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晚上有人偶戲出演, 最開心的莫過于兩只小奶團子。
他們懷裏揣着瓜子零嘴,手上抱着杌凳,高高興興跑去占位置。
占完位置, 就把自家爹娘還有林西他們都拽過去。
林西看着眼前突兀戲樓,不由感嘆修仙者的無所不能,不過須臾, 萬丈高樓平地起。
進入裏面,發現分為上下兩層,都設有座位,一樓留出專供表演的巨大戲臺,二樓裝飾成雅間包廂,應是留給高階修士。
本以為來得還早, 應當沒什麽人, 沒想到剛到這兒,便見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想來這些修仙者都憋壞了, 數十年數百年苦修,遠離紅塵。今朝得借人偶戲一窺俗世風貌,争相來瞧熱鬧。
“锵锵锵!”
鑼鼓聲響, 好戲登場。
不知用什麽材料制成的人偶被提溜着上了臺,塗脂抹粉,簪花戴柳。
第一出戲叫作《錢奴記》, 是凡世常見的诙諧喜劇。
沒有生命的人偶被細線控制,模仿着人的動作表情,瞧上去活靈活現, 栩栩如生。
幾個修士被逗得哈哈大笑, 尤其是年輕的低階修士, 心性未定,浮躁誇張,笑得前仰後合,東倒西歪。
林西陪着小奶團們看完一出戲。
第二出還未開始,感受有人輕輕握住自己手,偏頭望過去,看到少年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
他低聲問道:“姐姐,聽說樓上為大比前三甲的修士留有廂房,我們要不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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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上去嗎?”
“我都可以,聽姐姐的。”說完這話,突然輕聲咳了咳,“但是這裏人好擠,讓我不太舒服……”
“那上去吧。”
林西本想把兩只小奶團一起帶上去的,但他們看到少年,怎麽也不願同往。而月娥她們暧昧一笑,固留此處,不去打擾神仙眷侶的相處時光。
樓上有蓬萊瀛洲方丈的仙長,也有溟光島的高階修士,就連師尊也在其中。
乍然看到師尊,難免有些驚訝。
畢竟他那般喜好清淨,着實不像會來湊這熱鬧的人。
林西從他旁邊路過時,躬身略施一禮。
他點點頭便放行,神色如常,泰然自若。伫立于欄杆處,向下眺望,似乎被戲劇吸引住。
而紫衣紫裙的小姑娘不在自己房間,跟在師尊身後,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
樓下折子戲已換到第三出。
王侯将相,公子美人,咿咿呀呀,粉墨登場。
戲幕開頭,便是金枝玉葉的小公主降世,天光放晴,鳥雀齊鳴,滿池蓮花香。
國家臣民載歌載舞,歡喜非常,他們慶祝這位小公主的到來,認為她降世時的異象是吉兆,在不久後的将來,她必然能給這個國家帶來無上榮光與幸運。
小公主被無限愛意與寵溺包裹着長大,上至國君王後,下至黎民百姓,都是那樣的喜歡她。
可惜的是,她自幼身體孱弱,與藥石為伍,禦醫斷定活不滿十歲。
誰料十歲那年落水後,奄奄一息的小公主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衰弱的身子竟慢慢有些起色。
國君很是高興,他認為這是好的兆頭。
終有一日,他的女兒應當會徹底好起來,像尋常人那般康健。
為了使她多活動,命人砍伐湘妃竹編織一個小小蹴鞠,那個蹴鞠極漂亮,竹藤繞着花兒團成團,金絲和銀線當作點綴來捆綁固定。
小公主對這個蹴鞠愛不釋手,每日下午沒事時都會踢上一會兒。
可她身子弱,控不好球,稍不留神球就跑走了。
太監宮女們要幫她撿球她還不樂意,非要自己去。
于是乎,王宮裏經常看到這樣場景,球在前面跑,小公主在後面跑,太監宮女一大群咋咋呼呼擔驚受怕地跟在最後跑。
林西在樓上,看着小小人偶開開心心去追球。
覺得很是熟悉,不由間恍然入戲,自己與臺上人偶竟成一體,她即是它,它即是她。
又看到某國國君贈送一位世家公子整座璧玉做的城池作周歲賀禮,才驚覺這股熟悉感因何而來,這不是四千年前……
“姐姐……”少年的手撫過臉頰,在下巴處停留摩挲,将她的臉強行掰過來,“別看戲了,看看我吧,我比較好看。”
“等一下。”
這戲引起她巨大好奇,極想一探究竟。
“別看了,有什麽好看的?”他微微側身,擋住她視線。
“公子王孫的傳奇故事,從古流轉至今,輾轉多載,人口相傳,不知變了多少版本。給故事中的某個角色添一添功績,他便成了歌功頌德的英雄,給另一個角色加一加罪行,他就成了口誅筆伐的奸佞。有什麽可信度?倒不如親眼所見,方知真假。”
“親眼所見?”
“是啊,親眼所見。”他笑着傾身吻她。
“別……”
大庭廣衆之下,做這樣的事不好。
雙手撐着他的胸口,将人微微推開一些。
他卻固執地偏要親她,濕熱的吻從眉眼一路流連到唇瓣……
戲臺上,以小公主和降世聖子為主角,唱述了一篇傳奇史詩,二人合力誅殺奸佞,光複舊國,解救萬民于水深火熱。
旁人皆看得津津有味,唯有他二人在見不得光的角落偷偷親吻。
“師尊,師尊!”
少女的呼喚聲将林西驚醒。
她慌忙轉頭,看見紫蘿追着師尊白色衣角下樓。
“沒事,姐姐別管他們。”本是濃情蜜意,忽然被打斷,少年自然不悅,“我們再接着……”
他話還沒說完,樓下又傳來喧鬧,林西低頭望去。
看到兩只小奶團子不知因何又哭又鬧,他們臉頰憋得通紅,眉頭緊鎖,明明沒有做夢卻似被噩夢魇住一般。
怎麽回事?
林西下樓查看情況,少年亦跟着下去,結果初六初七看到少年哭得更狠了。
靈力輸入兩人體內,探查全身并未找出緣由。高階修士來查探,亦得到同樣結果。
兩個孩子閉着眼,皺着眉,嘴裏叽裏咕嚕念念有詞。
月娥道:“這不是方才戲劇的臺詞嗎?他們念這個做什麽?難道是戲有問題?”
衆人轉頭向戲臺望去,那裏不知何時已空無一人。何止空無一人,連一個物件一點道具都沒有,仿佛所謂戲班,所謂人偶,從未出現,從未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