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由修士引路, 行至正殿。
方踏上那漢白玉階，聽得裏面傳來聲響：“殿首，此人定是道祖所言天命之女, 勢必要留住她。”
說話者情緒激昂，顯見喜悅。回話者卻清冷淡漠，鎮定自持, “先讓她進來吧，我自有決斷。”
林西進入殿內，見到白衣仙人端坐主位。明明瞧上去與她歲數一般大小，卻自帶歲月沉澱後的穩重威壓，令人無端生出信服。
主位下方各設座椅，上面端坐的修士, 年齡相貌各異, 神情也各異，見到林西進來，低頭竊竊私語了一番。
仙人屏退衆人, 對林西道：“姑娘，請坐吧。”
“多謝仙長。”她模仿着月娥對仙人們的稱呼向他致謝。
“姑娘從前可曾見過福澤萬象珠？”
“見過。”林西在來的路上已經猜到仙人會問些什麽，她也想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只求他能把自己送回現代。
“那……姑娘與這神器有何淵源？”
“不知。”這是實話，任誰來問，都是這般回答。“只是冥冥之中與它有些感應, 其中緣由，我并不知曉。”
“倒也怪哉……”林西的回答，令他垂眸沉思片刻, “本門開山道祖歸隐前, 曾與本尊說過, 若是在門徒篩選中遇到與神器感應之人，務必留下，收作首徒。這也是本次找姑娘過來的原因，不知你意下……”
林西慌忙站起來，“多謝仙長好意，晚輩不想修仙，晚輩只想回家。”
白衣仙人略顯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又輕輕移開，“既然姑娘心意已決，本尊也不會強求。”
聽到這般說，林西反而有些驚訝。
居然這麽容易？這麽容易就放她走？不是說道祖歸隐前有所交代嗎？不是應該把她強行留下收作首徒嗎？怎麽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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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道祖有所交代，但本尊不想留你。見到姑娘的第一眼，本尊覺得……假以時日，你會壞我道心。”
“……”想得挺多。
“而且姑娘也不想留在長生門，權衡之下，本尊決定放行。雖然溟光島并沒有送凡人離開的先例，來去全憑機緣，但本尊願意開此先例，送你回凡世。”
“仙長好意，晚輩心領了。但是晚輩不是從凡世而來，晚輩是從一千年後穿越到這裏，所以晚輩想回一千年後。”
林西的話對于這個時代的人恍若天方夜譚，連一向冷靜的仙人也不由愣住，“一千年後？”
“對，就是一千年後，而且是今日那顆珠子帶我穿越的。與它一起的，應該還有三樣物品，分別是折扇、酒杯、斧子。四件東西聚在一起，就能穿越。”
“姑娘所說其他三樣物品，應當是否極泰來扇，山河永固杯還有震天撼地斧。至于穿越一事，聞所未聞，無稽之談。”
“晚輩不知曉那三樣東西喚作什麽，也不在乎它們喚作什麽。晚輩所言，字字皆真。信與不信，全憑仙長。既然珠子在仙長這邊，想必其他三樣也相隔不遠。不若四樣物品一齊拿出，由晚輩演示一遍，何如？”
白衣仙人淡漠的目光轉作懷疑，想來把她視為騙寶的妖女，“演示？不必了，三件神器存放在其他仙島，不在溟光，想要取得談何容易？也不必大費周章地演示了。”
“……”早該想到，她與他非親非故，又如何信她？“那不用四件物品，仙長可有旁的辦法助我穿越時空？”
“沒有。穿越之事尚且存疑，又如何會有穿越之法？”
聽到這話，林西霎時覺得萬念俱灰……那經月娥安慰方燃起的小小希望，這回徹底熄滅了。島上修為最高的人都幫不了她，還有誰能幫？
或許，他其實有能力幫她，但不信她，故而不願幫她。
旁人皆是靠不住的，無條件相信自己幫助自己的，只有她本身，她必須要靠自己的力量返回現代。
返回行列後，月娥抓着她興致勃勃地追問：“怎麽樣？怎麽樣？白衣仙長和你說了什麽？你和神器有什麽淵源？還有返回凡世的事，你有沒有和他說？你能回去嗎？”
林西搖頭，“他幫不了我。”
“啊？這麽厲害的人都沒有辦法嗎？那麽神器呢？神器的事怎麽說？”
“第三道篩選要開始了，你快過去吧。”
“啊啊啊，這麽快？！”月娥着急忙慌地跑去參加，方才的問題也就抛之腦後。
第三場選拔，需要通過陣法傳送到蓬萊瀛洲方丈等仙島，在那裏進行試煉。
林西不想進入長生門，自然也不參加這些選拔。所以她與落選的人一起通過水玄境觀察月娥他們是怎麽通關的。
一共三十六道關卡，每個關卡都分配一道水玄境，林西專挑月娥和沈依依兩個的來看。
月娥那一關裏，她墜落奇怪神祠，與看守那裏的人打了起來。看守者修為不低，與月娥相鬥不落下風，一時間，兵器交接，難舍難分。
林西覺得，仙者仁善，這種關卡試煉，應該不至于要人性命吧？所以她認為月娥沒有什麽危險，決定去看沈依依境況如何。
驀地，腳步一滞，胳膊好像被什麽扯住了。
“啊——！”一聲驚呼來不及喚出，她被生生拽進水玄境！
落入鏡子的剎那，鏡面光芒大盛！突然間，受到召喚般，此起彼伏，三十六道水玄境盡數亮起！
盛光刺眼，人們無法看清鏡中發生了什麽。只聽得稀裏嘩啦一通響，鏡子嗡動，整座溟光島亦輕微地動了一下。
“什麽？！乾坤陣被破了？那是殿首為收徒所設，是誰破的？”
林西從水玄境裏出來的時候，腦袋還是暈的。在鏡子裏，好像被撺掇着做了很多事，這些事，皆違背她意願，卻鬼使神差地做了下去。
“林西，林西，你沒事吧？”月娥和沈依依忙将快要昏倒的她扶住。
“聽旁人說，你是看我遇到危險，情急之下才投身水玄境想要救我……其實你不用這麽擔心的，我沒那麽膿包，能照顧好自己。不過，還是謝謝你，你也是關心我才會這樣，林西你真好！”
“……”？？？
什麽？她怎麽不知道？
月娥好像嚴重地誤會了什麽，但是算了，懶得解釋了。
“林西，你真的不是修士嗎？連乾坤陣都破了，好厲害呀！現在長生門殿首決意收你為首徒呢！”
“什麽！”
她的目光投向高處伫立的白衣仙人，他亦在看着她，眉頭輕皺，似乎在無聲地譴責她為何出爾反爾。明明說自己不想修仙，不想進入長生門，卻積極破了乾坤陣，成為他首徒。
“姑娘，看來是命中注定，你勢必要成為本尊首徒。”清清冷冷的聲音飄了過來，似乎給這些事下達定論。
“不……”什麽命中注定？什麽不可更改？太可怕了，怎麽會這樣？
“我不修仙，我不修仙，不行……我得離開這兒，我不能修仙……”所有事情傾壓而來，她情緒出現了一瞬間的奔潰。
明明一直在逃避這些，卻怎麽也逃不掉，機緣巧合，又落到她頭上。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難道真有所謂的命中注定不可更改？不要，不要，太可怕了……
她不要修仙，不要撿貓，不要結識少年！她要回家，她要回到父母身邊，她要回自己出生的那個時代。在她失蹤的這段時間，父母親人不知道有多着急呢！她得趕快回到他們身邊啊。
“林西，林西，你怎麽了？”
看着林西慌不擇路地逃跑，月娥擔心她出事，連忙跟了上去。
“月娥，能給我找條船嗎？我想離開這兒。”離開這兒，随便去哪兒都行，就是不要在溟光島，就是不要修仙。
“你瘋了嗎？溟光島附近都是結界，你沒辦法離開的，倒不如去求求那個白衣仙長。可是，你又說他幫不了你……”
“我要離開，我不要修仙。”她情緒有些混亂，反複念叨的只有這兩句話。
月娥為使她死心，只好真的向附近漁民借了一條船，“你離不開的，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試一試。”
誠如她所言，不管怎麽劃，兜兜轉轉又會回到原點。經過一夜的周折，林西激動的情緒平靜了下來，她望着遼闊無際的海面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林西，修仙沒有什麽不好的啊，如果修到結丹還可以青春永駐，壽命延長。等修到很高的境界，你自己就可以離開溟光島了，完全都不需要仰仗別人。”
“我決定修仙。”
林西冷靜地說出這五個字，使月娥有些驚到，“哈？你改變主意啦？”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我要修仙。”
“對嘛對嘛，和我一起修仙。剛好我也通過長生門最後的篩選了，以後我們兩個呀，可是同門了。”
“嗯。”
凡人壽命不過數十載，她如果在數十載裏找不到回去的辦法，就只能白白老死此地。只有成為修士，延長自己壽命，才有更多時間更多可能。而且，那四件神器似乎與這些仙島有所關聯，或許成為高階修士，就能接觸到它們了，到時候通過它們又可以穿越回現代。
雖然離開溟光島，會改變少年所說的故事線，但這種改變是未知的，風險性很大。
一旦改變，必然産生時空悖論。她離開溟光島，遇不到少年，少年不會來現代找她，她也不會穿越，沒有穿越她也到不了溟光島，沒到溟光島又何談離開？
而她此時此刻，确實已在了溟光島。
聽說時空對于bug有自我修複功能，或許為修複bug直接将她整個人抹殺了。
所以她必須修仙，必須遇到少年，必須讓他去現代找她。
只要這三個必須完成就行了，這樣就能連成閉環。至于少年所說故事線中道侶什麽的，完全不在她考慮範圍，甚至覺得有些累贅。
哄騙少年去現代找她，不一定要成為道侶，只要理由充分就行。
在三大必須滿足的情況下，這種稍微的改變應該沒什麽問題。她煩死少年了，怎麽可能會找罪受和他成為道侶？
記得之前少年說她對他有救命之恩，故而以身相許。
那麽，她對他沒有救命之恩，就不會以身相許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