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假千金的假哥22
第22章 假千金的假哥22
同樣如喪考妣, 彷佛經歷了一喪事的還有秦志勇。
上廁所的秦志勇看見了放在馬桶上的報紙,一眼瞥見燕黎音這個名字,他下意識拿起來。
豆大的黑色加粗加黑标題《養父校門口砍殺養女為何般》映入眼簾, 秦志勇瞳孔縮了縮,瞪着眼睛往下看,看着看着眼角不斷抽搐, 心髒劇烈收縮。
燕黎音那個有錢的養父腦溢血住院,現在當家作主的燕家的兒子。四年前在法庭上見過, 他是站在秦亞男那一邊的。現在燕家這兒子對記者說, 燕黎音對不起燕家,所以要和燕黎音斷絕關系, 以後燕黎音就和燕家沒有一點關系了。燕黎音還有七十萬沒給他, 燕黎音還答應照顧他兒子的, 沒了燕家, 她哪來的錢。
報紙被抖的嘩啦作響, 秦志勇整個人都在抖, 抖得快要散架一般。
外面的警察對視一眼,知道這一招起了作用, 有機會撬開秦志勇的嘴。
新一輪的審訊開始。
秦志勇的臉青白得像死人, 他緊緊閉着嘴,任對面的警察擺事實講道理, 軟磨硬泡,嘴巴像被502粘上一樣,嚴絲合縫, 一個字都漏不出來。
審訊的警察都納悶,居然這樣都不開口。
“秦志勇,你要想清楚, 你這是在學校門口想殺學生,當時在場幾十個學生,就算是未遂,這罪可不輕。可你要是配合調查有立功的表現,就能減刑。”
沉默的彷佛和鐵椅融成一體的秦志勇擡頭森森一笑:“能只坐三五年牢嗎?”
“具體要看法官怎麽判,你表現好,我們會替你向法官求情。”
秦志勇又低了頭,恢複到之前彷佛與整個外界失聯的狀态。
但凡有人能跟他說,他賣了燕黎音只要坐四五年就能出去,或者給他一百萬救他兒子,他都能毫不猶豫賣了那個心狠的死丫頭。
可沒人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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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了燕黎音,他也少坐不了幾年牢。有案底,剛釋放就蓄意謀殺,還是在校門口殺學生,就算是被唆使的,十幾二十年的也跑不了。
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多坐幾年牢少坐幾年牢,沒區別。那又何必賣了那死丫頭,畢竟那也是他的種。
沒錢兒子是沒法救了,好歹還有個女兒,勉強算是個後。
秦志勇咧開嘴,笑的比哭還難看。
*
二十四小時一過,燕黎音終于可以離開警局,她一夜沒睡,精神卻不錯,除了眼底略帶血絲。見到大廳裏等待的黎汀,眼眶慢慢紅了,委屈又可憐地叫了一聲:“媽媽。”
黎汀定定看着她。
看得燕黎音不自在起來,她走過去,又小聲叫了一聲:“媽媽。”
黎汀收回目光,向外走。
燕黎音愣了下,原地站了幾秒,小跑着追上去。腦子裏飛快盤算着各種念頭,她給秦志勇錢的事情沒法抵賴,但是她有充足的理由,只要咬準了這一點,無憑無據,他們只能是懷疑。反正媽媽早就站在秦亞男一邊,她不在乎媽媽懷不懷疑。爸爸那邊,只要霍景澤願意給她撐腰,爸爸就不會放棄她。燕黎音翹起嘴角,只要說服霍景澤站在她這邊,她就能有驚無險地度過這個難關。
燕黎音乖巧地坐在後車座上。
黎汀坐在她旁邊。
沉默蔓延在昔日親密無間的母女之間。
燕黎音低着頭,剝着指甲思考待會兒怎麽說服霍景澤,冷不丁就聽見一句:“你爸爸突發腦溢血,現在還昏迷不醒。”
燕黎音愕然擡起頭,燕新鴻,腦溢血,剎那之間燕黎音臉上血色退了個幹幹淨淨,燕新鴻暈迷不醒,燕家燕寧做主,要是秦志勇知道。燕黎音呼吸一窒,不,沒關系,她還有霍景澤,只要霍景澤願意,她就不會出事。
瞬息之間,她眼淚掉下來:“是因為燕安差點被砍傷的事情嗎?媽媽,你相信我,我給秦志勇錢是他一直糾纏我,不是我指使他的。媽媽,我怎麽可能指使他去殺人,那可是殺人,我哪來這麽大的膽子。”
她哭得傷心極了,臉上的委屈和難過是那麽的真實。
如果不是自己已經聽過燕寧的分析,黎汀覺得自己可能就相信了吧。秦志勇如果真拿捏住了燕黎音,一出手就是三十萬往後還能源源不斷要到更多的錢,不守着兒子好好過日子,有什麽理由去殺燕安,嫌命長嗎?
“黎音,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是不是你指使的?”黎汀尾音發顫,目光嚴厲。
燕黎音淚濛濛的眼睛直視黎汀,不閃也不避,她哽咽着說:“媽媽,不是我。”
“是不是你指使的?”黎汀再一次發問。
燕黎音淚水洶湧:“不是我,不是我,媽媽,你相信我”
“到底是不是你指使的?”黎汀語調比上一次更加高亢。
“不是我!”燕黎音用力搖頭,“我都說了不是我,媽媽你為什麽還要再問,如果你認定是我,何必來問我。”
黎汀淚濕了眼眶,悲聲道:“我在等你親口承認。”
燕黎音飲泣吞聲:“媽媽你已經認定我指使的了,對嗎?”
眼淚從黎汀眼眶中滑落:“四年前,你也是哭得這般可憐,說你把張桂蘭當成了瘋子,你不是故意不告訴我們。”
燕黎音當場僵住,哭泣慢慢停下來,她說:“可真不是我做的,媽媽,你不能因為我犯了一次錯就覺得錯的都是我。”
黎汀悲哀地閉上眼:“是我的錯,我沒把你教好,都是我的錯,四年前我就應該堅決把你送走,是我優柔寡斷害了你。”
燕黎音漠然着臉,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意思,時光又不能倒流。猝然之下,一巴掌落在臉上,被打偏了臉的燕黎音愣在那裏。
黎汀吸了一口氣:“這一巴掌我是為自己打的,我養你十五年,你卻要害我女兒,你對得起我嗎?”
燕黎音緩緩抹上臉,黎汀力氣不大,其實這一巴掌并沒有多疼,可心髒上卻像是插了一把針,真疼,肝脾肺腎都跟着疼起來。
“停車。”黎汀擦去淚水,“事情做過了就是做過了,并不會因為你不承認就不存在,黎音,去自首吧。”
燕黎音垂眸不語。
黎汀深深看她一眼,她想這是她們之間的最後一次見面了。
“你下車。”
*
燕黎音站在路邊,目送黎汀的車離去,媽媽徹底離她而去了,她不以為意地勾了下嘴角,早晚的事情,就算沒有這件事,媽媽也會徹底倒向秦亞男這一邊,誰讓秦亞男是親生的呢。
她不在乎,她一點都不在乎。
哥哥、媽媽、爸爸,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霍景澤,只有霍景澤真心實意全心全意對她好。
想起霍景澤,燕黎音幸福地笑起來,打電話給他。
霍景澤在燕家等着燕黎音。
回到家的燕黎音看見面無表情的霍景澤并未多想,他向來情緒寡淡,大多數時候臉上都沒有表情。
燕黎音撲上去抱住霍景澤的腰,頭埋在他的胸口哭了起來,越哭越大聲,似乎要被關了一整天的恐慌全部發洩出來。
霍景澤身體僵硬,宛如堅石,他沒有推開燕黎音也沒有安慰燕黎音。
沒等來安慰的燕黎音不禁奇怪,仰起臉細細叫了一聲:“阿澤?”
從霍景澤的角度看下去,尖尖的下巴,布滿淚痕的臉,霧蒙蒙的眼睛,燕黎音的模樣驚人得楚楚可憐。霍景澤卻是無動于衷,眼底沒有一絲波瀾。
對上他的眼睛,莫名的不安籠上心頭,燕黎音咬了咬唇,語無倫次地哭:“我爸爸病倒了,阿澤,我該怎麽辦,我好害怕。我當時真沒想那麽多,我一時沖動就找秦志勇,我好後悔,我不應該做那種事的,我怎麽會做出那樣可怕的事情來。阿澤,我好後悔,阿澤,警察已經懷疑我了,我不想坐牢,我害怕,我要是坐了牢我這一輩子就毀了,阿澤,你幫幫我,我求求你,你幫幫我好不好,就這一次,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我以後絕不再犯錯。”
燕黎音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仍是沒換來霍景澤只言片語的回應,這樣的沉默就像利刃切割她的神經。燕黎音受不住這樣的淩遲,她開始慌:“阿澤,你為什麽不說話,你說話啊。”
“我幫不了你,殺人這種事,你讓我怎麽幫你。”霍景澤緩緩開口,燕黎音才發現他聲音沙啞的厲害,然她沒心思問,她只關注霍景澤幫她上,“你能幫我的,只要讓秦志勇別亂說話就行。幸好秦亞男沒受傷,我以後一定好好補償她,我真的知道錯了,阿澤,我以後再也不會犯錯了,你就幫我這一次好不好,就這一次。”
“這是妨礙司法公正,我沒這能力。”霍景澤搖頭。
“可對你爸爸媽媽來說很容易,只要他們一句話就行。”燕黎音聲音不受控制尖銳起來。
霍景澤輕聲問:“你想讓我去逼我爸媽,怎麽逼,以死相逼嗎?”
燕黎音顫了顫,淚水洶湧:“阿澤,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想,可我真的沒辦法了。我不想坐牢,去坐牢我寧願死。阿澤,你就幫我這一次好不好,你說過會保護我一輩子的。你這次幫了我等于救了我的命,你就當我是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好不好?”
霍景澤幽深的瞳孔裏發射不出一絲光,嘴唇輕輕顫抖:“你保護過我,我就會保護你。”
淚水漣漣的燕黎音不住點頭,眼底迸射出喜悅,下一瞬被凍結,她聽見霍景澤問:“你保護過我嗎?”燕黎音大腦彷佛被凍住了。
霍景澤還在問:“你怎麽保護我的?”
好一會兒,燕黎音才反應過來,後背蹿起一股瘆人的駭意,讓她的牙齒都不受控制的碰撞起來,她磕磕巴巴地說:“我救過你。”
霍景澤說:“你救過我,可你沒保護過我。”
無邊恐懼湧向心髒,燕黎音心髒差點停止跳動:“阿澤,你怎麽了?你到底在說什麽?”
霍景澤的聲音帶着哽咽後的沙啞:“你知道的,你那麽聰明一個人,怎麽會不知道,你早就察覺到我把你錯認成另外一個人,你要是不知道怎麽會那麽多次順着我的話往下講,從不反駁解釋,你知道,你早就知道我認錯了人。”
燕黎音耳畔轟鳴,幾乎站立不穩。他居然知道了,他想起來了?在這節骨眼上想起來了!她的表情因為恐懼和憤怒扭曲。
霍景澤目光悲哀:“你知道我為什麽那麽感激你嗎?因為那個人用自己作餌替我引開綁匪,我才能活下來,被你和燕寧發現。她舍命救我,你卻想讓我以死相逼我父母救你。”
燕黎音一個踉跄,跌坐在沙發上,瞪大了眼睛直視霍景澤:“可我的确救了你。”
“你的恩情,我和我們家還的還不夠嗎?”
燕黎音的嘴唇都沒了血色,整個人蒼白得堪比石膏雕像:“所以你是不會幫我了是嗎,你要讓我自我自滅,眼睜睜看着我坐牢我去死,也不管我了。”
霍景澤悲哀:“我幫不了你。”
燕黎音哈了一聲,臉上湧現出一種觸目驚心的絕望,“你是不想幫我,我不是你要感激的那個人,所以你不想竭盡全力幫我,你還恨我是不是,恨我騙你!霍景澤,你到底喜歡過我嗎?”
霍景澤繃着臉沒說話。
燕黎音認真地問:“這些年,你喜歡的到底是我還是你的救命恩人?”
霍景澤喉結滾了下,彷佛壓抑着什麽,他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燕黎音低低笑出聲,聲音裏的悲哀彷佛是從靈魂深處滲透出來,是如此的濃烈沉重,“你居然跟我說不知道,不知道不就是沒喜歡過。霍景澤你這人真有意思,我發現你們這些人都好有意思,一發現喜歡錯人了,感情說收回就能收回,好像那麽多年的相處都是筆寫出來的,橡皮一擦就能消除的幹幹淨淨。就是養條狗養了好幾年都有感情,你們怎麽就能舍棄我舍棄的這麽幹脆。爸爸媽媽哥哥是這樣,你也是這樣,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你們到底怎麽做到的,居然能把感情收放自如。”
燕黎音怔怔落着眼淚:“你教教我好不好,你們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們,那樣,我就不會那麽難過了。”
霍景澤眼眶漸漸紅了。
燕黎音站起來,慢慢走向他:“阿澤,連你也不要我了,我還要坐牢,我連自由都要沒了,我什麽都沒有了,我一無所有了。”
霍景澤的眼淚流了下來:“你為什麽要殺燕安?”
“噗”利刃穿透皮肉的聲音,霍景澤眼眸盛滿了難以置信,他微微後退了兩步,大股大股的鮮血從他腹部湧了出來。
握着水果刀的燕黎音傷心地哭起來,血滴和眼淚一起往下落。
“因為我恨她,恨得想她死,就像現在我恨你這樣恨。”
霍景澤捂着傷口踉跄倒地,極致的疼痛和悲哀撕扯他的五髒六腑,他大口喘息着。
燕黎音跪在他身前,染血的手摸上他的臉,被淚水洗的清亮的眼睛裏含着絕望的瘋狂:“阿澤,我是真的喜歡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你為什麽也要背叛我,你為什麽要和爸爸媽媽一樣背叛我!”
霍景澤流着淚,傷心又憐憫地望着她。
燕黎音輕輕地笑了下,那笑容堪稱無辜:“我不想坐牢,我寧肯去死。” 她舉起水果刀停在霍景澤上方,“你陪我一起上路好不好,我一個人害怕。如果真有下輩子,我不騙你,你別背叛我,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霍景澤臉色微微一變,不知過了多久,他閉上眼睛,說:“好。”
燕黎音握着刀的手開始顫抖,猛得擡高再刺向霍景澤的心口,卻在半空中硬生生剎住,她生氣地扔掉刀:“你應該說不好,你要是說不好,我就下得了手了。”
她一邊哭着一邊掏出手機手忙腳亂打120。
打完電話,血淚模糊了一臉的燕黎音抱着膝蓋坐在霍景澤身邊,兩眼空洞看着虛空:“阿澤你看,其實我也沒那麽壞的。我本來是可以當個好人的,哥哥說,如果我遇到張桂蘭那一天,對爸爸媽媽實話實說,他會繼續拿我當親妹妹。爸爸媽媽會把秦亞男接回來,因為我是個好孩子,他們會繼續愛我,我就不用藏着秘密擔驚受怕,生怕哪一天張桂蘭找上門來,也許就沒後面那麽多事了,那樣我的人生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蒼白一笑,年輕的臉龐上一片荒蕪:“可這世上,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