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4

很快,?紅色巴士就穿過那段狹窄如同天塹般的道路,穿過密林,駛到了目的地。

巴士門打開後,?司機朝着他們揮了揮手:“這邊實在太偏了,?又是湘西山谷深處,?要不是你們包了車,?我們根本不來的。”

湘西?!

新人演員們都沒控制住驚詫的表情。

他們所在的江州離湘西差了十萬八千裏那麽遠。結果就坐了趟車,趕上了一陣霧,十分鐘後就在湘西了。不僅如此,?就連時間也有變化,?眨眼間手機上就從早上跳到下午。

“你們支教隊伍裏還有老人,?唉......也真是不方便。那就按之前說的那樣,每七天我會來這往返一趟,下次來就是七天後。”

“對了。”司機看着他們一行人,飛快地瞟了眼遠處山崖上的懸棺群:“這句算我多提醒你們的......這村子邪的很,?我們在這一帶開車的都知道,?總之你們自己多注意安全。”

可不是嘛,都能擱這拍恐怖片了,不邪才奇怪。

烏鴉說了句多謝師傅後,巴士晃悠悠地沿着來時的山路走遠,消失在拐角徹底不見。

修理工拿起安娜的背包:“走吧,?別站在村口看了,你們有閑的趕緊去扶一把龍教授,?我們抓緊時間先進村。”

這算是隐晦的指點了。

果不其然,?聽到這話,王師傅一把擠開宗祈,腳底抹了油一般沖上去攙扶龍傲天。

在發現自己漲了1%演繹值後,?他臉上的表情越發欣喜。

對此,宗祈翻了個白眼。

因為王師傅是從背後推的他,好巧不巧的,小紅又是他的背後靈,所以......

看到地上自己影子邊緣開始閃現出不爽的重影,宗祈默默在心裏給王師傅點了根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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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了他沒事,只要不是涉及原則和生死問題,宗祈自認是個脾氣不錯的大度人。但惹了一位厲鬼,特別還是特記仇的小紅,那就不好說了。

他回頭打開手機的拍照功能,給了山崖上的懸棺幾個特寫。

演員的手機沒信號,導演的手機還有信號。

剛剛在巴士上的時候宗祈就發現了這點。他還看到高沐用自己的私人號碼給他發了一條短訊,讓他近期來警察局一趟。

宗祈前天拍下筒子樓門口的銜尾蛇标記後發給了高沐,對方直到今天才回複,邀請他過去,應該也是想把事情說清楚。

不過宗祈現在人還在大劇本拍攝裏,至少也得等到七天後才能去,只能暫時擱着。

不過有信號這點給了宗祈靈感。

眺望崖壁的時候他就覺得那些鬼畫符很眼熟了,他可是一個有玄學大師當朋友的人。

雖然朋友不多,但貴在精嘛。

于是拍完照後,宗祈愉快地将這幾張照片發給齊寧舟,光明正大地請求場外援助。

“打工人,你還有信號嗎?”

安娜走過來,刻意放緩了自己的語氣,貼近角色的輕柔溫婉。

宗祈對她很有好感,這妹子一路上話不多,不僅冷靜,如今又迅速進入狀态。

導演當然更容易偏愛有天賦又聽話的演員。

于是他也順勢和她對戲:“沒,剛剛巴士駛到山腰的時候就沒信號了。我是覺得這片懸棺很壯觀,也不知道古人是怎麽運上去的,如果能上去看看就好了。”

雖然不需要演繹度,宗祈還是忠實踐行着他給自己捏造的人設。

大膽,喜歡冒險,看到這樣詭異的東西不僅不怕甚至還想一探究竟。

“原來是這樣啊。”

安娜恍然大悟,也學着走走停停,偶爾拍拍花草,想着拍攝結束後倒是可以調查一下是不是真的有這個村子存在。

他們順着這條狹窄的山谷小道一路行走,終于看見除了山脈和樹林以外的東西。

黃毛不禁發出感慨,“難怪被叫做荒村,這村子是真荒啊。”

不遠處層層疊疊的樹葉背後,灰黑色的村落群正默默矗立。

房屋大多都是以湘西特有的石板泥磚木構模樣,上方鋪着青瓦,多以三間四架和五柱八棋結構,極具異域風情,窗和門上還有明顯的雕花,大多結了厚厚的蛛網。

村口正好有幾位年輕人坐在樹下讨論,看到他們過來後面露警惕,紛紛圍了過來:“你們是什麽人?”

龍傲天連忙上前一步,顫顫巍巍地開口:“我們是之前聯系過貴村,來這裏支教的隊伍。”

支教?

那幾個農夫裝扮的年輕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位被稱為老三的村民開口:“原來是教書先生們,确實聽老村長提到過......跟我進來吧。”

烏鴉沒有忽略他們行走時露出的鞋底。

這個時間點,農村裏的壯丁剛剛結束田野勞作。可他們不僅沒拿鋤頭,周身也不像是幹完農活回來的樣子,難免叫人疑惑。

走進村落內,他們才發現之前看到的并不是錯覺。

村裏雖然房屋很多,但基本都大門緊閉,要麽就拴着木板,似乎久無人居,真正門口挂着臘肉敞開窗的極少。

黃毛十分自來熟地湊了上去,“村子裏人怎麽這麽少啊?”

“你問這個幹啥子?”

他剛問出口,幾個農夫看他的眼神頓時充滿戒備。

黃毛心下暗道糟糕,卻見烏鴉上前一步,“各位大哥,我們沒有惡意,我們就是接下來要在這裏支教,随便問問。”

有人救場,黃毛連忙應和:“對對,無意冒犯,随便問問。”

說着他一邊讨好地笑着,一邊從口袋裏掏出包煙,依次遞給前面幾位農夫,這才讓他們臉色稍微好轉。

這一波試探倒也不能說全無作用,至少能發現荒村裏的人對他們都有莫名其妙的警惕。

村民叼着煙:“我們村以前被知青帶了批人走,前些年有些小年輕在外面發了財,就帶着家裏人搬出去了,現在留在村裏的人不多。”

“這樣啊。”

修理工不着痕跡地插話:“那你們怎麽不跟着一起搬出去?”

“還不是因為沒錢?”

或許是許久沒抽到好煙的緣故,農夫的口風松了不少,“你們都說咱們村是貧困村,不然也不會派人來扶貧支教。唉,要不是太窮了,俺們也想從山裏出去。”

他們一路走來,只看到幾位手裏端着簸箕的婦女。

雖然穿着極為樸素的衣裳,但她們頭上都戴着銀冠或編着發飾,樣式古樸而绮麗,竟是從未見過的模樣。遠遠地就能看到黑發間穿插的銀絲,編織成展翅欲飛的蝴蝶。

安娜感慨:“她們身上的銀飾真好看。”

“娜娜,要是你喜歡,我一定買給你。”

王師傅立馬趁機表忠心,收獲到了修理工一個冷冷的眼神。

他現在算是找到提升演繹值的辦法了。

剛剛湊在安娜身邊,又扶了下龍傲天,現在王師傅的演繹值從負數飚到了百分之六。

這恐怖片拍攝這麽簡單,果然還是自己之前太一驚一乍了。

聯想到之前修理工說的活下來不難,王師傅的信心空前暴漲,甚至還有心情去想自己拍完電影,電影上映後當大明星的美夢。

幾個人裏也就只有宗祈背着小書包,安撫怒氣越發高漲的小紅,如同逛街那樣閑庭信步。

演員們拐彎抹角地打探消息,趁着遞煙的功夫詢問崖壁懸棺的事情。村民們明顯不想多答,只含糊其辭地說那是以前古部落時候留下的,他們也不清楚怎麽運上去的,具體知道的也不多。

從村口複行數十步後,他們總算是進到了村內。

與此同時,整個村子中央盡數暴露眼前。包括一口矗立于正中的井。

這口井很大,光井口直徑都有兩米,周圍雜草叢生,一旁還放置着好幾個水桶,看上去并不像電影海報裏幹枯裂開的模樣。

看他一直盯着井,村民立馬惡聲惡氣:“看什麽看呢?”

有問題!

就連最遲鈍的龍傲天也察覺到了這些村民的異常。

登時間,演員們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口井上。

宗祈摸了摸頭:“沒,只是一路走過來有些口渴了,想打點水,大哥您不會介意吧?”

他雖然這麽說,但手上的動作可沒停,直接将水壺拿了出來,作勢朝着水井旁走去。

農夫想攔他,卻沒他動作快,只能眼睜睜看着黑發青年靈活地上前......在水桶旁蹲下,舀了一壺水喝了口,末了還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大山裏無污染的水,真甜!”

所有人:“......”

見到他沒有真正靠近井,村民松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卻沒有放松。

“這是我們村裏的聖井,神女每天都要在這裏祈福,不允許外村人靠近。要是被我們村長大哥知道了,非把你們淹到井裏不可。”

他警告的視線在每位演員身上掃了一眼,其中蘊含的兇戾叫人不寒而栗,王師傅已經在原地打哆嗦了,最後還是修理工出來打圓場,又給了不少好處,這才作罷。

這番做派幾乎是明晃晃表示井有問題了。

提包走在最後面的修理工盯着看了許久,實在沒發現什麽問題。

比起山崖上串在一起又貼了各種符咒的懸棺,這口井簡直樸素到讓人找不出任何一點痕跡來。

聯想起剛才村民緊張的神态,修理工下定決心趁沒人的時候過來看看。

“你們今天就先住在這裏。”

村民一路往村子外邊走,一直走到快靠邊的地方才停下,指着一棟房子說:“村裏暫時沒有幹淨的房子,這裏前不久獨居的老人走了,你們将就着住。教室就在附近。”

“沒事不準在村裏亂走,不然被大哥看到你們吃不了兜着走,等明天再帶娃兒來見你們。”

交代完這些後,農夫們匆匆離開,留下他們一行人面面相觑。

看了眼這座破得不能再破,只有一盞昏暗電燈,床上鋪着潮濕被褥的土屋,王師傅滿腔抱怨:“不是,我們好歹是來支教的,這态度也太怠慢了,還搞威脅這套,什麽鬼啊。”

宗祈不客氣地嗆回去,“農村就是這條件,吃不了苦你來支教幹什麽?”

修理工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我們先把住處分配一下吧。我和娜娜一間,剩下你們怎麽分?”

黃毛:“我和烏鴉一間吧。”

“那我要和龍傲......哦不,龍教授一間!”

王師傅說到一半自覺失言,看着倒扣的百分之一演繹值內心絞痛不已。

龍傲天就算再不願意和王師傅一起,但好歹他現在扮演的是位慈祥老教授,特別是在後者還編了段“和教授住一起是為了方便照顧教授”的臺詞後更開不了口。

在場的人心裏都明白,這樣的恐怖片裏最忌諱落單。一旦落單,死亡率就是成倍提升,遭遇靈異事件的可能性也大大提升。

烏鴉探究的視線在衆人身上轉了一圈,着重在宗祈身上停留片刻,不着痕跡地收回。

“你一個人住難免不安全,如果有什麽事情,可以及時敲我們的門。”

宗祈不在意地點頭,轉身進了給他分配的房間。

在導演權限的加持下他能有什麽事?他不去搞事就不錯了。

剛剛在靠近木桶的時候,劇情進度爬升了1%,這也肯定了宗祈在巴士上的猜測。

這部大電影的核心肯定在井底,而不是在崖壁的懸棺上,看村民的态度就看得出來,他們很緊張井......或者是井裏的東西。

宗祈坐在堅硬的土床上,打開包往外面掏東西,忽然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一條新消息通知,是齊寧舟發來的信息。

【齊寧舟】:聚陰符...鎖魂大陣...九龍鎖棺...衆星拱月...

【齊寧舟】:你這是在哪拍的?你出門了?

看到場外援助回複了,宗祈立馬抓起手機回複。

【宗祈】:沒,一個朋友發給我的照片,想讓你幫忙看看,這裏有什麽問題嗎?

純良的小天師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第一位好朋友口中的那個“朋友”實際上就是他自己,反倒松了口氣。

【齊寧舟】:不是你遇到什麽危險就好,我就說江州附近不會有這樣的東西,不然沖天陰氣蓋都蓋不住

【齊寧舟】:崖壁上有一個極為陰損的鎖魂陣,以棺木作星,看上面的符咒,用的恐怕也是最易聚陰的柳木,一齊将中間的棺木鎖住,作拱月之勢。看符咒的顏色,這個大陣應當已有百年歷史,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最中央那口棺材裏恐怕已經養出血屍了

【宗祈】:血屍?什麽意思,是僵屍的一種嗎?

【齊寧舟】:差不多,血屍是集天地陰氣蘊養的邪物,比普通僵屍要厲害得多

【齊寧舟】:說實話,我也沒想到這年代竟然還能看到這種陰毒的東西,鎖魂陣我只在門內的古籍裏看到過,更別說布置者還刻意設計了布局......設計水平在我之上,我暫且也看不出太多,只能看出一時半會血屍是沒法離開棺木,不用太擔心

【齊寧舟】:不過真是奇怪,這種地方費盡心思養一只血屍出來有什麽用?血屍又不聽使喚,只會濫殺無辜,而且陣法的朝向也有問題,像是指向地面某處......我有一點不太靠譜的猜測,如果你朋友能夠拍到棺材上面符咒的近距離照片,或許我可以給出更多結論

【宗祈】:好,如果我朋友後續還有問我的話,我再告訴你,謝了兄弟,等有下周再時間請你吃飯

【齊寧舟】:好

幹完這事後,宗祈把手機一扔,仰躺在床上兀自思索,從村民奇怪的态度想到不同尋常的井,最後到黃毛和烏鴉。

不知道其他人注意沒,反正宗祈是注意到了。

這兩個人之前完全不認識,拿到角色卡開始拍電影後氣氛就奇怪了起來,剛才還主動要求一個房間睡。

資深演員一人帶一位新人演員才算分配最合理。黃毛之前在講劇情聊背景的時候幫了他們不少,對新人演員的态度不錯,這種時候不大可能臨陣倒戈。

黃毛和烏鴉兩個人看起來也都不是gay,不存在一見鐘情的可能。

最可能的......是他們拿到了有某種聯系的角色卡,并且這個關系是隐秘,不為人知,被标注為角色卡秘密部分的信息。

而且因為看見烏鴉手腕上那條銜尾蛇的緣故,宗祈一路上都有密切留意對方。可惜這位資深演員格外敏銳,好幾次宗祈都差點暴露。

謹慎起見,他拜托了小紅幫忙監視烏鴉,這也是為什麽聚在一起的時候烏鴉總感覺有視線在看着他,仔細回頭分辨卻又看不見人的緣故。

他将線索一條條拿出來分析,收集整理。

正巧此時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宗祈疑惑地走過去開門,看到外面蹲着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的小女孩。

小女孩身上穿着的衣服幹淨整齊,頭上戴着一對漂亮的黃金鳳凰,看到他忽然開門明顯被吓了一跳,迅速将手裏的籃子放下,飛快地跑了。

“等等......”

宗祈的話還沒說出口,小女孩就跑沒影了。

黑發青年疑惑地摸了摸頭,将地上的籃子提起來,揭開才發現裏面放着一把白面馍馍和一碗油辣子。

看來是過來送飯的。

宗祈拿了兩塊,敲門送到安娜他們房裏,把門重新關上。

就在此時,一直充當他背後靈的小紅忽然從他後腦勺裏飄出,慢慢在空中顯形。

伴随着染血紅裙的出現,陰冷的鬼氣籠罩了整座土屋,一下子驅散了夏天的炎熱,變得涼快起來,連周圍吵鬧的蟲鳴也安靜不少。

宗祈看着小紅獰笑着準備穿牆出去,頓時明白了它的打算。

“吓一下就行了,不要把人弄死或者弄傷。”

他連忙提醒道,“還有注意一下,不要暴露在光線和拍攝鏡頭裏,不然系統會扣我們的點數。你想啊,我們辛辛苦苦來打工,不就是為了改善一下生活條件嗎?”

面對着厲鬼緩緩看過來的猙獰眼白,黑發青年不為所動,苦口婆心地勸道:“畢竟你也吃過我做的飯,那味道不比生人肉好吃?”

小紅:“......”

見勸導有效,宗祈趁熱打鐵:“這樣吧,拍完這部電影後,我回去又給你做燒雞吃。”

一片寂靜。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小紅:“嗬、嗬。”

宗祈舉手投降:“好好好,兩只,就兩只,不能再多了。”

紅衣厲鬼滿意了,心滿意足地飄出了土屋,背後似乎具現出幸福的小花。

宗祈默默為一無所知的王師傅點了一排蠟。

作者有話要說: 入V第二更來了,一共萬字請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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