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身處囚牢的趙小魚發現,在自己過去十年的記憶中,除了那些通過不惜代價的欺騙得來的黎訴風的憐愛,竟再找不出多少美好的記憶。

他不想再回憶那些令他痛苦的東西了。

趙小魚痛苦地抱着自己的頭,弓着身體,頭幾乎也要靠在床上。

牢籠中沒有一縷陽光和溫度,他分不清現在是黑夜還是陰天。他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見過外面的天色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不想再活着了。

不,他決不能這麽想,他還有好朋友翁瞮,還有娘親,娘親在那邊過的不好,幸好翁瞮來信說帶走了娘親總有一天他們會回來的,決不能就這麽輕聲,不然等翁瞮帶着自己娘親歷練回來了看不見自己,該多傷心。

……

極盡精致奢華的掌門殿內,文松風正盤腿坐在蒲團至上閉目修行,忽然間他面色一變,哇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他當年在五十年前與渡洲鶴山宗的兩門之戰中受了重傷,那戰雖然慘勝,保住了兩派交界線沒有往後退,但是他與道侶卻都身受重傷,道侶在生下兒子文卿後沒多久就去世,而他如今還在勉為其力地支撐着。

為了防止靈海洲大亂,他不敢讓人知道他身受重傷的消息,幸而,天無絕人之路,上天賜予了他一個天賦卓絕的孩子。

原本他是想強撐着,看着自己最心愛的兒子長大張成,卻沒想到不過閉關養傷幾年出來,卻突聞愛子死訊,這讓他差點當着所有人的面嘔出鮮血。

想到自己命不久矣,門派的未來只能交由在自己那個天賦低微的私生子趙小魚手上,這位掌門心中便是一片悲涼。

“我……難道青雲門數萬年的基業,就要在我手上衰落,在我兒子的手上消亡嗎?我文松風,愧對文家老祖,愧對文家列祖列宗。”

想到自己死去的兒子,他悲痛再起,心中犯嘔,幾欲流淚。

忽然他感覺到門外有人求見,便迅速整理了面色,從蒲團上坐直起來,轉瞬之間,原本他嘔出來的鮮血全數消失,蒼白的臉色也在某種特殊的法術影響之下有了正常的血色。

“進來。”他背對着門口,語氣雖淡,卻帶着讓人不敢忽視的威嚴,任誰看了都要感嘆一句,不愧是靈海洲的萬宗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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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着華麗雕刻的堅實木門打開,門外走進來了一位大乘後期的高手,進來後他便對着前方的掌門一拱手,恭恭敬敬地道:“掌門,你要我查的事情我查清楚了。”

文松風的修為境界是洞虛,比他身後之人還要低上一整個大境界。但詭異的是,對方卻依然能夠對他共恭恭敬敬,而文松風對于指使這樣一位大乘高手,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

“說。”

“趙小魚……少掌門的娘親,已經死了。”

“什麽?”文松風猛然地轉身,“怎麽會死了?”

“聽說是仙衣門那邊怠慢,總之這位女子生前在那……受到排擠,大概也是看我們這邊并未重視,後來就出意外死了。”大乘期的長老知道那女人好歹也是曾經掌門的女人,所以說話時也盡量委婉。

文松風想到趙小魚先前發瘋的樣子,眉心一跳,心裏就明白了他為何會突然如此:“怎麽會是聽說?死要見人,活要見屍。”

“屍體據仙衣門的人說,被外出歷練正好路過的翁瞮小長老帶走了。”

“翁瞮……是了,他和小魚的關系一向很好。”

文松風說話時,想起自己出關時乍聞愛子死訊,又見到趙小魚的資質便覺得天要亡他,他根本無法接受自己那個皎月般的孩子被這樣劣等的石頭取代,悲怒之下,便用了十乘的功力向着趙小魚打了一掌,那時若不是翁瞮出來制止,恐怕今日已無趙小魚,青雲門也會更早崩潰。

但現在即便是有趙小魚的存在,青雲門的崩潰不過早晚罷了。即便是趙小魚成親,天賜垂憐,到時候再來一個像黎訴風或者是文卿這樣的絕世天才,他也再沒有幾十年的時間去等待那個孩子長成的時候了。更何況天才誕生,那是千萬人之中也不見得能有一個的奇跡。

他現在全靠着一洲之天材地寶堆積在自己一人的身上續命,不知何時,他這幅破破爛爛的身軀會徹底崩壞,只要他一死,局面就再也控制不住。

翁瞮曾兩次出手從自己的手中保住了趙小魚,看來他對趙小魚确實是真的有感情。但是即便是有翁瞮和黎訴風在,也無法挽回青雲門崩壞之勢。究竟有沒有什麽辦法……

趙小魚……為什麽上天最後留給他的偏偏是這個孩子。

文松風沉默了一會兒,開口下令道:“仙衣門藐視我青雲,即日起,剝奪其所有管轄地界,三百年之內,不能在靈海洲收任何一個凡人為徒,否則就視為與青雲門為敵。另,叫器物堂、丹藥堂長老到我這裏來。再命人去把少掌門放出來。”

那位大乘期的長老聽到他最後一條敕令,有些意外地看了文松風一眼,随機彎腰低頭出去了。

這還是第一次從文松風口中聽到他喚趙小魚為少掌門。

看來,文掌門的傷已經快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如今真的是走投無路,開始急病亂投醫了。

忽然像是想到什麽,大乘期的這位高手愉悅地笑了起來。

自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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