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溫新澤捏着筷子,一動不動地僵坐着。

“怎麽了?”丞鈞看了他一眼,催促道,“快吃,還剩一大盤呢!”

“嗝……”

“別裝,才一塊肉,你……”

溫新澤啪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

丞鈞眼皮一掀,“做什麽?”

溫新澤蹭地起身,捂着嘴一陣風地沖出門外。

溫新澤:“嘔——”

丞鈞:“……”

溫新澤蹲在門口的石階上,把強行咽下去的那塊肉嘔了個幹淨。

肉都已經咽下去了,強行反嘔也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這完全是因為藥味太苦了!

那藥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成分配置出來的,不但苦得叫人神魂俱顫,餘韻還延綿不絕,層層推進。

溫新澤去倒了兩壺茶,漱口漱得舌頭都泛白了,那苦味卻依舊揮之不去。

用完第三壺茶水,溫新澤抱着空茶壺,步履虛浮地走回飯廳。

丞鈞看着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有那麽苦嗎?”

溫新澤坐下,抱着空茶壺,雙眼無神地望向對面的丞鈞,“你可以嘗一塊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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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鈞擡手扣住筷子,視線落在中央那盤紅燒肉上,動作微微一頓,又重新放開了筷子。

溫新澤:“?”

丞鈞:“我又沒失憶,吃什麽治失憶的藥?”

溫新澤:“……”我覺得你是不敢。

丞鈞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那是給你治失憶的藥,你快吃吧。”

溫新澤搖成撥浪鼓:“我不吃。”

他沒病沒痛吃什麽藥?

之前那口肉,完全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塞進嘴裏的,之後又被那出人意料的苦味沖懵了腦子,又被丞鈞一通威脅,才腦子一抽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再說,這藥是治失憶的,他又不是真失憶,藥不對症,他擔心吃出點什麽問題,比如拉肚子什麽的。

最重要的是——苦成得如此不人道,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聽到溫新澤果斷地拒絕,丞鈞放下茶杯,面色不善地盯着溫新澤。

溫新澤雙手一張,雙眼一閉:“你拿雷劈了我吧,想劈成三分熟還是五分熟,或者是外焦裏嫩的全熟,您都随意。”

威脅的話還未出口,就被堵了回來,丞鈞微一窒,随後冷哼一聲:“你以為除了威脅外,我就沒辦法讓你把藥吃下去了?”

溫新澤睜開雙眼:“你要對我使用法術?”

丞鈞嗤笑一聲,不屑道,“你什麽修為?對付你還用得着我動用法術?”

第二天一早,溫新澤就見識到了丞鈞如何讓他吃藥的手段。

對方确實沒用法術,但也确實特別沒有新意。

所謂是不動用法術讓他吃藥,就是在他的飯菜裏偷偷給他下藥,跟昨晚的方式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從這天開始,溫新澤的吃食裏,總會有那麽一兩樣東西是被丞鈞偷偷下了藥的。

手段雖然老套,但确實叫人防不勝防。

溫新澤一個不留神,就會中了對方的暗算。可随着暗算次數的增加,他也逐漸變得機敏,辨識吃食是否被下藥的準确率也開始變高。

一場關于吃藥的攻防戰打了三天,雙方勝負五五開。

三天下來,溫新澤倍感心累,丞鈞卻是逐漸來勁。

溫新澤懷疑,這位祖師爺大概已經忘了給他下藥的初衷,完全把這件事當做了日常取樂的游戲了。

溫新澤手裏捏着咬剩的半顆野果,站在別院裏的野果樹旁,吐掉嘴裏苦得萬分熟悉的果肉,看向對面的銀杏樹。

樹蔭下擺着一張美人榻,由乳白的玉石雕琢而成,上附法陣,溫暖宜人。這看着就奢華的東西,自然不是屬于懸器門的,而是丞鈞的私有物品。

此時此刻,美人榻的主人正半躺在上面,一手枕着後腦勺,一手抛着一枚溫新澤的同款野果,笑得十分愉悅。

“換一枚吧,那樹上還有不少果子。”丞鈞翻過身,面朝溫新澤,單手支頭側躺。

溫新澤別院裏的這棵不知名的野果樹,相比于對面枝繁葉茂的銀杏樹,只能說是長得又矮又禿,但意外的是果子卻結了不少。若想吃,樹上自然還有得是。

但丞鈞開口建議他摘,那還是別摘比較安全。

這種連環陷阱他又不是沒見識過。他現在有理有據地懷疑,丞鈞可能把他能夠得到的野果都下了藥。不然他也不可能随手一摘,就摘到了被下藥的果子。

“不吃了。”溫新澤扔了手上的半枚果子,問道,“你今天不是要出門嗎?怎麽還沒走?”

“等會兒再走。你要漱口嗎?”丞鈞說着,指了指美人榻旁,矮桌上的茶水。只是他金眸含笑,顯然不懷好意。

“不喝,我去勤修閣了。”溫新澤朝丞鈞比了個中指,然後大步又不顯慌張地走出別院大門。

雖說丞鈞親口“證實”他失憶了,在懸器門其他人眼中,他現在是一個失憶青年。但他的失憶并不能讓大師伯邱藺和法外開恩,撤銷對他的處罰,所以抄書還得繼續。而且,由于仙宗樓損毀,因資金問題,短期內也無法修繕,他下午的罰跪反省被直接改成了抄書。

現在溫新澤一整個白天,都是麻木的抄書中度過的。

如果這是修煉,他覺得他将來大概能修煉成一臺人形打字機。

到了勤修閣,溫新澤先給自己倒了兩壺茶漱口,等嘴裏的苦味壓下去後,才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開始研墨抄書。

單純的抄寫是一件極為無趣的事,溫新澤抄了不到兩頁,又忍不住找監督他的林飛搭話。

“二師兄……”溫新澤單手撐着臉,看向跟他隔了一個座位,同樣坐在老位置的林飛。

“幹什麽?”林飛将一塊不知什麽材質的方磚拍在桌子上,沒好氣地轉頭問道。

“這些功法心訣為什麽是記錄在紙上的?

“修真界就沒有什麽高端的記錄載體,或者說法寶嗎?”

“有啊!就是玉簡。”林飛道,“其實玉簡才是修真界常用的記錄工具,這些功法心訣都是記錄從玉簡上轉抄出來的。”

“那為什麽要轉抄出來?”溫新澤問道。

“玉簡要用神識書寫記錄,也只能用神識閱讀。要做到神識出竅,需得上了金丹期才行,初入仙途和低于金丹期修為的人是沒法閱讀玉簡的。所以,大部分修真門派,都會将玉簡中所有低階功法心訣轉抄到紙頁上,供門內新入門的和修為未到金丹修為的弟子閱讀。”林飛拿着一柄墨尺,在指間轉了兩圈,“紙張容易受損,所以上面的內容,隔段時間就需要重新謄寫。大多數門派,都是安排低級弟子進行謄寫。若是要外借,則需要借閱弟子自己去抄寫。你現在把書都抄了,正好給新入門的弟子省了時間。”

“所以說你抄的時候注意仔細點,別抄錯了——”林飛握住墨尺一端,用尺子指着溫新澤說道,“你現在抄寫的功法心訣,可是要給以後我們懸器門的新弟子看的!”

“我說……”

“閉嘴,我煩着呢!沒空陪你聊天!”林飛把墨尺往桌上一扔,暴躁道。

“你在煩什麽?我幫你一起想想辦法?”

“你又不懂。”大概是覺得溫新澤最近表現還行,林飛翻了個白眼,還是把話說了下去,“下個月我們會去一趟天望城,把最近煉成的法寶送去寄賣。你欠了一大筆賭債要還,還有仙宗樓也需要修繕,我想煉制一種容易賣出去的法寶,幫師父多湊點靈石,但是……我想不出該煉什麽樣的法寶。”

溫新澤聽完,再次在心裏譴責了一遍原主,同時也生出了幾分責任感。

雖說占用原主的身體非他所願,但既然用着原主的身體,多少也該對還債出點力。怎麽在這個世界賺錢他不了解,但幫林飛集思廣益一下,他覺得還是能夠做到的。

“做一款可以讀取玉簡內容的法寶怎麽樣?”溫新澤道。

“讀取玉簡內容的法寶……”

“有了那樣的法寶,低于金丹期修為的修士就也能直接閱讀玉簡了,讓低階修真者們解放雙手,輕松閱讀。”

“……”

“你剛剛說大多數門派都還在用人工抄錄,也就是說應該還沒這類法寶吧?”溫新澤道,“沒上金丹期的修真者人數應該不少,也就是說潛在消費者也多。不過我不懂煉器,就一個想法……”

“這個想法很一般。”林飛抱臂斜視溫新澤。

“唔,那我再幫你想想其他……”

“不過,勉強有一試的價值。”林飛沉聲打斷溫新澤的話,“玉簡只是人階法寶,做讀取其內容法寶,對材料要求應該也不會太高……”

“……”那麽傲嬌的嗎?就你這嘀嘀咕咕的內容,分明是覺得很有價值一試。

林飛自言自語了一會兒,猛地從書桌前站起來,拔腿就往勤修閣外跑。

“二師兄,你去哪兒?”葉菲瑤正巧從外面進來,險險地避開往外跑的林飛,護着手上的食盒,朝着林飛跑遠的背影喊道。

“材料庫。”林飛的回答從遠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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