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少年宛若解語花,适時為她排憂解難。
她擡頭望向那張漂亮臉,耳邊不由響起月娥的話。
“就是一只貓而已,你救一下怎麽了?而且化成人形也很好看不是嗎?你選擇救它不會有什麽損失的。”
是啊,化成人形不是很好看嗎?如雪裹瓊苞,豔滴海棠。饒誰看了不心動?
而且又這般善解人意,這般體貼入微,這般用情至深。她根本就沒有任何損失呀。
雖然她一開始根本不喜歡他,所有的撒嬌黏人只覺厭煩。可是多次入夢以來,與夢中的自己共情,所見所歷皆如感同身受,便有些分不清夢中與現實的感情。
對于少年,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實在給不出确切答案,腦子裏只有糊裏糊塗的亂。但唯今可以确信的是,她已經不排斥少年了,不再有初醒時那般油然而生疏離感。
似為驗證這一想法,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頭。
摸得一點兒也不溫柔,還帶着點兒報複性的蠻橫,因為她莫名其妙将這幾日的煩惱遷罪于他。
少年對于她的摸頭行為歡欣雀躍,一點兒也不在乎動作粗蠻。只想與她更親近,于是伸手想要抱她,可伸到一半又顧忌之前她屢次三番的排斥,僵持着不敢動,小心翼翼地問:“可以……可以抱抱姐姐嗎?”
林西沒有回答,只是将手從頭移到他的後頸處,輕輕環住,自己身子再微微前傾,算是一個未落到實處的擁抱。
一個簡單動作,兩方心境各不相同。
林西是為确認心意,帶着試探與疑惑。少年則歡喜至極,認為這是姐姐願意與他親近的信號。
大抵也是感受到林西不像以前那般排斥他,便忍不住有些得寸進尺,嬌聲道:“姐姐好過分,都沒問人家意願就抱了我。哼!那我也要抱回去。”
說話間将她拉入懷中,用力抱住。雖說動作看上去幹脆利落,其實心裏戰戰兢兢如同鼓擂,生怕對方伸手将他推開,更怕行事莽撞惹她生氣。
可是抱了一會兒,林西沒有任何動作,安靜又乖順。少年終于放下心來,喟嘆一聲:“真好,就像做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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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在想,或許自己真的應該救他,或許就該按照所謂的歷史進程一直走下去。
覆滅溟光島與找一個不稱心的道侶之間做選擇,孰輕孰重她還是分得清的。況且現在……少年也說不上不稱心。
就像月娥說的,長得又那麽好看,還這麽乖覺,到底有什麽不滿意的?自己到底在矯情什麽?
如果能重來的話,她會撿貓的。
會撿貓的會撿貓的會撿貓的,一定要去撿貓!
她在心底一遍遍地念叨,就像是暗示。又像是把這一觀點烙刻進自己腦中,讓重來的自己一定要做出這般選擇。
“姐姐……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林西從自己的思緒中方回過神來,便聽到少年這樣說。
清清淡淡的目光望過去,少年意亂,慌忙解釋:“我不做什麽的……就是和姐姐躺在一處,聊聊天就好,真的不做什麽的……”
越解釋越慌亂,似乎自己也覺得這說法不可靠,到最後竟兀自紅了臉,只是嘴中還逞強:“真的不做什麽,就是想和姐姐躺在一處聊聊天,好久都沒有這樣陪着姐姐了。”
林西心中倒無多少惱意,開口的語氣也平淡溫和:“是不是我今日過于縱容,使你覺得這般得寸進尺也無妨?”
對林西而言稀松平常的問句,在少年看來卻是冷酷無情的诘難,少年委屈得都要哭了。
他覺得姐姐不信任他,不理解他,不喜歡他,滿心愠惱化作萬分酸楚。眼角飛紅,波光潋滟,低聲喃喃道:“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那樣無禮的人,姐姐……”
“好了,你想在何處歇息便在何處歇息,我不會趕你走的。”
“姐姐!”少年猝然睜大了眼。本來已做好被拒絕的準備,哪防備這驚喜兜頭而來,不由喜笑顏開,春風如沐。
“嗯。”反正她今晚也不打算睡覺。
心底煩躁得很,想睡也睡不着,倒不如看書看到天亮。
月娥與她說:救貓,護貓,愛貓。
尤其是最後這一步驟,說得铿锵有力,不容拒絕。
前兩步做來簡單容易,唯有這最後一步,實在有些強人所難。什麽是愛?該怎樣愛?林西不懂,她從來沒有愛過誰。
可如果愛貓是歷史進程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她就必須愛他。
就算現在不愛,也必須強迫自己愛上,就算心裏不愛,也必須表現出愛的樣子。這是不容拒絕的,就如同最初救貓時那樣,她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一個輕微的改變都可以帶來巨大的劫難,她承擔不了那樣的後果,就必須按照歷史循規蹈矩地做下去。
所以她要學習要模仿要了解如何去愛,然後把這些愛傾注到少年身上。
雖然這一切違背本心,可那又如何?從決定救貓那一刻起,後續一切都是違背本心的。
世上之事本就難兩全,既選擇幫助月娥他們,便不能選擇遵從本心。
從救貓到護貓,再到最後愛貓,由淺至深,由微至巨,一步步被誘導着,與最初意願背道而馳。
“姐姐,你不睡嗎?”少年卧倒她榻上,黏軟地開口。
林西擡眼望去,只見他衣衫半褪,香肩半露,長發松松垮垮地挽着,幾縷未束縛的青絲散落肩頭,與衣襟纏綿。眼波流轉,媚意橫生,眉宇間盡是勾引人的意态。
細白手指正搭在衣帶上,一點一點将它扯開,瞧那動作趨勢,似想将衣裳全部脫盡。
雖說同意他睡在自己房內,可沒同意他這副模樣,猛然間看到,不由得膽戰心驚。
少年被她看得略覺羞赧,微微紅了臉垂下頭,“姐姐別這樣看着我……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還敢把衣服脫成這樣?
林西讓他在自己房內歇息,是嘗試接受他的開始。畢竟後續為了愛他,可能要有更親近的舉動,所以從現在起就要強迫自己适應,只要适應就好了,只要适應一切都顯得順理成章了。
可是看他現今這副模樣,林西又覺得自己實在高估自己了。
他……他怎麽這樣啊?自己是試探性地邁出一小步,結果對方一個飛躍就想把她拉進壕溝裏。
少年見林西不語,擔心自己莽撞舉動又惹得她生氣,慌忙将衣服合上,期期艾艾道:“姐姐……我,我習慣脫衣服睡覺,所以到了床上就下意識地……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姐姐不要生我的氣,再不會這樣了……”
林西有些頭疼,反思自己留寝少年是不是錯誤的決定。
“姐姐……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你要趕我走了嗎?”少年緩緩将衣服穿起來,“這回是我做得不對,姐姐趕我走我不會有任何怨言,畢竟是我的錯,是我做得不好……”
林西并沒有說任何趕人的話,他卻反客為主,以退為進起來。
她覺得,少年雖然脫衣服吓到了她,可是以後總會邁出這一步的……
畢竟之前大殿上,替她解圍時,少年準确說出她腰間紅痣。或許那不是诓人的,他們真的已然雙修過。
既然真要到那一地步,倒不如現在就适應,免得将來大驚小怪。
“我問你,我們是不是雙修過?”
少年正在思索措辭,如何把自己形容得更可憐一些,沒防備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他怔了一刻,唰地一下臉就爆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我們雙修過嗎?”少年言辭吞吐,給不出确切信息,她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其實心中仍存有希冀,盼着少年是由于其他原因知道她腰間紅痣,而不是兩人真的雙修過。
在她的反複追問下,少年紅着臉垂着頭,輕輕應了聲:“嗯……”
林西霎時覺得自己的心都涼了半截。雖說早就預想過這個結果,可當真正知曉時還是難受。這種事……應當與自己心愛之人吧,應是男歡女愛,情投意合吧。為何會……
或許她以後真的會愛上少年,可是她現在根本說不上愛,更難以想象和他做那種事。為了那所謂的歷史進程,她要強迫自己愛他,還要強迫自己與他歡好?
林西只覺得難受至極。
所謂的愛,暗示久了麻痹久了,自己也就适應了,或許還會真以為自己愛上了他。
可是這種事呢?是否也是只要适應就可以了?只要适應就好了,只要适應一切都理所當然了?
适應适應适應,反複念叨,皆是二字。
一切歡好,不為情投意合,只為各得其所。
适應是吧,适應就好了對吧。那她現在就可以适應呀。
伸手推過去,少年摔回床上。他半支起身,驚訝地望向她:“姐姐要做什麽?”
林西神情有些冷,說道:“這不是你一直就想要的嗎?從方才起一直勾引我,那便如你所願。”
少年被說破心事,羞惱交加,但仍嘴硬着說:“才……才沒有勾引,姐姐誣賴我。”
“好,那算我強迫你。”
“真…真的嗎?”他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興奮,顫抖的手?蒊輕輕摟上她的頸,“姐姐可要好好愛我,別弄疼我……”
正當她準備依勢倒在他身上時,“哐當”一聲清響,驚得她一愣。轉頭望去,原來是師尊贈予的玉佩掉在地上。
便是因為這聲,她也從迷亂中回過神來……
不該這樣的,不該做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