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家的小孩，可比你們這……

召喚陣的光芒閃爍了一下, 心魔們嘲笑着兩個幼崽的自不量力。

護在阮白芷身前的葉知柏渾身是血，已經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正要倒下, 被阮白芷接住。

阮白芷太小了，她只能費力地把他拖進自己畫的召喚陣裏, 她發現了, 這些心魔對這個召喚陣似乎很忌憚的樣子。

已經耗費了她幾乎所有魔力的召喚陣就像偶爾失靈的燈泡, 時不時閃爍一下，卻沒有再多的反應。

阮白芷捂住葉知柏的傷口, 想要他回伴生鈴繼續休養。

“如果我不在了, 你會害怕嗎？”葉知柏嘴唇發白，借着召喚陣時不時閃爍的微光，看清阮白芷的臉。

她又哭了。

“我會努力勇敢。”阮白芷抽泣着。

葉知柏還想說什麽, 因為耗盡了靈力，又受了重傷, 直接昏迷了過去，被伴生鈴強行拉了進去。

天地黑暗，心魔們在阮白芷的頭頂飛來飛去, 似乎在考量着這個法陣是不是真的有用, 能召喚來什麽強大的東西。

阮白芷抱着自己的雙膝, 努力把自己縮起來。

她又累又困，還很害怕。

她害怕自己再也見不到爸爸了。

心魔們已經有魔躍躍欲試，想要吞食一口阮白芷的靈魂。剛剛有一個心魔吃了那人仙混血的小子的一塊肉, 魔氣大漲, 都能往上飛一層了，他們也想要飛到上層，沖破封印, 吞噬掉人界的自己，将其取而代之。

“好香的氣息！我已經等不及了！”

“一口，就讓我咬一口！”

“我也想飛升上層！”

……

心魔們終于按捺不住，朝着阮白芷俯沖飛去！

就在這時，召喚陣的光芒突然一亮，阮白芷熟悉的魔氣從召喚陣裏爆發出來，所有觸及到這道魔氣的心魔全都灰飛煙滅了。

“爸爸！”阮白芷一下子就認了出來，這是爸爸的魔氣！

然而當光芒消散，出現在法陣裏的卻不是大魔王高大的身姿，而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

少年半挽着長長的黑發，身上披着長及腳腕的睡袍，用一條紅色的腰帶束在腰間，松松垮垮的樣子，稍微擡一擡手，動作幅度一大，敞開的衣襟裏，腹肌曲線若隐若現。

他赤色的雙瞳掃過那些漏網之魚，随手在空中一捏，那些心魔慘叫一聲就被捏散了。

比起葉知柏的物理攻擊，他用魔法打敗魔法顯然更加有效。

解決完了這些心魔，少年版大魔王才轉過身，看到阮白芷身上的小白裙都被血染紅了，眯起眼睛，“誰幹的？”

就連他的聲音也年輕了一些。

阮白芷低頭看了看自己，連忙擺手，“不是我的血。”

是葉知柏的。

少年魔王在阮白芷面前蹲下，用拇指擦掉她臉上沾的血，鼻子聳了聳，輕嗅，“這不是你的血，為什麽這裏還有魔王之血的味道？”

阮白芷舉起自己割破的手指，抽了抽鼻子，誠實地說：“剛剛用來畫法陣了。”

她的眼眶還紅着，但是當她感覺到爸爸的魔氣時，就不哭了。

少年魔王握住女兒的手指，消耗了一點魔氣幫她把傷口愈合，他的身形變得透明了一些。

“爸、爸爸，你怎麽變成這樣了？”阮白芷眼眶一下子又盛滿了淚水，是不是因為她亂召喚爸爸，所以才把爸爸變成這個樣子？看起來更弱了。

少年魔王按着自己的太陽穴，無奈道：“你還好意思說，還沒學到家就敢用法陣召喚我。你這點修為，就只夠召喚我一只手，要不是我感應到是你在召喚我，我才不會分出神識來救你。”

現在這個狀态的他只是他的一縷神識，僅有他一只手那麽多的力量。以阮白芷的修為，光是這個形态的他過來，法陣就已經将阮白芷身上所有的魔氣都吸走了，還加上她的魔王之血的力量，如果完整版的他過來，恐怕她會承受不住法陣吸收的能量，直接翹辮子了。

現在的阮白芷，跟普通人類小孩沒什麽兩樣。

“神識是什麽？”阮白芷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好讓視線清晰，看清這個樣子的爸爸。

少年魔王說：“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你就理解成，是我分了一部分的我來帶你回家，等到我見到完整版的我，就能融為一體。”

這一部分的他年齡變小了，能力變弱了，連心性好像也倒退回了少年時期。如果是成年版的他，估計要把那些傷害她的心魔好好折磨一頓再讓他們魂飛魄散，而現在他只想立刻馬上讓那些心魔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阮白芷的小腦瓜确實處理不了這麽複雜的問題，她想要站起身，但是腿一軟，又要摔回去，被少年魔王眼疾手快地接住。

少年魔王轉過身，“背你。上來吧。”

阮白芷扶着爸爸的肩膀，趴在他的後背上，“爸爸，我會不會很重？”

“你就這麽一丁點大，哪裏重？”少年魔王笑出聲，笨小孩就是笨小孩。

他擡起頭，觀察着這口魔淵之井。

魔淵之井中間是空的，空間無法估計有多大，周圍彌漫着讓人不适的氣息，從上頭還會傳來魔物嘶吼的叫聲以及一些人類竊竊私語的聲音，好像離得很遠。

這裏一共有七層，最底下的都是人類的心魔，這些心魔應該只是小喽啰，對付起來還算簡單，只是越往上，那些魔物和心魔就越難以對付。

少年魔王倒是不怎麽擔心，反正外面的自己會想辦法下來的。

阮白芷問：“爸爸，我現在是鬼嗎？”

“人死了才是鬼，而且你是魔，魔死了之後也變不了鬼，只會消散于天地。”少年魔王背着阮白芷找了個幹淨的地方，那邊臭烘烘的，他都看到她捂鼻子了，估計可難受了。

他把阮白芷放了下來，讓她坐在一塊不知道是什麽魔物死後留下的骨頭上。

“爸爸，那我現在是什麽？”阮白芷低頭看着自己的小手，月光穿透她的掌心，她沒有影子。

她做了個抓握的動作，發現自己就算是這種狀态，也和平時好像沒有什麽區別，不能身輕如燕，像葉知柏那樣飄來飄去。

少年魔王說：“魂魄。魔淵之井存在已有幾千年，比你爸爸我存在的時間還長，所有規則都是混亂的。在外面，魂魄需要有靈力才能碰到實體，在這裏，即便你只是魂魄，沒用魔氣也沒用靈力，也能碰到東西。”

“爸爸，我看別的魂魄都能飛，為什麽我不能飛？”阮白芷仰頭看着少年魔王，小腳丫在空中一晃一晃的，跟剛剛那個害怕得腳軟站不起來的她判若兩人。

有爸爸在，她就不會害怕了。

月光偏移，傾斜着落在她的身上，少年魔王背對着月光，看見她的臉上還有淚痕，用自己的衣袖幫她擦了一把。

“你很想飛嗎？”他問。

他幫人擦臉的動作不太熟練，阮白芷往後一仰，差點摔下去，小手胡亂地在空中亂抓。

少年魔王抓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抱起，腳尖點地，旋身往上飛去。

“哇！爸爸會飛！”阮白芷想起那天她跟夏沁姐姐讨論她的爸爸，她說爸爸會飛，夏沁姐姐還誇爸爸厲害了。

如果她的魔氣還能使用，她也能飛起來。

阮白芷想到這裏，剛剛亮起的眸子又暗了下去，她興趣缺缺地趴在爸爸的肩膀上。

少年魔王察覺到女兒的低落，帶着她飛了一會兒又落在了地上。

“又怎麽了？”他原本是想哄她開心來着，她在自己沒來的時候，應該受了不少苦吧。

阮白芷低着腦袋，用悶悶的聲音說：“爸爸，不知道為什麽，我的魔氣好像突然變弱了很多。以後我可能不會飛了，也不能和爸爸去打魔獸了。那些地方太危險了，我保護不了爸爸。”

她的魔氣為什麽會變弱，魔王再清楚不過了。

他将阮白芷放回魔物骨頭上，雙手垂下，衣袍遮蓋住了他蜷縮起的拳頭。

“剛剛爸爸還沒有來的時候，我好害怕我會回不去。我怕再也見不到爸爸了。我不能和爸爸再一起打魔獸，也不能去幫爸爸找書了。爸爸的身體不好，如果沒有書該怎麽辦啊？”阮白芷擡起頭，伸手揪住爸爸的衣角。

她望着少年魔王的赤瞳，小聲哽咽着說：“爸爸，我沒辦法保護自己，也沒辦法保護你了。”

少年魔王看着眼前的女孩。

她的身上有一半是別人的血，白裙被染紅，如同一朵盛開的花，不知道在哪裏蹭髒了膝蓋和手，灰撲撲的，唯一明亮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眸清澈幹淨，眼眶還有一點紅，嘴唇發白，臉色也不好看，望着他的眼神寫滿了愧疚和自責。

她這麽小，這麽弱，連那些人類的心魔都對付不了，卻說要保護他。

少年魔王的眸光閃爍了一下。

他想早點帶她回魔界，但是現在的他還做不到在魔淵之井撕裂兩界的空間。

為什麽那個自己還沒有來？少年魔王想。

被惦記着的成人版大魔王站在魔淵之井的井口，周圍全是四大家族的人，他們所有人手裏都握着自己的武器，對準了大魔王。

“魔王陛下，我們不想與您為敵，您也不要讓我等為難。殺死我們一個人，您就得受九道天雷，想必您也不想在人界隕落吧。”鐘家的老家主是在場資歷最高的前輩，他知道的事情不少，也知道大魔王在人界會受到怎樣的制約。

公孫宣長正要給大魔王翻譯成魔語，卻聽見大魔王用人類語言，說：“你們自己沒有守好魔淵之井，把我女兒的魂魄拉了進去，我還沒有找你們算賬，竟然敢威脅起我來？”

大魔王冷笑着，豎起食指，指尖凝結了一團黑色的球，仿佛要将所有光都吸進去。

“魔王陛下，萬萬不可！一旦您破開封印，魔淵之井的魔物就會全部跑出來為害人間，到時候每死一個人，天道就會将這筆賬記在您的頭上。”公孫宣長苦口婆心地勸道。

大魔王用那雙赤色的眼眸掃過他們每一個人，嘴角微揚，露出一個嘲諷笑容，俊美的容顏因為這抹笑而變得邪氣。

“你們人類裏出現了叛徒，被跑出來的心魔代替了本人，所以封印加固了這麽久依舊不穩，還把我女兒吸了進去。你們簡直比我家的笨小孩還要笨。不對，我家的小孩……可比你們這群愚蠢的人類聰明機靈多了。”

井底的阮白芷突然打了個噴嚏。

少年魔王在掌心升起一團暖火，讓阮白芷虛虛地捧着，然後不耐煩地仰頭看天。

成年版的他到底行不行啊，怎麽還沒來，女兒都要凍感冒了！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