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假千金的假哥14
燕新鴻愣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從失而複得是的女兒口中聽到态度這樣明确的話,相認以來,她就像一抹單薄脆弱的影子亦步亦趨跟在燕寧身後,沉默無聲,彷佛不存在。以至于他一直都在說服燕寧,而從來沒去找她好好談過,因為在他潛意識裏,她的意見微不足道,只要燕寧松口,難題迎刃而解。
現在,她卻在無比堅定地告訴自己:“我不想看見她。”
瘦骨嶙峋的臉顯得雙眼格外大,黑漆漆的眼眸亮着光,四目相對那一瞬間,燕新鴻面上一辣,竟有些不自在。
黎汀緩緩開口:“秦家人的案子還要安安出庭,留在這邊也好,省得來回跑。”
燕新鴻收回目光,未再言語。
片刻後,各自回房睡覺。
燕新鴻敲響燕寧的房門。
燕寧開門,垂眼看着臉色不愉的燕新鴻。因為燕安終于支棱起來的好心情打了一個折扣,這位便宜父親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望着比自己高了小半個頭的兒子,燕新鴻忽然意識到,兒子到底長大翅膀硬了,要跟他老子掰手腕,一邊欣慰一邊心酸,心情複雜地走進房間。
“我勸你別白費口舌,我改變不了你的主意,你也別想改變我的主意,就別浪費各自時間了。”燕寧想睡覺,不想做無意義的争執敗壞心情。
燕新鴻那個心梗,差點就被當場送走。
“你這是什麽态度!我是你爸!”
燕寧要笑不笑:“你做的事可不像個當爸的。”
燕新鴻又被噎住了:“你這是要跟我劃清界限,斷絕關系。”
“你想這麽認為也可以。”燕寧聳了聳肩。
Advertisement
燕新鴻勃然色變,直直盯着他:“是我太慣着你,給了你叛逆的勇氣。你既然這麽有骨氣,那以後就別用我的錢,你成年了,自己養活自己去。”
哦豁,經濟制裁來了,對于原身這種大手大腳的富家公子來說,還真是殺手锏。
可惜燕寧不是沒斷奶的原身,他來的第一天就加杠杆買了兩支股票,這幾天賺的錢足夠他一兩年內過得舒舒服服,從容不迫撈第二桶金。
燕寧笑眯眯地哦了一聲。
火冒三丈的燕新鴻拂袖而去,都忘了自己過來的本意。
燕安聽得動靜開門,就見鐵青着臉的燕新鴻大步離開。燕安急忙跑過去,正對上懶洋洋伸懶腰的燕寧。
“還不睡?”
“馬上就睡。”燕安頓了下,“他是不是罵你了?其實我回去也沒什麽。”
燕寧挑眉:“不回去,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氣,該争的地方一步都不退。”
“可是……”燕安欲言又止。
燕寧語氣不容置疑:“沒有可是,聽我的。”
燕安合上雙唇,心裏有些難受又有些感動。
送走燕安,燕寧就開始訂酒店,有骨氣哪能住人家的房子啊,酒店好,吃喝衛生都有人照顧,他就可以專心幹活掙錢,畢竟要自力更生養妹妹呢。
第二天,燕寧發現自己酒店白訂了。
別墅的戶主黎汀發飙了:“這是我的房子,我兒子女兒為什麽不能住,燕新鴻,你欺人太甚。”
燕新鴻頭都大了,他是想封鎖經濟迫使燕寧服軟,但是真沒逼燕寧搬出去的意思,可黎汀壓根聽不進去。
燕新鴻恨恨瞪一眼燕寧,這逆子故意的。
燕寧無辜地聳了聳肩,他真忘了這別墅是黎汀的嫁妝來着。
“你不就是想逼着阿寧和安安回B市,這樣人前好看一些,為了面子,你竟然這樣逼迫他們,你怎麽能這樣!”黎汀又氣又傷心還有難堪,她想起不久之前試圖哀求兩人接受音音的自己,當時的她和現在的燕新鴻又有何不同。
燕新鴻被黎汀哭得頭疼,氣弱辯解:“我沒有,我就是一時氣話,哪曉得他來真的。”
當着兒女的面,黎汀沒有不依不饒,吸一口氣平靜下來,強笑着對燕寧兩人道:“你爸沒那意思,這是你們家啊,你們不住家裏想住哪裏去。”
燕寧憐憫地看着黎汀,這個時候的她像極了一個好母親,柔弱又堅強還可憐。
黎汀和燕新鴻回了房間。
“新鴻,就這樣吧,別再逼孩子們了,好不好,算我求求你。”黎汀哀求望着燕新鴻,“之前是我們想岔了,發生了這麽多事,安安和音音之間井水不犯河水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強融最受傷的是安安。她已經受了那麽多傷害,難道我們做父母的還要繼續傷害她?”
燕新鴻無言以對,他能對燕寧直白談利益,對黎汀不能,對黎汀只能談感情,而現在,黎汀的感情已經漸漸偏向親生女兒這一頭。
罷了,那就這樣吧。
“我真沒逼他們,你也知道臭小子說話多刺人,我一時沒忍住才說了氣話,我是他爸,還真能跟他計較不成。”
黎汀牽了牽嘴角,“你當爸的,當然不能跟孩子計較。”靜默了幾秒,她慢慢說,“我想在留在這裏陪安安一段日子,她長這麽大,我都能沒好好陪過她,她馬上就要出國,我想多陪陪她。”
這要求過分嗎?一點都過不過分,所以燕新鴻無法拒絕。
反正兒女都不回,索性黎汀也不回,對外還好說是留下處理官司。
至于燕黎音心裏怎麽想?他眼下已經無暇顧及,總不能為了她,在和兒女鬧僵之後,再和妻子離心。燕新鴻有一瞬間的猶豫,第一次懷疑自己堅持留下燕黎音這個決定是否正确。
回B市的只有燕黎音、霍景澤以及燕新鴻。
燕黎音怔怔望着窗外的雲團,眼帶血絲眼底發青,出事以來,她沒睡過一天安穩覺,尤其是這兩天。
繼失去哥哥之後,她正在失去媽媽。這幾天,媽媽只有電話,人再也沒出現過。
她問媽媽:媽媽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媽媽在哭,她哭着說:對不起,音音,媽媽需要時間,你給媽媽一點時間。
一點時間是多久?
一個星期,一個月,一年……還是一輩子?
秦亞男太厲害了,她是不是會下降頭,被她下了降頭的人就會無原則站在她那邊,變了個人一般。
燕黎音重重打了一個哆嗦,冷,就像血管裏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冰渣子,冷到痛。
“冷了?”霍景澤按鈴找來空姐,“一條毛毯。”
燕黎音看着霍景澤認認真真地把毛毯蓋在她身上,像是在做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有一天你會不會也不要我?”她的聲音夾藏着濃烈的不安。
霍景澤擡頭,擲地有聲:“不會。”
燕黎音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幾天之前,她也以為媽媽不會不要她,這些年來媽媽是那麽的疼愛她。
“你信我。”霍景澤直視她的雙眼。
燕黎音的眼睛漸漸紅了,淚水慢慢湧出來,就像看救命稻草:“我只有你了。”
如果連你都棄我而去,我将一無所有。
過道另一邊戴着眼罩似乎在睡覺的燕新鴻閉了閉眼,這點上,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霍景澤是燕黎音最後的也是唯一的籌碼,就看霍家夫妻能為了霍景澤容忍到哪一步,霍家夫妻才是真正決定燕黎音能不能繼續留在場上的人。
現在的燕新鴻像極了一個不甘心的賭徒。
霍父霍母糟心透了,出身差不要緊,親生父母人品低劣也能含糊過去,反正又不是跟着親生父母長大,不會被影響。畢竟自己兒子自己清楚,情況特殊,由不得他們挑三揀四。
然他們細細一打聽,才得燕黎音早知身世卻隐瞞。欺瞞對她恩同再造的養父母,陷因她受過的燕家親生女兒于險地,這在霍父霍母眼裏,人品上落了下乘,就有點不能忍了。
他們嘗試着和霍景澤讨論,霍景澤反問:“不管做了多少好事,只要做了一件壞事,就是壞人?”
“這話也沒錯,無論如何,燕黎音救了阿澤,這兩年也多虧了她陪在阿澤身邊。”霍母就說。
“這份恩情,我們一直都記着,這兩年不也沒少拉扯燕家,不就是為了報恩。” 霍父覺得人品問題是個大問題,“不能因為有恩在,其他什麽都不管了吧。阿澤本來就單純,要燕黎音存點不好的心思,阿澤怎麽辦?”
霍母沒好氣:“那依你的意思分開他們,你兒子能同意。”
霍父不言語了,兒子那情況離不開燕黎音。
雖然兒子忘記了很多有關于綁架案的細節,但是心理醫生說這種遺忘正是因為那段記憶太過慘烈,大腦啓動自我保護機制,選擇性遺忘了那段記憶。
警方根據現場痕跡以及傷勢推導出模糊的經過:夜深人靜的荒山野嶺,他的兒子一個人躺在灌木叢裏,蛇蟲鼠蟻爬過他的身體,更可怕的是這個過程中他的意識極有可能清醒着,但是他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獨自一人在黑暗中被恐懼淹沒。
對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而言,這一切何其恐怖。以至于他至今都走不出那個晚上,不斷在夢中、精神上、思維深處重回。
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燕黎音便成為他的救贖。
霍父神情微妙了下:“那要他睜開眼看見的是燕家兒子,他也喜歡人家?”
霍母優雅地換了一條腿疊起:“保不定就是了。你看,比起你兒子喜歡男人,是不是喜歡的姑娘有點瑕疵,更容易接受。不至于因為一件事把人一杆子打死,年紀還小,再觀察幾年。”
霍父嘴角抽了抽,一言難盡看霍母:“你可太會安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