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0

齊寧舟在公寓外面來回踱步,內心忐忑。

宗祈已經進去快一個小時了,期間大門緊閉,內裏沒傳來一點聲音,讓他心裏格外沒底。

對方不僅是他的新朋友,還是他唯一的朋友。

天師心裏越想越緊張,忍不住提着桃木劍進去看看,又怕他參合進去反倒好心辦壞事,一時僵持不下。

正在他不斷糾結的時候,門終于被推開。

毫發無損的黑發青年從門口走出來,神情有些古怪。

齊寧舟松了一口氣,“怎麽樣?”

宗祈表情一言難盡,“齊大師的符咒很有用,那只厲鬼已經被削弱了很多力量,可是還是沒能完全驅除。”

天師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唉,說到底還是我學藝不精。”

黑發青年小心翼翼地用餘光關注着齊寧舟,發現對方臉上并沒有出現任何懷疑,這才松了一口氣。

事實上,這事順利的有些過頭了。

宗祈在進去前,腦子裏想的是怎麽樣驅鬼,出來後,反倒簽了個員工,和鬼統一戰線。

系統告知他,他們現在相當于老板和員工之間的關系,被簽下的員工不能傷害宗祈這個boss。

這敢情好啊!

之前宗祈還在苦惱如果紅衣女鬼沒有被徹底驅除,那即興拍攝結束後他只能放棄這裏另找住處。現在好了,簽了個員工後連找房子的功夫也免了。

這麽好的事宗祈怎麽可能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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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寧舟對此一無所知:“的确,能感覺到陰氣比之前下降了不少,可惜厲鬼還是厲鬼......對了。”

他看向宗祈,“既然厲鬼沒有被驅除,那你是不是還要再找新的兇宅?”

這個問題齊寧舟剛才已經考慮過了。

雖然宗祈擁有百鬼不侵的體質,但這種事情還是得尊重個人意願,既然怕鬼,這間公寓就肯定住不了。

身為朋友,齊寧舟十分自覺地把這件事情攬到了自己頭上。可惜最近街頭巷尾貼小廣告的成效不大,他手頭上除了這個意外得來的高價委托之外,沒有其他的兇宅委托。

于是天師開始認真思索解決辦法,并為朋友的去處感到擔憂。

“哦,這個啊。”

宗祈左手攤開,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手面,“其實進去走了一遭後,我發現在看不見的情況下,鬼也沒有那麽可怕啦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現場表演一出出爾反爾後,齊寧舟的疑惑也被打消。

身為以捉鬼為本職的天師,他本來就不覺得鬼有什麽好怕的,更何況還是沒有開陰陽眼的普通人,此刻聽到這個解釋也不覺得疑惑。

天師點點頭,“既然能夠這樣,那當然最好。如果是你,直接住進去大概不出一個月,厲鬼就能被自動超度。”

宗祈笑了笑,在心裏說了句抱歉。

如果可以的話,他并不喜歡說謊,特別是在面對一個真誠關心他的朋友。可是......他懷揣導演系統的這個消息絕對不能暴露。

雖然在簽下紅衣女鬼後他想過要不要嘗試一下能不能簽約人類,可是拍電影意味着危險,宗祈不可能把朋友扯進危險裏來。

所以,不能說。至少現在還不能。

“如果有什麽事,直接打我的電話就好。”

齊寧舟将桃木劍重新背在身上,“或者......你也可以來我現在暫住的道觀住,道長人很好,不會拒絕的。”

宗祈受寵若驚,“那實在太麻煩了,沒事的,我真的不害怕。”

天師不放心地觀察了一下黑發青年臉上的表情,确定了沒問題後才磨磨蹭蹭的離開。

宗祈看着道袍的一角消失在電梯門口,這才轉身回到公寓裏。

進去前,他還順帶把門口所有符紙都給清理一遍,不然看着怪滲人。

“好!未來半年,這裏就是我的住處了!”

片刻後,宗祈站在公寓大大的落地窗前,張開雙臂,眺望着下方波光粼粼的海面,還有遠處飄過的小白帆,頓覺人生一片美好。

別的不說,這套複式公寓讓他住白半年那絕對是賺翻了。

房子大,交通便利,安保嚴格,最重要的是住得舒服。室內全是高級家居,沙發大到可以睡四五個宗祈進去,就算需要自己動手搞衛生也無法消除他的幸福感。

“來一起搞衛生吧,小紅!”

在這一連串的優點之下,連完完整整看到漂浮在空中的紅衣女鬼都不能減少宗祈半分好心情。

這個世界上總沒有看不見員工的老板。所以在簽下自己第一個員工的時候,導演系統十分貼心地為他打開了初級陰陽眼。

現在宗祈可以完完全全看見小紅的模樣。

小紅。

紅衣女鬼的新名字,宗祈單方面取的。

宗祈十分真誠的建議道,“小紅,你沒事的時候可以把頭發披到前面來,不需要把臉全部露出來,會吓到別人的。”

漂浮在空中的女鬼用那雙慘白的瞳孔盯着他,臉上的腐肉如同流質那樣滾了一層,叫人毛骨悚然。

黑發青年重複了好幾遍,還以為小紅聽不懂人話,又将自己的頭發解開披到臉前示意對方照做,它才露出一個略帶鄙夷的眼神。

宗祈:“......?”被耍了。

說好的不太聰明呢!

沒錯,就在簽下第一個員工後,導演個人主頁裏旗下員工的欄目也對宗祈進行了全部開放。

不過系統也委婉告訴他,導演擁有的權限遠比他想象地還要多。如今因為旗下員工不足的緣故,他暫且無法完全執掌一部電影拍攝,只能先跟組進修,物色并挖掘合适的演員,等演員簽到一定數量,就可以自己選背景拍電影了。

這套流程宗祈可太熟了,導演系畢業都得跟組學個幾年才單獨掌鏡開工,對此宗祈倒是不着急。

簽下小紅後,導演系統告知他檢測到該D級員工并無恐怖片演員系統,于是進行了自動綁定,綁定的還是【恐怖片演員ver2.0員工版】。

“原來除了恐怖片導演系統,還有恐怖片演員系統?”

當初看到第一條導演權限時宗祈就有懷疑過演員的存在,沒想到在這裏意外得到了線索。

他有心想和小紅溝通一下關于演員系統的事情,弄清楚這兩個系統之間的差別,可惜他新簽下來的員工似乎并不太買賬,喉嚨裏發出難聽的“嗬嗬”聲後,紅裙一掃,轉瞬消失在了空氣裏。

碰巧這時,宗祈瞳孔上顯示的拍攝時間歸了零。

【即興短電影拍攝時間已到,目前剩餘次數:0】

【您的最終數值——尖叫值:1050,《精神病院》劇本探索進度:85%,存活演員人數:1】

【正在為您結算評級中,請稍後......】

【注:評級分為S、A、B、C、D、E六檔,按照三大基礎數值以及劇本難度進行核算。E等級為拍攝不及格,S評級則可獲得額外獎勵】

【本次即興短電影拍攝評級為:B】

【您已獲得500點】

“五百點,巨款啊。”

宗祈眼睛亮起。

換算成錢,五百點就是五千塊錢。

但是在見證了這個恐怖片導演系統的兇殘之後,宗祈反倒不敢把這些點數一下子全部兌換成錢,畢竟下一次商店需要抽取的點數正好就是五百,如果他大手大腳把錢花完了,中間又遭遇了什麽險境的話,後果肯定會很糟糕。

話又說回來了,今天才禮拜三,禮拜五直播平臺才給他結算。

在此之前,宗祈全身上下身家不過幾十塊錢,連這間公寓欠繳的水費電費都交不了。

猶豫片刻後,宗祈還是咬牙兌換了100點。

【您的兌換已完成】

果不其然,下一秒銀行打款短信就發到了他的手機上。

不多時,整個公寓的燈應聲而亮。在遭到了小紅的抗議後,宗祈只好摸着鼻子悻悻地把二樓的燈給關上,重新抓起掃帚幹活。

就在他彎腰擦桌子的時候,刺耳的鈴聲劃破靜寂的空氣。

宗祈脫下手套,盤算着要是騷擾電話就直接挂斷。然而下一秒,在看到手機上顯示的名字後他立馬支棱起來。

廢話,這打過來的是江州大學教務處。

如果宗祈還想要自己畢業證的話,他就不可能不接電話。

“喂,是宗祈同學嗎?明天下午記得來教務科交重修費。”

“好,謝謝老師。”

宗祈挂了電話,心裏直呼完蛋。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當初在美學鑒賞課上的表現。

一沒缺席逃課,二沒打過游戲,三上課表現特別積極,充其量只能說審美這項天生差了點,和老師關系還是不錯的。

一般來說因為學分缺失延畢的學生只需要參加學期末的專業課考試就行。但宗祈缺少的是實踐課的學分,所以還得和老師進行具體溝通。

不過按照江州大學的傳統,實踐課這種東西,只要能拿出态度,乖乖上交報告,老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了。

“希望不要太難,延畢一年就已經夠讓人心累了。”

第二天,宗祈睡了個懶覺,坐地鐵去了江州大學,繳清自己的重修費用。

出門前他還特別貼心地詢問小紅要不要幫忙捎帶些什麽東西回來,結果只迎接到被陰風關上門的“砰”地一聲。

唉,算了,路上看到什麽好吃的還是買點吧。讓我是個體貼下屬的好老板呢。

宗祈雙手插兜,愉快地想。

“叮鈴鈴鈴——”

走出教務處時恰逢下課鈴敲響,不多時,大批剛下課的學生就從各大教學樓裏湧出,有上完課回宿舍的,有準備趕往下個教室的,看過去整條路上都是烏壓壓的人頭。

現在正抓着夏天的尾巴,豔陽高照,熾熱耀眼的陽光從高空投射而下,在蟬鳴和茂盛葉片的遮擋下落到柏油路面,鋪出一條閃爍光斑。

落在青年的發間,将那過肩的黑色模糊了,他身上套着的白襯衫也在發光,就像他整個人一樣,幹淨又透徹。

“看那邊看那邊,哇!”

“以前沒在表白牆上見過啊,不知道是哪個系的。”

“廢話,肯定是這一屆表演系的新生吧!”

看着那道纖細的背影,不少人都想到了一塊。

表演系的學生顏值不少都在平均線以上,清一色的俊男美女,每年的校花校草幾乎都被他們包圓。

黑發青年雖然好看,但放到大環境下也算不上外貌最頂尖的那類,只是身上那種幹淨又澄澈的特殊氣質尤為突出。

宗祈沒有關注這些竊竊私語,徑直往電影學院的大樓走,渾然不知學弟學妹們已經給他摁了個新生印象。

實在怪宗祈大學四年太忙了。

他高三填志願的時候只填報了本地的江州大學,放棄了以他分數來講有很大希望能搏一搏的首都大學。

又因為奶奶生病的緣故,他申請了走讀,每天醫院學校兩頭跑,晚上就在病床旁邊搭個簡易床睡。

所以這麽一算下來,除了白天在學校課堂上露面,其他時候宗祈基本都不在這裏,社團組織一個沒參加,就連各類集會也是經常請假,這些學生沒一個認識他也正常。換成宗祈自己,除了幾個經常打交道的班委,大學班上的人他幾乎叫不出幾個名字。

宗祈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響辦公室的門。

“你這小兔崽子!”

程修一看到來人,氣得吹胡子瞪眼。

這位上了年紀的老教授頭發花白,精神卻矍铄得很,卷起紙頁就往黑發青年頭上敲。

“好呀!給你個機會補考,你竟然敢給我放鴿子?”

每一屆的學生那麽多,又是跨專業要修的大課,大多數情況下上了年紀返聘回來的教授都不會記得學生的名字。

但宗祈着實是個閃閃發光的奇葩,他奇葩就奇葩在毫無審美細胞,簡直就像混進人類的奇行種,偏偏上課回答問題還很積極,成功讓記憶力逐年衰退的程教授牢牢記住他的名字,混了個臉熟。

然而在他慘不忍睹的實踐課成績下,臉熟也沒用。

程教授本着自己的良心批了個不及格,然後給了他一次補考機會。按照江州大學的規矩,實踐課補考只需要開學一個月之內參加考試就算過。

結果說巧不巧,宗祈剛好碰到醫院給奶奶下了病危通知書,根本就沒去考。缺席了補考,自然而然需要重修。

“哎喲,老師別打了,孩子要被打傻了。”

宗祈認錯态度特別積極,雙手捂頭,一副又慫又乖的模樣。

“知錯了,孩子這回真的知錯了!”

程教授還真就吃他這套。

老頭子冷哼一聲,停下手下的動作。

為了減輕負擔,宗祈年年都拿獎學金,系裏的老師都對他家裏環境知道一些。老教授看他不願意解釋,心裏就清楚了。

不過規章制度絕無更改可能,沒來補考,重修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後門是開不了的。

“行了行了。”

教授戴上老花鏡,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紙,在上面簽名。

“拿着這個去美術系,找那位新從首都大學調來的客座教授,接下來一個學期你跟在他身邊聽他安排就行,這就是你的實踐課重修內容。”

客座教授和應聘在編的教授不一樣,它是個榮譽稱號。

首都大學是年年排行榜上公認的No.1,想拿到客座教授的職位顯然不是一件容易事。要麽就是對國家做出突出貢獻,從國家研究院裏特地聘請來協助研究的大佬,要麽就是某個行業裏掌握壟斷技術數一數二的大牛,亦或者就是在社會上擁有巨大影響力的名人。

“是美術系的教授?”宗祈好奇地接過文書。

這門課是美學鑒賞課,找美術系的教授,沒毛病。不過他好奇的是為什麽程老頭不親自帶他,反而讓他跟其他教授學習。

老教授眉頭一豎,“再帶你一學期?你是嫌我活太長了是不是?”

“不過那個教授倒也不是主教美術的。”

他嘟囔着,把宗祈趕出了自己的辦公室,“去去去,這個機會多少人都還求不來呢。”

“下次回來你最好能給我分得清塞尚和莫奈!”

黑發青年只好一頭霧水地拿着自己的重修報表和各類文件,去了美術系。

和電影學院現代主義風格的教學樓不同,美術系大樓充滿後現代氣息,建築樣式與其說奇怪不如說吊詭,無愧江州大學地标之名。

“啊?找郁教授?”

搬着一大摞繪畫材料,正準備走出辦公室的助教被吓了一跳,“你要是上周來或許能見到,上周樓裏剛舉辦了教授的個人畫展。”

個人畫展?宗祈震驚。

江州大學雖然比不上首都大學,但也是國內排名前幾的學府,師資力量自然不必多言,藝術這一塊更是連年在專業內排名遙遙領先,不少教授來頭都不小。

例如剛才的程教授,就是國內主持古希臘美學研究的領頭人。再例如導演系不少教授,平時看着不顯山不露水,實際上要麽就是隐退導演,要麽就是資深行內幕後從業者,手裏人脈資源龐大到令人咋舌。

美術系也有幾位拿了世界級別美術獎的藝術大拿,但能得到審批在教學樓裏開個人畫展的,還是宗祈頭一回見。

“那能麻煩您給我一個郁教授的聯系方式嗎?”宗祈問。

助教苦笑着說他只是系裏幫忙打下手的學徒,根本沒有這種權限,同時建議他去心理學系那邊看看。

“郁老師其實是心理學系的教授,所以畫室也在那邊,運氣好的話或許能碰見。不過我也不敢保證,因為郁教授平時都不在學校,只有每周公開課的時候才來。”

宗祈這才知道,原來這位教授并不是美術系的。

他主教心理學,辦畫展不過是個人愛好,偶爾也會在美術系裏開設一些公開課,時間自由不固定,唯一的相同點是場場爆滿,座無虛席。

宗祈肅然起敬。

光聽描述都知道是很厲害的老師。特別是在聽到助教說郁教授不僅是國安特勤局的犯罪心理咨詢專家,在藝術界也頗有名氣,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新銳藝術家後,這個認知愈發篤定。

主攻犯罪心理學的教授,畫技高超。

難怪程教授說這個機會別人擠破頭都求不到,這回老教授是下血本想要重塑他的審美。

“唉。”

從導演系到美術系到心理學系,宗祈繞着偌大一個學校走了大半圈,終于在心理學系六樓的走廊裏找到了這位教授的辦公室。

心理學系的大樓新建不久,還沒來得及擴招,上課都在老樓和下面幾層。放眼望過去整個六樓空空蕩蕩,走廊空白,周圍兩邊大門緊閉,只能聽見他回響的腳步聲。

辦公室門上張貼着一個名字,标注着心理學教授。

“郁塵雪......?”

這個名字給人感覺十分冷漠,高高在上,不惹纖塵。

宗祈不合時宜地想。

他伸出手去,準備敲門。

“吱呀——”

出乎意料的是,宗祈剛剛在關節上用了點力,大門忽然順着他的力道朝後一退,露出一截空隙。

沒鎖門?

黑發青年愣了一下,輕聲問道:“請問,郁教授在嗎?”

他禮貌地問了三遍,都沒能聽到任何回複。

走廊一片沉寂。

宗祈低頭看了眼時間。

中午十一點三十分。

這個時間點,沒課的教授一般都去吃午飯了,要等到下午兩點左右才會回來繼續坐班。

宗祈沒吃午飯,還單方面答應了小紅會買菜回去做飯吃。

雖然對方沒有任何表示,但注重和員工進行溝通交流的宗祈相當上心,打定主意要在小紅面前好好露一手。

齊寧舟之前提到過不少厲鬼喜歡吃人,宗祈覺得相當不可思議。

它們要麽就是忘了,要麽就肯定沒怎麽吃過種花家的美食。在這麽多好吃的情況下還選擇生吃個人,那也實在太抱歉了,是太宰治都會無語的程度。

宗祈打定主意,打算先将重修報表和剛剛拿到的文件放在郁教授的辦公桌上,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不然站在外面幹等總不是事。

“抱歉,那我先進來了。”

他輕輕在沒鎖上的門上用力。

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潔白的畫室。

畫室的一面被改造成了巨大的落地窗,兩邊挂着束起的潔白遮光簾,放眼望過去正好越過湖面,将大半個江州大學收入眼簾。

耀眼的日光映入玻璃,在淺色的實木地板上游弋,中央空調不分晝夜運作,光塵被壓縮成一片一片。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四周畫架上挂着的那些畫,大多以油畫為主,也不乏幾張墨意揮灑的宣紙國畫。

本來宗祈還驚訝這麽大一間辦公室居然不是多個講師一起公有,看起來反倒像郁教授的私人畫室,結果轉頭就被這些油畫吸引了視線。

當然,以宗祈的審美當然看不出什麽門道。他只覺得人物畫都很傳神,風景畫都很漂亮,當然其中還有幾張看上去就像單純把顏料潑上去勾了幾筆亂畫的。

越往後看,畫面的色彩逐漸變得愈發斑駁複雜,筆觸也故意呈現出粗糙的質感,給人心頭蒙上一層黑紗,撕裂平和表皮,充斥着不安和矛盾,無限貼近意識流表現主義。

不知不覺,宗祈的呼吸都放輕不少。

他看到了最後一幅畫。

那副巨大的油畫幾乎占據了整整一面牆,深灰色的綢布不知道何時從畫框上滑落,堆疊在地板上,露出背後粗糙畫布上的真容。

這無疑是一副相當古怪的畫。

金黃色的麥田鋪滿下半截亞麻布,随着微風搖曳,沒有盡頭。空中明明挂着的是太陽,卻有一顆顆閃亮星辰和傍晚才會出現的黑紫色漩渦,好似深沉夜幕。

在麥田的中央,一個身穿棕色西裝的男人頹然卧倒。他的顴骨很高,胡子茂密厚實,手裏還提着一把槍,胸口彈孔的位置血流如注。

明明用的都是明亮的色彩,卻因為過于詭異的畫法顯示出與內容格格不入的毛骨悚然。

絕望、痛苦、瘋狂,和死亡。

僅僅只是幾眼,黑發青年的後背便生出一層細密冷汗,整個人不自覺地發顫。

然而他的眼神卻一直黏在上面,就像被這幅畫吸住一樣,回不過神來,甚至沒有注意到身後傳來的推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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