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謝郁清淩淩的話音落下,整個大廳陷入了一片寂靜。
溫新澤扭頭往右看。
從配客座座首的邱藺和,到候在門口的沈淮川三人,整整齊齊震驚成一排石雕。
溫新澤又扭頭往左看。
坐在謝郁下手的封逸鴻,一臉的錯愕,端在手裏的茶都忘了喝。跟他隔了一張茶桌的丞鈞,進門後第一次将正眼看向謝郁,眼神卻是極為不善。
在場人員似乎都沉浸在各自的情緒反應中,暫時不打算發言的樣子,溫新澤只能頂着滿腦袋捉對跳交際舞的小問號,帶着對自己耳朵的質疑,用散裝句向謝郁求證,“你,向我,求親?”
“确切地說,我是替我的劍來向溫新澤溫掌門求親的。”謝郁糾正自己有些歧義的說法,“我的劍——寒夜天希望能與溫掌門結為道侶。”
溫新澤:“……”雙男主劇本改了一個主人公,可惜不是他。
溫新澤順着謝郁的目光,看向他擱在茶幾上的那柄劍。
三尺六寸的長劍,劍鞘通體雪白,劍柄處有深藍色水紋,優雅而清冽。
溫新澤的視線在劍上剛一停留,就聽到那柄發出一陣嗡鳴,随即散作一團雪霧,在謝郁身旁化出人形。
那是一個男人,穿着深藍白紋的錦衣,身量跟丞鈞相仿。一頭銀白的長發,發尾染着一絲藍,面容棱角分明,眉目冷然深邃。如果說謝郁是如新雪般的清冷,這人便是如寒冰般的冷峻。
這人看着冷,轉眸跟溫新澤對上視線的瞬間,那雙深如墨色的藍眸,卻是帶上了幾分的暖意。
“我名寒夜天。”謝郁的劍看着溫新澤,自我介紹道。
“你好,我叫溫新澤。”溫新澤尴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
“今日冒昧上門求親,多有唐突,還請勿怪。”
Advertisement
“不怪不怪……”
“我想與溫掌門結道侶之好,不知溫掌門是否願意?”
“等等!”封逸鴻出聲插話道,“你這是什麽時候看上溫新澤的?”
“沐春大會,葫蘆谷觀戰涯上,驚鴻一瞥,一見傾心。”寒夜天回的是封逸鴻的話,目光卻是直直地看着溫新澤。
溫新澤端起茶碗喝茶,低頭喝茶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他還是第一次被同性表白,對方話還說得如此直白,他有些承受不來。
封逸鴻聽完寒夜天的回答,卻是恍然大悟——難怪那天謝郁會跟着他一起去丞鈞所在的觀戰涼亭。
謝郁不是愛湊熱鬧的性子,他一向喜歡獨來獨往,跟單方面歧視劍修的丞鈞也沒什麽友誼可言,他開口邀請對方一起去丞鈞所在的涼亭觀戰,是做好被拒絕的準備的,誰想謝郁卻反常地同意了。他當時就覺得有點奇怪,但并沒有多想,只當是謝郁心血來潮。現在看來,那根本不是謝郁心血來潮,而是謝郁的劍想去見溫新澤。
之後金陽宗的祁焱挾持溫新澤,向他發起挑戰,在丞鈞動手打趴了那小子,謝郁還上擂臺讓祁焱梅開二度,多半也是他的劍——寒夜天的意思。
沐春大會結束,謝郁卻一直沒有返回白羽派。他在天望城滞留了一個多月,還讓小輩找懸器門的人談下了如意書的生意,那多半想借此約溫新澤這個懸器門掌門出來,誰想溫新澤根本沒出面。寒夜天等不下去了,這才讓謝郁找了他,直接登門多寶山求親。
封逸鴻手指在杯壁上輕點了兩下,差不多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捋清楚了。他饒有興趣地看着寒夜天,謝郁這把劍看着冷冰冰的,沒想到在感情表達上意外的直白熱烈。
“我想與溫掌門結道侶之好,不知溫掌門是否願意?”寒夜天看着溫新澤,又重新問了一遍。
溫新澤放下茶杯,在腦子裏飛快組織委婉拒絕的語言,然而他剛要開口,就聽旁邊丞鈞發出一聲冷笑。
“區區後天劍靈化形,也敢妄想我派掌門。”丞鈞一雙暗沉的金眸盯着寒夜天,眼底帶着明顯的敵意。
溫新澤:“……”
先天劍靈,是在成劍同時能化形的劍。後天劍靈,則是成劍之後生出靈識靈體,經過後天修煉才能化形。跟先天劍靈比差了點,卻也淩駕于天字階法寶之上。而且寒夜天還是分神期劍修的劍,也就丞鈞敢這麽理直氣壯地鄙視對方。
“沒想到舉世無雙的承天劍,想法竟然如此世俗。”寒夜天毫不客氣地回敬道。
“我是溫新澤的長輩,他若要結道侶,我自要替他尋個最好的。”丞鈞挑剔地看着寒夜天,“你不過以柄受人驅使的劍,還配不上他。這門親事我不同意,你從哪裏來的就滾回哪裏去!”
“你這做法不覺太過獨.裁?你問過溫掌門的想法了麽?”
“我家小輩怎麽想,我自是比你清楚。”丞鈞指尖雷光閃過,外面頓時雷雲壓頂,雷鳴陣陣。
“你是要動手?”寒夜天眸光一冷,寒氣瞬間席卷廳內。
“少廢話,你是自己滾,還是我動手送你走?”丞鈞起身,眉宇間染上戾氣。
兩人劍拔弩張,交鋒一觸即發。
“等一下!”溫新澤跳起來拽住丞鈞的袖子,“你一打雷這會客廳就沒了!被你打穿的仙蹤樓還沒修好,再加一座會客廳,我真的沒有靈石修了。”
丞鈞動作一僵,扭頭瞪溫新澤,“你趕緊拒了他的求親,我至于動手嗎?”
溫新澤:“我剛才是打算開口拒絕的……”誰知道就慢了半拍,你倆就叭叭叭地吵起來了。
丞鈞手一揮,散了外面的雷雲:“那還不趕緊拒絕他。”
溫新澤松開丞鈞的袖子,深吸一口氣,轉身正視寒夜天,“謝謝你這份心意,但我覺得我們不合适。”
寒夜天收起一身寒氣,“是我讓你為難了。”
溫新澤:“我沒有為難……”本來就是想好拒絕的,就是被丞鈞這麽一攪和,整得他好似被迫拒絕求親一樣了。
寒夜天:“今日就此作別,改日有機會我再登門拜訪。”
溫新澤:“……”不,你還是別來了!
邱藺和一行人起身送客,溫新澤則推着一臉不爽的丞鈞回院裏。
回去的路上,丞鈞依舊不忘诋毀寒夜天。
“那寒夜天的臉,就跟凍實的冰塊沒什麽兩樣,看着就無趣透頂。”
“是是是。”
“他還想跟我動手?哼!不自量力。”
“對對對。”
“動不動就想動手的男人,必然不是良配。”
“您說得太對了!”就是你跟他也沒什麽兩樣。
“而且還是認主的劍,甘心受劍修駕馭,就是劍修手下的奴仆而已。”
“沒錯!”溫新澤十分違心地附和道。
普通認主的法寶或許跟修士是主從關系,但劍修和劍還真沒有主從之分。劍修的劍,是劍修的道,劍之所指,道之所在。兩者的關系若非要分出個高下,那必然是劍處于主導地位。
這些丞鈞不可能不知道,他這麽說,純粹是為了诋毀而诋毀。溫新澤也不打算拆穿他,好不容易安撫下來的人,又炸了怎麽辦?宮殿在建,仙宗樓等修,護山大陣還沒影,他們懸器門是真的沒有多餘經費,讓祖師爺打雷劈着玩。
溫新澤送丞鈞回到他們住的院裏,穿過院門,丞鈞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溫新澤,眉頭輕蹙。
溫新澤一臉不解地回望,“怎麽了?”
丞鈞眸光輕顫了一下,眼底藏着幾不可見的緊張,“你……是真的不喜歡那寒夜天吧?”
溫新澤看着丞鈞那雙金眸,稍稍晃了一下神,才回道,“我對他沒有那種可以結為道侶的喜歡。”
丞鈞頓時滿意地露出幾分得色,“我就說我的小輩,我怎麽可能不了解。”
溫新澤:“……”那你剛才緊張什麽?
進了庭院,丞鈞徑直走到銀杏樹下的茶桌邊坐下,十一和五一很快過來給丞鈞布上茶點。
“我剛剛看到會客廳上空打雷了?出什麽事了?”十一給丞鈞和溫新澤倒完茶,湊到溫新澤身旁,小聲問道。
溫新澤看了丞鈞一眼,見他沒什麽反應,就将謝郁的劍跟他求親的事簡單講了一下。
正當十一聽得驚嘆連連的時候,林飛找了過來。他不是一個人過來的,他身後還跟着封逸鴻。
“你怎麽還沒走?”丞鈞擡眸看到封逸鴻進來,立即面露嫌棄道。
“我這次來本來就打算在多寶山多住幾天,方才出去只是去送謝郁而已。”封逸鴻無視丞鈞的嫌棄,扭頭就讓十一給他找張椅子,半點沒把自己當外人。
“師父找你,讓你沒事過去一趟。”林飛跟丞鈞問了好,轉身對溫新澤說道。
“去吧,不用在意我。”封逸鴻笑着對溫新澤擺了擺手。
溫新澤起身,讓十一去廚房冰箱拿幾份雙皮奶給封逸鴻嘗嘗,才跟着林飛離開。
溫新澤離開後,十一和五一也跑去廚房拿雙皮奶了,庭院裏就留下丞鈞和封逸鴻兩人。
封逸鴻從乾坤袋裏取出一瓶酒和兩只酒杯,“今年新釀的青梅酒,一起喝一杯?”
丞鈞沒有拒絕,和封逸鴻有一杯沒一杯地喝起了酒。
“你今天有點奇怪?”封逸鴻給丞鈞的空酒杯倒滿酒,随後擱下酒瓶看着丞鈞說道。
“哪裏奇怪了?”丞鈞端起酒杯,擡眸反問。
“寒夜天跟溫新澤求親,你反應那麽大做什麽?這可一點都不像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2401:02:36~2020-10-3023:13: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扶蘇有山、糖小乖10瓶;秋天的楓葉5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