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鑒于上次重要的信息沒有說全, 這次探視，林西本想自己先進去。可是抵達地宮，冀銘沒打一聲招呼, 就錯身轉進內室。
看着他的背影，她唯有一聲嘆息。
算了……希望他們這次可以講快一點。
過了許久，終于輪換到她, 進入裏間，開口即問：“師尊是怎麽回事？難道他真的入魔了？”
“咳咳……”月娥輕聲咳了咳，她的狀态，較之從前更加虛弱，“殿首他……咳咳……咳！”想要說什麽，卻被自己的咳嗽聲打斷。
“你的身體還好吧？”距離上次才過不久, 沒想到月娥的狀況居然已經這麽糟糕了。
“咳咳……現在還死不了, 但是再拖下去就不知道了……真希望你快點進入輪回。罷了，先不談這些。殿首的異樣，想必你也發現了。但是, 你不知曉的是……殿首從未完全入魔。心魔的事，冀銘也曾與我講解過，一旦入魔, 就如同切換到另一個人，心魔所作所為，本人一概不知。但是殿首不同, 他本體與心魔是完全并存着的，心魔所做之事，他完全知曉, 甚至一些事, 都是他自己授意的……”
“真的？”林西有些難以置信。
若師尊和心魔相知相通, 那她聯合本體消滅心魔的計劃不就落空了嗎？
“自然。”月娥臉上浮現一絲冷笑，“你知道我當初為何會被關入禁地嗎？”
“師尊說，你是因為傷我……”她本想将之前所聞進行轉述。但細思此事，覺得必有隐情，所以說了幾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聲音也湮沒無息。
“傷你？他可真會胡說八道。仗着我身陷禁地，無法辯解，不知道把我編排成什麽樣了。我之所以會被關入禁地，是因為發現了他的一個秘密，而這個秘密，正和你有關……”
“好了，不要說了。”林西隐約知道月娥想說什麽……
“不聽，就可以當一切不存在嗎？不聽，就能改變他是個僞君子的事實嗎？心懷不軌，養徒成妻，罔顧人倫，大逆不道！條條狀狀，哪件不可讓他身敗名裂？也就你這樣的傻子還在敬重他！”月娥的聲音，還帶着被陷害時的怨怒，數落起罪行來更是毫不留情。
林西深吸一口氣，試圖将胸口的壓抑感緩解掉。這些事，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別人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瞧瞧，這種多餘的感情，光是一人知曉便能對她造成羞辱性的傷害。若是鬧得衆所皆知，不曉得還會帶來何等麻煩？所以這種感情不該存在，也不會被她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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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月娥罵的是師尊，可林西能夠預想到自己之後會遭受怎樣的責罵？畢竟以微知著，以此及彼。更有不知真相者，會認為是她勾引師尊。
她當然可以離開溟光島，自去尋深山老林清修。
可是……為什麽要委屈自己呢？她沒有錯，錯的是師尊，是他把持不住本心，生出多餘旖念。都是他的錯，不該她來承擔後果。
若要走，走的也應該是他，不是自己。
所以林西斷不會委屈自己，可又不想承受後續麻煩，故而十分糾結煩惱。
“師尊本體與心魔僅是并存，并沒有融為一體，是不是？”
“是。”
“那有沒有将心魔消滅的辦法？”
“辦法是有……這一切得從頭說起，從道祖說起。”
“道祖？”之前道祖的事，因為時間緊急，沒有說完，倒不如趁現在了解清楚，“願聞其詳。”
“道祖……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或許已經身隕于天地間。畢竟當初見到的，就是寄存山河永固杯中的一縷殘魂。”
“山河永固杯？”
“對，它是蓬萊的鎮島之寶，四大神器之首。”
“為何又與四大神器扯上關系？”
“你且聽我慢慢道來——長生門收徒極嚴，入門之前要經歷各種試煉，其中一個關卡就設在蓬萊。我為求通關，進入那裏，但是誤打誤撞弄破結界，掉落神祠。彼時的冀銘還在蓬萊修習，他的任務就是看護神祠裏的山河永固杯，看到我進來，以為是竊寶的小賊，與我打了起來。
“兩人交手間碰落神器，只見強光一閃，兩絲靈氣分別鑽入我們腦中。剎那間，我與他皆置身幻境，那裏惠風和暢，繁花肆意，美不勝收。而落花紛飛處，正是道祖。
“初次見到他，便感受到巨大威壓，令人下意識跪拜臣服。但道祖本尊和善藹藹，并未為難我們兩個小輩，反而說我們都是有緣人。他告訴我們無限輪回與四大神器的事，要我們拯救溟光島于危難之中。
“無限輪回就是歷史進程與救貓相關的事，之前已經與你說過，這裏就不再贅述。
“而四大神器……山河永固杯，福澤萬象珠，否極泰來扇，撼天鎮地斧。它們分別存放于四座仙島，蓬萊有山河永固杯坐鎮，溟光亦受福澤萬象珠庇護。
“此四件神器威力巨大，可開天辟地，逆轉時間。當四件寶器集齊，便可打開一道時空間隙，通過時空間隙，能夠回到從前，改變過去。但是，打開時空間隙，需要一個有緣人，需要一把鑰匙。而你——林西，就是那把鑰匙。
“你是異世之人，本不屬于這裏，因為某些因果，偶然到達此處。”
當月娥說到她是異世之人時，林西心中微微一震。
她能感受到自己與這裏人的不同，但未細究其原因。現在由月娥說出，她乍然覺得詫異，細思産生認可。簡化的字體，塗抹的怪圖，科學的理論……與這個時代相悖，但與她本身契合。
“你的存在，是與衆不同的，你的每一個選擇，都會輕易影響歷史。如果你不按照規定好的進程做出選擇，那麽産生的結果是難以預知的。第一件事的結果不同，連帶着後續每一件事的結果都發生變化，一件複一件，與最初的進程背道而馳，葬送的是所有人的性命，覆滅的是整座溟光島。”
這件事，月娥上次就與她說過，現在又格外強調了一遍。
“最初，我與冀銘都是不相信的，甚至覺得有些危言聳聽。但是後來……屬于我們的記憶覺醒，一切與道祖所說對應。不願相信，也不得不相信。為了避免溟光島覆滅，就得尋求解決辦法，而這個辦法中，最關鍵的人物就是你。解鈴還需系鈴人，一切由你引起，自然一切由你解決。”
“可是……我該怎麽解決？是要打開時空間隙，回到過去？你真是太高估我了，四大神器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我沒有能力拿到，更沒有能力打開時空間隙。”
“不，你有。”月娥說得篤定，“此次大比，你應該知曉是蓬萊瀛洲方丈與溟光一起。但是你知道大比中取勝魁首的獎賞是什麽嗎？就是四寶齊聚，洗髓伐骨，重塑內丹。別人若得到這四寶，或許用于提升修為。但是你得到那四寶，卻可以倒轉時間，改變過去。你是命定之人，不用擔心打不開時空間隙，一定可以打開的！也唯有你可以打開！但是目前最重要是得到四寶，所以林西……你必須在大比中奪魁！必須奪魁！”
“……”
月娥繼之前救貓護貓愛貓三大步驟之後，又給她下達一個請求。說是請求，但語氣堅決如同命令。她命令着她，必須奪魁！
“林西，不知道你有沒有感覺到……周圍一切，或多或少都在受到你的影響。我、冀銘甚至于你的師尊，就是深受其害的人。按照原本進程，我們的人生軌跡不會如此，我不會身陷禁地，冀銘不會孤獨終老，你師尊也不會生出心魔。都是因為你做出了錯誤的選擇，我們才會變成這樣。你應該去補救，也應該去改變，就算不是為了我與冀銘，也該想想你的師尊啊……”
想想師尊……林西因這話怔住。
原來心魔産生的原因是她不救貓一個小小舉動造成的？！
她覺得有些荒謬，可是現下特殊境況，她又不由有些相信……
只是，消滅一個心魔而已，卻要做那麽多事，實在麻煩！她讨厭麻煩，不禁想逃避。
可不能逃，因為是她拒絕救貓的行為帶來一系列可怕影響，她是始作俑者，是罪魁禍首。她得去經歷這些麻煩，将錯誤修正。
等把一切拉回正軌，後續麻煩随之消解，那種無用多餘的情感，應當也會消失。
“林西，大比中你一定要奪魁，這樣才能拿到四寶。”
“……好，我知道了。”她本無心于大比，輸贏都不在意，可是依照月娥所說，這回不贏不行了。
陡然一陣嘈雜傳入室內，短兵相接，尖銳刺耳！
随之而來的，是冀銘被截斷的呼喊：“林西快——”
室內兩人臉色俱變，外面一定出事了！
林西來不及思考，畫陣逃離，準備到安全地方再作打算。但是陣法剛傳輸到一半，她就被反彈回來。
禁地外面，布下一個巨大結界，将整座宮殿團團包裹。布界人靈力醇厚，修為莫測，她這點伎倆毫無效果。而且功法反噬，直接傷到自己。
林西抑住喉間腥甜，聽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昏暗的內室被燈火與明珠照亮，她擡頭，看見許多人伫立眼前。衆人神色各異，有奚落有鄙夷有擔憂，但最多的是詫異，似乎難以置信她擅入禁地。
她看着為首那人，說不出話來。
她的師尊，白衣勝雪的師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冷冷地開口：“西兒，你太令我失望了。”
他的神情冷漠清遠，似山上雪，若雲間月，遙不可及，高不可攀。
“既然這麽喜歡到禁地，那就永遠待着別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