第10章 ☆、跑路

一邊是蒙峻的新夫人,一邊是丞相的幼子,兩邊針鋒相對畢竟不是什麽好事。公主微微一笑,命人接過布料,笑道:“蒙夫人,自古禮輕情意重的道理我是知道的。不過請夫人給我說說此布料的過人之處。”

栾濤一甩袖子回到席位,解墨卿哼了一聲。

“此布乃墨卿親自所染,自是下了功夫的,墨卿的第一份心意就融在其中。”

公主颔首,明燈下粉面芙蓉,美豔不可方物。

“此花紋乃墨卿親自所畫。”

“什麽,這花紋是畫上去的?”公主仔細查看花紋,發現确實不是繡的,也不是織工織出來的。席間赴宴大臣聞言亦是一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墨卿敢問公主可看出是什麽紋路?”

公主端詳片刻,搖了搖頭,珠玉步搖發出清脆的聲音,如空谷泉鳴。

“可像家燕?”

公主細看大為驚喜,“卻有家燕之形。”

解墨卿笑了,叫人将布匹展開。

“此紋路為家燕與流雲交錯勾連。家燕春來秋往暗喻誠信有期。輔以流雲用五行之色勾勒,靈動翩然,瑰麗高雅。以此花紋比喻長公主再合适不過。長公主德容兼備儀态萬千,放眼本朝除已逝蒙皇後,何人妄圖染指公主其右?”

這番話說得相當漂亮,長公主被捧得心花怒放。也有心裏作怪的,栾丞相暗道:他怎麽知道老夫為小女籌謀後位呢?

解墨卿并不知道丞相家那點事,不過歪打正着撞上了。他最後一句話被那些人一歪曲就再明白不過,這般淑德,也就蒙皇後可與公主比肩還是站身側位置的。但可惜蒙皇後死了,那麽滿朝還是這位公主獨霸才德鳌頭。對于一些別有用心的大臣來說,他這番話聽着就是諷刺了。笑話自家的女兒沒有母儀天下的品德呗!

其實他用燕子誠信有期比喻公主才德儀表,不免有點偷換概念的嫌疑,不過一群古董哪能分辨得出。

“寓意甚好。”公主笑容滿面,請蒙氏入席後才道:“确是一份珍貴大禮。如此多謝蒙夫人費心了。”

“墨卿不敢。”

“只是不知這種花紋可否繡在織物上。”

解墨卿笑道:“自是可以。只是針法不同于其他繡法,其名作信期繡。墨卿會将針法圖繪出交給公主府上繡娘。”

“如此甚好!”

信期繡在長公主壽辰一過,悄悄在宸國流行開來。

蒙峻親自為解墨卿倒了一杯酒表示獎勵,解墨卿也沒有忸怩,一口就幹了,回敬給蒙峻一個淺笑。蒙峻心中一動,給他布菜的手不易察覺的抖了一下。

月亮初升,公主府上壽宴繼續。歌舞已過,傳統節目紛紛上場。

投壺對解墨卿而言是很新鮮很刺激的,過去他只聽說但沒玩過。今天別人上場了,自然也躍躍欲試。可是看到若是不中将罰酒,又洩氣了。今晚有大計,頗有些擔心酒後誤事。蒙峻見他想玩又不動,悄聲問道:“怎麽不去?”

解墨卿一指司農大夫,那位老人家正可憐兮兮在喝罰酒。

蒙峻握了握他的手,“別擔心,盡管玩。罰酒我來。”解墨卿眼睛一亮。

蒙夫人為公主奉上了最為珍貴且別致的壽禮,以致他想玩投壺又作弊的玩法竟然被公主大度的首肯了。

接下來是一場慘不忍睹的投壺游戲。解墨卿十投九不中,蒙峻飲下一碗又一碗罰酒。

然而,游戲還沒有結束。

赴宴大臣接連捧腹,就連公主亦忍俊不禁。

蒙峻豪飲在長安子弟中是出了名的,不過再豪飲也架不住搓火的媳婦一碗一碗給他掙罰酒。解墨卿玩得不亦樂乎,蒙峻那邊下肚的酒早變了味道。就算他的肚子能盛下海也架不住酒勁上來,醉态初顯。蒙溪哭笑不得,上場換回解墨卿。解墨卿邊走邊說:“哎,我還沒玩夠呢!”實則心中大樂:機會來了!

扶蒙峻去廁房解墨卿不免叨叨,“看下次還說不說大話!難受吧,哎呀,你壓着我了。”蒙峻腦袋枕在他肩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了。

簡直比豬還重!

一直都覺得古人喝酒高雅,但解墨卿今天才知道古人喝高了照樣會吐。比如,現在蒙峻就吐得一塌糊塗。

“喂,你行不行啊?”

蒙峻腳步發飄,腦子還算清醒,還知道安慰他:“無妨,無需擔心。”

我才不擔心!解墨卿心裏抓狂,嘴上卻說:“嘴硬有什麽好處?下次還是少喝吧!”

心中一股暖流流過,蒙峻在這一刻心醉了。

院中坐了一陣,胃裏燒灼感漸漸退了,蒙峻心裏舒服多了,拉起解墨卿要回席上。解墨卿眉頭一皺。

“怎麽了?”

“肚子痛。”

“好好的怎麽會痛?”

“不知道。剛才吃的冷菜不大合口,以後不吃了。”

蒙峻試圖幫他揉肚子,解墨卿一把拍開他的手。蒙峻不解,“又怎麽了?”

“兩個大男人,你不嫌肉麻?”

蒙峻忽然笑了,那張臉也不覺得冷了。

“你能走先回去,我去茅廁,一會就好。”

蒙峻不疑有他,掉頭往回走。

這就是語言的動人之處。你關心他,詢問他,如果你可以走先走,如果不能走後話是等我,我會扶你回去。一般話這樣一說多半不會引起懷疑。

望着那人背影消失在院牆一角,解墨卿謝天謝地,機會終于來了。

随蒙峻赴宴前他就計劃好了。長公主身份尊貴,她的壽宴前來賀壽的會有很多人。那麽多人,蒙峻不可能只盯着自己不去應酬。如今又被罰酒灌了個七葷八素,腦袋仍半迷糊,正是自己脫身大好時機。

幾乎沒遇到什麽麻煩解墨卿就出了公主府大門。他想過了,如果走旁門說不定更容易引起懷疑,倒不如大大方方從正門走出去。下人一見他錦衣華服便知是來赴宴的,當然不會去攔他詢問。困擾解墨卿數月的難題就此解決。

半夜城門關閉,解墨卿只能先找一處歇身地,只等天一亮趕緊出城。

他算過,就算蒙峻發現他不見了,根據公主府下人回報,他頂多當做自己先行回府。要找也是在自己家裏先找,肯定不會大張旗鼓滿長安尋人。一旦他意識到自己真溜了,再追出來,那時自己早已出城溜之大吉。這算盤是自從接下公主壽禮這張單就打好了的。

顯然解墨卿低估了自己的對手。天還沒亮一隊人馬匆匆而來,那穩坐高頭大馬上的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誰。隐含怒氣産生的威壓離着老遠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不會吧?!

為了不被發現,他要給自己化化妝。他沒想到他待了半夜的地方居然不是旁無他物的牆角,手下摸到一物感覺像衣服也不管是誰的當即披在身上。就着月色見手邊有根燒過的碳條,用手一搓滿手黑,照着臉胡亂塗抹。可是——他發現做這件事的不止他一個人。

解墨卿慌亂藏身此處并沒有仔細觀察周圍環境,這時他才驚覺感情陰影裏還有一人藏着。那人在陰影中看不清楚樣貌,只是在蒙峻的馬快到了這才開始抓緊僞裝。這一吓非同小可,解墨卿險些叫出聲來,被那人及時捂住嘴。那人指了指在馬上指揮尋人的家夥,又指自己,然後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是安全的。

雖然不想把信任交付給對方,但眼下沒有別的辦法,解墨卿只能認命。

蒙峻在臨近南門的茶鋪坐了兩個時辰,不時有某個城門派人來回複,均沒發現解墨卿的蹤影。才官就站在他身邊簡直要哭出聲來。

“繼續找。既然沒有他出城回報,就把長安城翻過來。掘地三尺,找出夫人。”蒙峻不察,這話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緊緊握住佩劍的手因用力過大而骨節泛白,仿佛握住的是那人的手。

等我抓到你決不輕饒!

平時略施薄懲收效甚微,蒙峻不介意回去後換些有趣的花樣。

皇帝被解墨卿出走的消息着實震驚了一下。

第一反應:朕的XXXXXXXXXXX還沒贏回來。心裏拉出長長一串寶物名單。

第二反應:這麽有趣的人跑了,誰來陪朕打馬吊?

不行,堅決不行!

皇帝像只熱鍋上的螞蟻繞着龍案一圈又一圈,看見姜升進來忙問:“人可曾找到?”

“啓禀皇上,蒙夫人至今仍無消息。”

“備攆!”

“啊?”

皇帝忽然又覺得自己跟着尋人有失體統,反正姜升也沒聽清楚,幹脆不提了。龍爪搓了又搓,心裏被七*八只小貓撓得心神不寧。會去哪呢?莫非——?皇帝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

蒙峻的夫人是他當初從匪窩裏救回來的,不會一時不慎,又被盜匪抓了吧?想想挺後怕,皇帝再次命姜升去向蒙峻打探消息,并帶去一枚小小的令牌。

那令牌可節制三千羽林軍,如朕親臨。

扔出令牌,皇帝一頭倒在榻上。深知小舅子的脾氣,皇帝暗暗替解墨卿擔起心來。

內弟啊,夫人不過一時貪玩,去去也就回來了,可別懲罰的太過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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