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就是想殺了她,也得問……
北辰學院占據了一整個島。原先學院只有四個專業, 現在加多了一個魔學,便又多了一個專業,每個專業的學生都有自己專業的制服, 比如劍學的學生以藍白相間的練功服為主,看起來英姿飒爽, 女生束高馬尾, 男生剃板寸頭。
劍學的學生早晨要晨練, 晚上也要繞島跑上一圈才能去吃飯。
阮白芷背着小背包,坐在練功場的一角, 雙手撐着腦袋, 眼神呆滞地望着前面劍學的學生在做對戰練習。
因為她沒有辦法調動靈氣,但是她又選了劍學的課程,所以現在只能坐在角落看着她的同學上課。
葉知柏從伴生鈴裏飄了出來, 看見她這個狀态,便坐在她身旁, 側着頭問她:“怎麽了?”
不問還好,一問,阮白芷就忍不住委屈了起來, 眼眶紅了一大圈。
“老、老師要讓爸爸來學校一趟……”阮白芷告訴葉知柏上午她去辦公室的事情。
葉知柏見不得她哭, 手足無措地站在她的面前, 用雙手去接她掉下來的金豆豆,眼淚卻從他的手心穿過,濕潤了她的小裙子。
“你別哭啊。”葉知柏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早知道她會哭, 他說什麽也一定要勸她自己寫作業了。
阮白芷吸着鼻子,努力地忍住哭泣,可是她咬着唇, 不肯哭出聲,淚光不停在眼眶打轉,只用一雙紅得像兔子一樣的眼睛望着他,更加顯得她可憐極了。
“對不起,都怪我,我應該提醒你的。我們筆跡不一樣。”葉知柏的心髒跟被針紮一樣刺痛,喉嚨也像是哽了一塊魚刺,難受得不行。
阮白芷搖搖頭,用手背擦眼淚,肉乎乎的小手被她的淚水濕潤,越抹,臉上越花。
“不怪你,是我自己要你幫我寫作業的。老師說,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她是為了讓我記憶更加深刻,才會讓我多抄幾遍。怪我自己,想偷懶。”
阮白芷抽抽嗒嗒地認錯,淚水打濕了她卷翹的睫毛,每顫動一下,睫毛就會掉下眼淚來。
葉知柏将自己的魂魄變得更加凝實,将靈力集中在指尖,這樣就能夠碰到阮白芷了。
他用手輕輕地揩去阮白芷的眼淚,指尖擦過她的臉頰,他感覺到了淚水的滾燙,和她臉頰的溫度。
“對不起。”葉知柏咬着下唇,他明知道字跡不同,會被人發現,可是他卻抱着開玩笑的态度對待這件事,甚至想着如果給她吃點苦頭,她就會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讓別人代勞,以後也不會什麽事都讓他來做。
他後悔了。
如果知道她會哭……
阮白芷自己反省過了,她知道不能怪別人,要怪就怪她自己。
“老師要讓爸爸去見她,她會跟爸爸說我不乖嗎?”阮白芷害怕爸爸生氣。
葉知柏也反應過來了,阮白芷的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請家長,而不是被老師教訓。
“老師可能會告訴你爸爸,你讓人幫忙寫作業了。但是只要你承認錯誤了,不管是老師還是你爸爸,都不會生氣的。”葉知柏說。
阮白芷揪着自己的裙擺,小拳頭攥緊又松開,“可是,可是爸爸會覺得這樣的我不聽話,不聽話……他會不會不要我?”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但一想到這個可能,眼眶一下子又盈滿了淚水。
葉知柏手忙腳亂地幫她接眼淚,“不會的。按照你的說法,你爸爸一定很愛你,他才不會不要你。他也不會生氣,他舍不得生氣的。”
阮白芷癟了癟嘴。
院長說過,大人都喜歡聽話乖巧的小孩,她害怕爸爸會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她看見公孫夏沁跟她爸爸肆無忌憚地撒嬌,還會跟她爸爸開玩笑,可是她爸爸從來不會生氣,也不會不要她,阮白芷羨慕極了。
當阮白芷慢慢學會如何讀懂他人情緒後,她很聰明地試探了爸爸對她的容忍底線,有時候她話很多的時候,爸爸也會不耐煩,但是爸爸不會對她生氣,周身散發着寒氣,好像她再多說一句,爸爸就要把她丢下了。
阮白芷害怕爸爸不要她,讓她做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不要她。
她會學着當一個乖小孩,以後的作業也會自己做了,她不能再被爸爸丢下了。
阮白芷的眼淚跟不要錢一樣,拼命往下掉。葉知柏看着心疼得不行,暗暗在心裏罵那個語文老師,也罵自己。
“別擔心,你見過你爸爸生氣嗎?你爸爸生氣的時候是什麽樣的?”葉知柏想要補救。
阮白芷搖搖頭,淚汪汪地看着葉知柏,回答:“爸爸很少對我生氣,我不知道爸爸生氣會怎麽樣。”
“既然這樣的話,不是更說明了你爸爸不會生氣了嗎?”葉知柏輕聲安慰她,“放心。你爸爸一定很愛你,舍不得對你生氣的。”
就像他一樣,舍不得她掉眼淚。
阮白芷卻什麽話也沒說,她很确定自己很愛爸爸,但是她不知道爸爸……
當大魔王剛剛睡醒,聽到手下禀報說,有個人類給他遞了請帖,讓他去辦公室一趟。
大魔王冷笑,他倒是想看看是哪個狂妄的人類,竟然敢用這樣的口氣對他說話。
他接過“請帖”,那是一張打印出來的A4紙,疊成三折,上書:“阮白芷的家長您好,有關您女兒的教育一事,想請您到校詳細談談。”
大魔王眯起眼睛,赤紅的雙瞳帶着些許不明的危險意味。
呵,狂妄的人類,竟然敢質疑他對女兒的教育。
對于其他學生的家長,學校請家長都是直接打電話去請的,但是語文老師問了阮白芷,阮白芷說她爸爸沒有手機,聯系他必須要通過這種古老的方式。
語文老師想到那個大魔王來自神秘家族的傳言,立刻表示自己了解。就像鐘家一樣,他們也一直保持着那種古老的做派,就是科技已經如此發達了,有時也不用手機,而是用傳音來通知他們,恐怕阮白芷她家也是這樣的古老世家。
無意間得知語文老師要請阮白芷家長的校長差點要昏厥過去,他指着語文老師,食指顫抖着,“你、你……自求多福吧。”
語文老師不明白為什麽校長這麽激動,她不就是請了個家長?而那幾位原本在研究法陣的老教授得知語文老師要請大魔王來學校,也各自端着茶杯,跟着她一起坐在辦公室裏等人。
阮白芷忐忑不安地站在辦公室前面的走廊上,雙手抓着小背包的背帶,咬着下唇,低頭盯着腳尖,心裏亂七八糟的,好像一團毛線球被人弄亂了,再也找不到頭。
“笨小孩。”一道清冷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阮白芷身體突然一僵,緩緩地擡起頭,仰頭看着大魔王。
大魔王原本正想問她在這傻站着做什麽,她一擡頭,就看見她紅腫的眼睛,顯然是剛剛哭過,他心頭突然冒起無名火。
“誰欺負你了?”大魔王問。
他的指節捏得咔咔作響。
阮白芷連忙擺手,“沒、沒有人欺負我。”
大魔王直接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後用大掌搭在她的眼皮上,“閉眼。”
阮白芷連忙閉上眼睛,卷翹濕潤的睫毛撓了一下大魔王的掌心,大魔王将掌心弄熱,捂住她的眼睛,緩解她眼睛的不适感。
“沒人欺負你,你哭什麽?”黑暗中,阮白芷聽見大魔王的聲音。
因為看不見爸爸的表情,阮白芷更加能聽出大魔王的情緒,他在不高興。
阮白芷癟了癟嘴,好像要哭,但是她知道爸爸不喜歡聽到她哭,于是又把淚意憋了回去。
“我不乖,老師要請你過來,打擾爸爸做事情了……”
大魔王聽到了她的哭腔,心髒抽了一下,他皺起眉,說:“呵,你倒是會說漂亮話。”
話音剛落下,他就感覺到自己掌心的濕潤,笨小孩咬着下唇,肩膀一抽一抽的,大魔王放下自己的掌心,看見她那張白白嫩嫩的臉上流下兩行淚。
阮白芷抱住大魔王的脖子,挂在他身上,背對着他,不讓他看自己哭。
“你這是幹嘛?又哭鼻子?你是哭包轉世嗎?”大魔王看着她哭就不高興,特別是她強忍着哭聲的樣子,讓他更不舒服了,倒不如像以前一樣,吵得他頭疼,也好過像這樣鈍刀子磨人。
大魔王哪裏會安慰人,能放軟語氣跟她說話都算頂天了。
阮白芷一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爸、爸爸不喜歡我、我哭,所以不能、讓爸爸看見我哭……”
大魔王聽得心頭一軟,好像有什麽東西将它融化,灼人的疼。
“我不是不喜歡你哭,只是不想你……被人欺負。你明白嗎?”
阮白芷的哭聲頓了頓,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泣,擦了擦眼淚,扶着他的肩頭起來,用那雙淚眼望着他。
“爸爸,你會對我生氣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大魔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生氣?我沒法對你生氣。”
他就是想殺了她,也得問過他的心髒同不同意。
阮白芷破涕為笑,心想,葉知柏說得果然是對的,爸爸不會對她生氣。
“爸爸,語文老師給我布置作業,我只寫了一半。”阮白芷承認自己的錯誤,正要跟爸爸道歉。
大魔王聽到這事,“就因為這?你哭成這樣?”
“我讓別人幫我寫了剩下的一半。”阮白芷小聲說。
原本以為大魔王會跟語文老師一樣把她說一頓,卻沒想到他點點頭,贊許地說:“不錯,很聰明。很有魔王的風範。”
他的事情,就是手下的事情,他做到一半不想做了,就讓別人去做,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阮白芷眨了眨眼睛,爸爸誇她聰明耶。
“可是,老師說,作業要自己寫。”
大魔王繼續用掌心捂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笨小孩,下次做什麽,手腳幹淨一點,別被人發現了。”
阮白芷覺得哪裏不對,但是既然是爸爸說的,那她明白了!以後作業要自己寫,但是如果她已經學會了,就讓葉知柏模仿她的筆跡寫!
因為上午消耗了許多靈力而在伴生鈴裏休養的葉知柏:……突然覺得後背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