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陵墓
所以,這孩子真的已經完全沒有父母照顧了。
現實永遠都會指向你最壞的那個猜想。
白芨轉頭看了看懵懂無知的孩子,心裏悶悶的。
看來,是得做好養女兒的心理準備了。
就是不知道帶着孩子會不會影響她逃跑……她可是盤算好了,在到達武州之前就要從刺心鈎身邊逃走呢。
其實,事到如今,白芨當然知道,刺心鈎不是個會濫殺無辜的人。
可問題就在于,她倒也并不算是“無辜”……
她可是強行把刺心鈎的性命握在了手裏的人,可以說是惹他惹到骨子裏了。哪怕一時相處得不錯,一旦蠱術解除,他會不會秋後算賬,願不願與她和平地分道揚镳,都是很難說的。
而走,她也是一定要走的。她的人生規劃中可完全沒有“和惡名昭彰人人得而誅之的殺手生活在一起”這麽刺激的項目。
所以還是直接悄悄走掉比較方便。
喂飽了孩子,白芨又要酒樓送上熱水,拉了屏風,和孩子一起洗了個澡。
洗完了澡,她抱着孩子出來,想要進自己的小屋,卻意外地發現,刺心鈎已經躺在那裏了。
“怎麽了?”白芨問道,“不是說今天你睡大床嗎?”
刺心鈎沒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她懷裏的孩子。
“能睡開。”白芨道,“這床也沒那麽小。”
刺心鈎閉上了眼睛,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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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芨忍不住又帶上了笑意。
這個人,越是做好事的時候,就越是別扭。
“快,謝謝叔叔把床讓給我們。”白芨教朵朵。
“謝謝叔叔把床讓給我們。”小姑娘活靈活現地重複,還送了個笑容,兩頰笑出了兩個甜甜的梨渦。
白芨忍不住拿手戳那對小梨渦,惹得小姑娘咯咯直笑,兩個小酒窩就更深了。
“謝啦。”白芨對刺心鈎道,便也不再推辭,抱着孩子,去了大床。
刺心鈎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白芨的背影。
他看着她的背影離開,看着她的衣角消失,看着她翩然離去,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第二天,刺心鈎沒有再次見到白芨。
白芨閉着眼睛,躺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裏,聽着耳邊的馬蹄聲與風聲。
對自己的處境沒有半分疑慮。
實際上,在吃飯的時候,她就已經察覺到了。她要的點心裏,被下了蠱。
不是毒,是蠱。
誰能想到,她會嘗到蠱呢?這世上能制蠱的活人可統共就只有兩個,一個是她自己,一個是她的弟弟白竹。
對她下蠱當然是沒有用處的。她身體裏的就是萬蠱之母,哪有什麽蠱會對她有用的?
但她很好奇,是誰給她下了蠱?是出于什麽目的?下了什麽蠱?這蠱是從哪裏來的?
她便順勢等着,等人來找她。
果然,待到夜半三更之時,便有人潛入了她的房間,然後抱着她,從窗口跳了下去,猶如出入無人之境。
刺心鈎自始至終都沒有醒來。原因白芨也能猜到。帶走白芨的人對待白芨的動作并不十分小心,顯然不擔心她會蘇醒,多半是在給她下蠱的同時,也下了什麽迷藥的。
刺心鈎行走江湖樹敵無數,能安安穩穩一直活到現在,尋常迷藥必然奈何不了他。可白芨卻不一樣,她只了解蠱,嗅不出藥,也不會對藥有任何抗性,必然會中招。
而此時此刻,任何對白芨造成的痛楚、傷痕,當然也包括中毒中藥,都會順着生死蠱的牽絆,全部轉移到刺心鈎的身上。
她是清醒的,是因為刺心鈎已經代替她昏迷了過去。
所以,你看,早早分道揚镳對他們兩個都是好事。
要不是忽然多了個讓白芨想要帶在身邊照顧的朵朵,在預計到自己會被人帶走時,白芨恐怕就已經提前給刺心鈎解了蠱,就這麽順勢離開了。
馬蹄聲響了很久。過了好一會兒,馬匹終于停了下來。
男人抱着白芨,翻身下馬。地上有落葉随着腳步聲嘎吱作響,顯然,他們正身處一處樹林之中。
落葉破碎的聲音響了一會兒,忽然停了下來。接着,男人變了下姿勢,像抱孩子一樣單手抱着白芨,騰出了一只手。然後,就是不斷的機關移動聲。
有什麽被打開了。
白芨感覺到,男人正在向下走。
這裏……是什麽地宮?
原本,白芨是被打橫抱着的,整個人都在男人的視線範圍之內,無法輕舉妄動。現在,她被單手抱着,面對的方向就變成了男人的身後,便放心大膽地睜眼看了看。
……
這裏,竟是一處陵墓。
腳步聲在四周回蕩着,足見陵墓的寬闊。這麽大的陵墓,簡直像是埋着什麽王孫貴胄。可是,這裏看上去又并不破敗,仿佛是近些年才開辟的。
近些年,有什麽忽然過世的大人物嗎?
他們走了好一會兒,有人迎了上來。
“爺,回來了?”是女人的聲音,滿帶着成熟女子的風韻,“又接回了新的姐妹?”
“是啊。”男人開口,聲音居然很是好聽,有種懶洋洋的玩世不恭,“這麽晚了,還在等爺?”
“不等您,還能做什麽呢?”那女子嗔道,聲音裏有九分溫柔,一分幽怨。
啧啧,這哪個男人能擋得住哦。
白芨不自覺地在心裏感嘆,這位姐姐可以的。
然而,男人聽起來卻并沒有很大的觸動。
“乖巧。”他誇獎道,像是在誇獎什麽稱心的玩物。他伸出手,也許是摸了摸對方的臉吧,道:“回去睡吧。若是睡得不好,再漂亮的美人也該變醜了。”
“爺又取笑我。”女子嬌嗔,又關切道,“爺也要早些休息,我才能放心。這位妹妹,就交由我來照顧吧。”
“最貼心的,還數杏兒。”男人稱贊着,又走了幾步,像是拐進了某個房間。
他将白芨放到了床上。
“等她醒了,帶她來見我。”男人道。
“好。”女人柔柔順順地答道,“爺也要早些休息。”說着,她随男人一起走出了房間。
白芨躺在床上,捋了下思路。
首先,他們當然沒有殺她的打算。其次,這些人也不是沖着她“苗谷聖女”的身份或是能力來的,否則也不會班門弄斧地給她下蠱了。
陌生人上來就要以姐妹相稱,仿佛是一家人的樣子……要麽是要與人共侍一夫的女人,要麽就是什麽□□的教徒。
相形之下,白芨還是比較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名□□教徒。
不管怎麽說,已知的信息都太少了。白芨想了想,決定……
先睡一覺。
大半夜悄悄亂走也無甚用處,被發現還會更加麻煩。倒不如養精蓄銳,等到明日再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白芨睡了個好覺。
睜開眼睛,該是天已大亮的時候了,入目所見卻是瑩瑩的燭光。
白芨反應了一下,這才想起來,自己正身處一座陵墓之中。
“妹妹醒了?”有人問道。
正是昨夜的女聲。
卻完全沒有昨天那種骨子裏的溫柔勁兒了。
白芨坐起身來,偏頭看了看。
那是一名頗有風韻的女性,三十來歲的樣子。她正看着白芨,卻又好像根本沒有看她,眼中盡是輕視。
這沒來由的敵意,想想昨天聽到的對話,就能猜到是從何而起了。
嗐,同為女人,何必為了個男人為難同胞呢。
白芨沖她笑了笑。
不知道為什麽,白芨總覺得她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卻一時又想不出究竟是在哪裏。
對方涼涼地看着白芨的笑臉,沒有接過這份善意。
“我叫林杏兒。”她說道,“是爺最喜歡的。你日後便知了。”
“我叫白芨。”白芨禮貌地回應,然後問道,“‘爺’是哪位?”
林杏兒看了她一眼,顯得有些不悅。“你還有哪位爺?自然是心疼你,好心将你帶回來的那位。”
……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能把綁架描述得這麽動聽的。
“我是說,他是誰?叫什麽名字?”白芨問。
林杏兒聽了這話,看上去更加不悅。“你竟連心上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這也算是喜歡爺嗎?”
……?
……心上什麽?
見白芨搞不清狀況的樣子,林杏兒壓下不悅,解釋道:“爺的名字是喻紅葉,出身清河城赫赫有名的巨賈之家。”
嗯……清河的富家公子,大老遠跑到永寧城郊的地下陵墓裏金屋藏嬌?這個選址還真是別致,不管是永寧還是陵墓。
“你莫不是在玩弄什麽心眼,以為表現得與衆不同,便能得爺的關注?”見白芨狀況外的樣子,林杏兒蹙眉,道,“若是這樣,還是先聽姐姐幾句忠告。”
“爺帶你回來,是心軟,可不見得就是多喜歡你。這裏的姐妹,每一個都是爺親手帶回來的,你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所以,先斷了自己不實際的念想。”
“啊……嗯。”白芨能說什麽呢?白芨只能點點頭。
“也不要妄想能讨得爺的歡心,得到什麽獨寵。人貴有自知之明,縱使心中癡念再深,也不要做些無聊的蠢事,免得最後傷了自己。”
“啊……知道了。”白芨接着點頭。
“……看着倒像是老實。”林杏兒看了白芨一眼,“只希望是真的老實。”
說完,她站起身來。“聽明白了,那便走吧。”
石門被緩緩打開。林杏兒在前面帶路,引白芨出了門。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白芨問道。
“去哪兒?”林杏兒看了她一眼,“自是要去見你最想見的人。”
……
那我比較想見我爹娘。
……想完才發現好像有點不吉利?
作者有話說:
感謝道清的一個地雷,感謝冷布丁 的一個地雷~
感謝道清的 10 瓶營養液~
以上截止 11.25 晚十點。
感謝兩位小天使嗚嗚嗚!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