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怎麽樣?”見到大長老回來,臉色慘白的文松風擡起頭,聲音頗帶着幾分關切。

“這……少掌門已經順利突破金丹……只是……”

“好,好,突破了就好。只是什麽?”

猶豫了一番,大長老才說出口:“只是少掌門見到迎接他出關的陣仗之後,不僅沒有開心,反而看起來很生氣。還沒等我出來提讓他改回文姓之事就離開了。是屬下辦事不利。”

“……是這樣啊。”文松風語氣中有幾分失望,他伸手拿起了旁邊的一串念珠,在手裏一粒一粒地撥動起來,一邊喃喃自語道:“不怪你,他大概是猜到了那是我專門為他安排的,才如此生氣。是了,畢竟我從未對他好好履行過父親的職責。他怪我是應該的……”

大長老欲言又止:“掌門……”

文松風垂着頭,夾雜着白發的長發披散着,拿着念珠的手微微擡了擡:“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也已經知道了我的決定。”

“可是以少掌門的資質,此生恐怕也修煉不到分神期了……”

文松風忽然道:“文卿去了已經十多年了吧。”

大長老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到這個,沉默了一會兒,情緒也低落起來:“……快要十六年了。”

文松風撥動念珠的手指停了下來,手背被滴落的滴液體打濕,再說話時語氣帶着嘆息:“已經這麽久了啊……”

他如追憶的老人,遲緩地道:“這十多年來,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已經被逼瘋了,無論是文卿的死,還是要要看着自己葬送青雲門。現在想着,若是當年氣盛的我沒有發動那場戰争,我和我道侶就不會受傷,然後一個早亡,一個半死不活。但是若不是那樣,我們也不會決定要孩子,就也不會有文卿。可後來文卿沒了,小魚出現了,當真是天要奪之必先予之。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

他無力地吸了一口氣,又從胸口擠壓出去了更多氣,語氣淡淡地道:“……我已經想明白了,這青雲門若是守不住,便不守了。”

大長老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您知道您在說什麽嗎?”

獨霸整個靈海洲數萬年的青雲門,在整個修仙界唯一一個世襲制的門派居然就要這樣完了?

這對于整個靈海洲的人來說,無異于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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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老眼前仿佛已經看到失去了文家領袖的青雲門會分崩離析的模樣,連帶着整個靈海洲也要陷入四分五裂的無盡争奪中去。

文松風半點不在意自己的話給人造成了多大的震撼,從他的表情看,此事恐怕他已經思量了許久。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已經瘋了,但是偶爾清醒的時候我會想,此生到底對那孩子還是虧欠太多。若是強撐着讓他繼承青雲門,不過是在害他。所以,就讓青雲門在我這裏結束吧。”

說話間,他想起了曾經趙小魚小心翼翼叫他父親,卻被他厭惡訓斥了一頓。後來趙小魚就只敢恭恭敬敬的叫他掌門了。

文松風感覺會自己心中突兀地被什麽刺了一下,不痛,但是叫人難受,還有他自己也不願意承認的後悔。

大長老看着面前的掌門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文松風忽略那刺痛,道:“不要擔心,大長老,我不會勉強你輔佐那孩子,要不了多久,你也能自由了。況且以你的本事,今後的亂世對你來說不是問題。”

大長老望着他,表情很是難過地道:“你甘心嗎?”

文松風顯然不想讨論這個問題:“退下罷。”

等大長老離開許久,文松風道:“不甘心又能如何。”

一聲長嘆慢慢落下,最後歸于虛無。

……

“少掌門,您出關那天的排場是我入門以來看到過最大的了,門中沒事的人全都去啦!聽說那還是掌門親自為您安排的呢,掌門看起來真的很重視您。”

說話的人是不知道哪裏跑來巴結趙小魚的人,自從出關後這樣的人就多了很多。反正趙小魚也不認識,難得被人這麽讨好,他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拒絕,就任由他們讨好。

只是在聽文松風一定很重視他到這裏時,他忽然嗤笑了一聲:“是嗎?”

那狗腿立刻馬不停蹄地道:“當然了,若是不重視,又怎麽會命人花這麽多心思迎接您出關。”

趙小魚冷笑不語,心裏卻跟明鏡似的。出來後他打聽清楚了,文松風在這五年根本就沒能生下孩子。

五年都生不出,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恐怕如今的文松風已經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若不是如此,難道他還能是為了自己不生?

光這猜想都讓趙小魚覺得太可笑了。

文松風突然對他示好,不過只是因為他趙小魚現在是唯一可以繼承青雲門的血脈罷了。連示好都不願意親自出面,可見有多麽敷衍。只是動動嘴皮子叫人幹了一堆事情就想收買他?以為他還是那個傻子嗎?

晚上趙小魚回到自己房間,才脫下外衫,就忽然發現空氣似乎不對勁,忽然他餘光看到房間的角落裏漆黑的地方有一個人影,頓時不悅地皺眉:“誰?”

他肯定那人不是黎訴風。

“少掌門安好呀。”那人走了出來,模樣看起來介于十幾歲到二十幾歲之間,留着一頭到肩的短發,笑着露出虎牙走了出來。

趙小魚看到對方就冒出了冷汗。在修士的世界,外表的年齡絕不代表那個人的實力,相反,那些看起來越是年輕的人,反而越是強者。

“你是誰?”青雲門的人太多了,就算是長老也有一千五百位之多,就算已經參與過多次門內決策,但是他也沒有辦法将所有人都認出來,況且修為強到一定程度,是可以改變外貌的。

“我是青雲門的大長老之一,也是……青雲門掌門的忠仆。”

“你來找我,有何事?”

“只是想來看看我未來會絕對忠誠的主人是什麽樣子,提前來你這裏混個臉熟。”

趙小魚覺得好笑:“我又不認識你,你這般莫名其妙的就來說要絕對忠誠于我?想必你是剛剛晉升元嬰的吧,接近不了掌門才想着另辟蹊徑來讨好我?實話跟你說,我現在在青雲門沒有任何實權,讨好我也……”

“我是渡劫期修為喲!”說完覺得趙小魚應該不會相信,便打了個響指,那一瞬間趙小魚感受到了萬分恐怖的威壓。

他驚恐地往後退了幾步,額頭上的汗水滑落。

只是一瞬,那威壓就消失,那個笑起來有虎牙的男人便單膝跪下請罪道:“少掌門可別生氣,方才也只是想讓你相信我而已。”

“你真的是渡劫期的長老?”話雖然是這麽問,對方展現出來的強大實力已經讓趙小魚在心中相信了大半。

“我叫陸天羽,少掌門若是不相信,這個是我的名牌。”

青雲門沒人都會有一個名牌,是獨一無二無法複制的,每個等級名牌的顏色都不一樣,趙小魚看過後終于徹底相信對方是傳說中渡劫期的長老。

即便是竭力掩藏,陸天羽也看出了他心中的驚濤駭浪。

不過會驚訝太正常了,因為整個青雲門修士大概有三萬,而其中元嬰以上能夠成為長老的修士只有一千五百位,而渡劫期的長老。

只有八位。

能夠達到渡劫期的人,在整個修仙界就等同于神一樣的存在,趙小魚不敢相信這樣的人居然在為吓到他而跪在他面前給他請罪。

說實話他這個少掌門,別說是渡劫期了,就算是金丹巅峰的人也會看不起他,更遑論真心實意的臣服了。

這一切太假了,假的不真實。

“你……你起來吧,恐怕就算是青雲門的掌門也不一定敢叫你跪下認錯,更何況是我一個不值錢的少掌門。”

陸天羽歪着頭,露出了一個毫無心機的笑才站起來道:“掌門當然敢叫我跪下,看來少掌門還不知道青雲門忠仆的意義。不過沒關系,很快您就會知道了。”

“你說什麽?”趙小魚聽不懂他話中的含義。

對方回答道:“靈海洲青雲門文家能夠依靠世襲制稱霸一洲數萬年,每一任的掌門或許不一定是強者,但是他們卻依舊能夠在青雲門擁有絕對的統治權,您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趙小魚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剛要開口就被陸天羽搶先說出了答案:“因為只要是為了尋求突破而進去青雲門秘境的人,都要對下天道發誓,永遠無條件擁護文家一脈的掌門。而我,就是那些人之一。明白了吧”

“掌門瞞得很好,除了我等渡劫期高手,誰也沒能看出來。”

處在震撼中趙小魚還沒來得及消化上面的信息,下意識問:“他瞞着什麽了?”

“他早就身受重傷,命不久矣。”

“什麽?”趙小魚很驚訝。

“至多二十年,對我們來說不過是轉眼間的事情,所以我想來看看,我未來的主人是什麽樣性格的人。看到您,我就放心多了。”

“為什麽?”趙小魚問。

“只要您不是那種會命令我們自相殘殺的那種人,我們就放心了。”

陸天羽再次燦爛地笑着露出了他的虎牙,過去給了趙小魚一個大大的擁抱,随後對着他,眼神認真地道:“少掌門大可放心,您若繼位,我們會成為您最忠誠的仆人,您手中的利刃,您手所指的方向,就是我等心中之敵。”

最後他離開前給趙小魚留下了一句話:“若是您在繼位之前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助的,在不違背掌門和傷害青雲門利益的前提下,您可盡管開口。”

趙小魚站在原地,想了許久。

忽然他輕輕笑了,笑得薄涼。

那些人忠誠不忠誠他不知道,也不相信,但是一聽到文松風就要死了,他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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