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一 [VIP]

“所以……這就是你們商量出來的結果?”白芨坐在三人大床上, 看着正在往地上鋪床的三個人,“全部放着床不睡,都睡地上?”

“畢竟有人非要睡在人姑娘閨房, 死活不肯挪步。”喻紅葉在房間的最右邊, 冷冷道。

“我必須就近保護她。”刺心鈎在最左邊皺眉。

“我們皆是習武之人, 無妨的。床上地上并沒有什麽分別。”中間的陸清衡笑着回答了白芨的問題。

“……我倒是無所謂,随便你們。”結果, 所有人都進了主卧,次卧直接空了出來。白芨原本只打算睡次卧的小床, 如今卻獨占了三人寬的大床。

總覺得……有點良心不安。

算了算了,他們自己選的。

“那我睡了哦。你們要是不舒服, 想換床,随時說。”

“不會。”陸清衡溫和道,“姑娘好好休息。”

“白姑娘放心,夜裏但凡有一點異響,我都能立即察覺到。”喻紅葉瞥了刺心鈎一眼,意有所指般說道。

“……”刺心鈎沒有說話, 嘴抿成一條直線, 躺進了被子裏。

傻孩子,讓人擠兌了都不知道該怎麽還嘴。

“我很放心的呀。”白芨不由一笑, 道,“刺心鈎也在呢。”

刺心鈎嘴角的線條頓時柔和了下來。他不由擡頭看了一眼白芨,卻不料正撞到了她亮閃閃的眼睛,忙又移開了視線, 不再看了。

這回, 輪到喻紅葉不爽了。他又狠狠看了一眼刺心鈎, 躺進被子, 不再講話了。

白芨吹熄了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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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兒,床上的呼吸漸漸沉穩了下來。

刺心鈎躺在被子裏,不由想起,她沒有再提解開生死蠱的事了。

真好。

所以,現在,在他和她之間仍舊有着一道看不見的聯系。無論是怎樣的黑暗,無論距離多遠,都會将他們連在一起。

這道聯系令人安心。

就算他不慎沒有保護好她,她不會疼,不會受傷。甚至,哪怕他因無能而導致了最嚴重的後果,也可以借自己的生命再得到一次機會。

這個認知令人安心。

刺心鈎聆聽着白芨沉穩的呼吸,睡了過去。

白芨睜開了眼睛。

四周很安靜。

說是很安靜……又不完全是。一牆之隔的廚房和院子中,有輕微的鍋碗瓢盆的聲音,還有低低的人聲,充斥着人間煙火的氣息。

壓低了聲音,不願意打擾到她的……溫柔而又暖和的人間煙火。

白芨看着頭頂的房梁。陽光透過半開的窗子照進來,照得人渾身暖意。

好舒服的早晨。

白芨披了件外衣,從被窩裏爬了出來。

敲門聲忽然輕輕地響了起來。

……這些習武之人,真的各個都像怪物一樣。為什麽她一醒他們就能聽出來……

“進來。”

門稍等了一會兒,才被推了開來。刺心鈎端着一盆水走了進來:“洗漱嗎?”

“啊……我自己來就行呀。”名震江湖的刺心鈎,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活得像個丫環的……

喻紅葉從門口路過,嘴角一撇,道:“我說怎麽大清早就抱着盆水在那兒溫。無事獻殷勤。”

刺心鈎沒理他,将水盆找了個地方放了,遞給白芨一條毛巾。

“……謝謝。”白芨擦了擦臉,“下次我自己來就行了。”

“嗯。”刺心鈎低低地應了一聲。

此時,喻紅葉忽然走進來,向白芨遞來一杯溫熱的水。

“诶?”白芨下意識接在手裏,“什麽?”

“晨起口渴了吧?”喻紅葉道,“喝點水。”

剛剛說人無事獻殷勤的是誰來着?

“早上做了莴筍。”刺心鈎忽然道。

“天天莴筍,再愛吃也該膩了吧。我買了兩壇花雕,喝嗎?”喻紅葉道。

“晨起空腹,喝酒傷身。”刺心鈎道。

……你倆在奇怪的地方較什麽勁呢……

“陸清衡呢?”白芨岔開話題。

“清早就跑醫館去了。”喻紅葉搖搖頭,“生怕錯過了病人。”

“嗯?你們就讓他一個人去了?他眼睛不方便,最近城裏又不太平,出了事怎麽辦?”白芨道。

“無妨。他也身懷武藝,那麽幾個活屍奈何不了他。”喻紅葉道。幾人都通武藝,大概也能掂量出對方的斤兩。陸清衡并不是需要人貼身照顧的羸弱之人。

“啊……這樣。”意思就是說,人家眼睛不方便,都比她這個不懂武功的小弱雞讓他們兩個感到安心嗎……

“我們今天也四處看看吧。”白芨道,“免得又生什麽變故。”

“好。”刺心鈎道。

“都聽你的。”喻紅葉道。

吃過了飯,白芨便與二人一起出了門。

正如白芨所想的,今日,四處都很安靜。好像就連犬吠都少了許多。

道路上幾乎沒有什麽人,從路的一頭,就可以看到路的另一頭,到處都是空蕩蕩的。偶爾有幾名百姓零零散散地出現,還沒有路上兩人一組的捕快和守軍來得頻繁。

實際上,哪怕遇到出門的百姓,也會被捕快詢問緣由,勸回家去。

本也該是如此。昨日才出了那麽大的動亂,本就駭人。知縣又與白芨達成一致,勸百姓這幾日都不要外出。如今看來,臨厲知縣确實治下有方。

只是……

“他們為什麽不來勸我們回去?”白芨不由問道。

“這還用問。”喻紅葉瞥了一眼刺心鈎,“帶着這麽個兇神,哪個會來勸。”

這話不是沒有道理。刺心鈎一身煞氣,常人見了必然退避三舍,這都是有目共睹的。

可是……“總覺得,好像不是這樣的。”白芨看着躲在角落中盯着刺心鈎竊竊私語的兩名捕快,不由說道。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有一個捕快忽然向他們跑了過來,停在了刺心鈎的面前。

“請……咳咳……”一開口,竟然就被口水嗆到了……

來人是個很年輕的捕快,紅着臉嗆了好一會兒,感覺整個人都尴尬得快要逃跑了。在逃跑的前一刻,他總算勉強停止了咳嗽。

這麽一嗆,他似乎更加緊張了,酡紅着一張臉,帶着點結巴,問道:“請,請問是刺心鈎大俠嗎……”

刺心鈎沒回話,等着他的下文。

刺心鈎看上去本來就很兇,永遠一身煞氣,又并不答話……年輕的捕快本就緊張,如今更添了幾分害怕,拿不準自己是不是擾到了這位,猶豫着是不是該趕快離開。

白芨看得不忍心,伸手拍了刺心鈎一下,道:“人家和你說話呢,怎麽不回話。”她拍得不算輕,“啪”得拍出一聲悶響來。

這一下沒怎麽刺心鈎,反而把小捕快吓得一震,不由得瞪大眼睛盯着白芨看了好幾眼,又趕緊把眼神往回收。

“我是。”刺心鈎頓時依言回話,道。

……小捕快差點又咳上了。

“我,我是來向您道謝的!”小捕快勉強壓下亂七八糟的震驚,整理好思路,把心裏想着的,還背了好幾遍的話拿出來,說道,“昨天,要不是您幫忙,那事肯定不能善了,我們兄弟也不知要折損幾個。謝謝大俠,您就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也是整個臨厲的救命恩人!”說着,小捕快抱拳,向刺心鈎深深一拜。

“不用。”刺心鈎低下頭,看着年輕的捕快低低彎着的脊背,順手就将他提了起來,“好好活着。”

小捕快怎麽都沒想到,自己竟會忽然從對方口中得到如此樸素的關照。

“好,好……多謝大俠。”他忙再次道謝。

這位……與傳說中的名頭,真的是截然不同。果然江湖傳言不可盡信。

臨厲的捕快,靈鹫門附近的老婦,歸元洞逃生的“煉丹藥引”……很多人,都曾生出過這樣的想法。

——他原來不是那樣的人,他并不是別人說的那種人。

他們的聲音很微小,敵不過江湖大派,無法傳達到很遠。

卻會永遠留在他們自己的心裏。

小捕快再次像刺心鈎鞠了一躬,然後飛快地跑掉了——簡直像逃跑一般。然而,一回到同伴身邊,他又紅着一張臉,興奮地手舞足蹈,也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麽。

“看,我們刺心鈎不是兇神。”白芨忍不住又是一皮,忽然伸出手,逗小孩一般揉了下刺心鈎的腦袋,道,“是大俠呢。”

刺心鈎一僵,只感覺柔軟的手掌在自己的頭頂按了一下,就很快離了開來,留下了短暫的餘溫。

喻紅葉瞥了刺心鈎一眼,看上去很是不屑,卻倒也沒有說話。

“我們去陸清衡那邊看看吧。”白芨自然地撤開了手,道,“路上都沒什麽人,他哪裏會有病人。要是沒人,我們就接他回家吧。”

“好。”

此處離陸清衡的醫館不遠,幾人很快就到了地方。

出乎白芨意料的是,陸清衡居然真的有病人。

……也是,人生病又不會挑選時候。白芨為自己的膚淺感到抱歉。

來看病的是一名中年的婦人,正在讨治外傷的藥。聽說是兒子昨日下地時傷了腿,趕巧昨天到處兵荒馬亂,根本不敢看診,便挑今日來買藥了。

“您坐着等下,我馬上弄好。”陸清衡一面搗藥,一面道,“不過,最好還是能讓貴公子自己過來,我好摸一摸傷口,配藥也更合适些。”

“他腿傷了,不好過來。”那婦人道,“就是讓耙子杵了一下,不嚴重。”

“那傷口也深,一定要好好用藥。”陸清衡說着,搗好了藥,摸索着用油紙包了起來,遞給婦人,“早日康複。”

“好,好。謝謝大夫。”婦人拿着藥,低着頭就要離開。

“等一下。”白芨忽然道。

乍得被叫一聲,婦人被吓了一跳,問道:“怎麽了?”

“啊,不好意思,吓着您了。”白芨忙道,“我是見您一個人出來,怕有什麽危險。要麽,我陪您一塊兒回去吧。”

“不用,不用。”婦人連忙擺手,道,“我自己就行。”

“一起吧。我們本也擔心還會有什麽其他的異動,要四處看看的。能送您回家當然是最好的。”白芨笑盈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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