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坐在石階上,喬柯的心涼飕飕的,全是自己那麽喜歡他、而他愛理不理的樣子。
不過,大概前世的記憶消淡,喬柯并沒有錐心的痛和想殺人的沖動。同一張臉,未必是同一個人,人的一輩子都沒法踏進同一條河流,難道自己會在兩世栽進同一個坑裏?
絕對不要!
就當演戲,演完就回到現代世界——記憶雖逝,喬柯回去的執念還在。
“坐這裏幹什麽?”一個聲音打破靜寂。
喬柯擡頭,伫立于前方的是端木央,依舊一襲缃色長裳,頭發半束半散,悠然自若,如月下走出的溫雅公子。
喬柯往旁邊挪了一挪:“那倆在裏面搞基,你不進去翻桌子掀床啊!”
端木央竟然聽懂了:“你不也一樣坐着?”
“……”
這下好了,再不用費勁去檢驗什麽“仙氣”了。喬柯确信無疑,端木初六就是清弦,喬千律是他的戀人,而喬柯,是插足于兩人之間的可憐備胎。那麽,以後的劇情就是:這兩人并非官方情侶,中間隔一個親哥端木央呢,所以一鬧別扭,端木初六轉而投向自己的懷抱。
然後就是三角戀?
這發展就跟大仙說的一樣了。
兩世苦逼命,還遇上了同樣的人,這是命。走一步看一步吧,好好看着端木初六吧,別給自殺了。但是,初六是那種會自挂東南枝的人嗎,就他那可惡的脾氣,只可能把別人綁到枝頭當風筝吧。
喬柯腦子其亂無比。
端木央悠悠然:“你吃醋了嗎?其實,是千律為我療了傷,耗費元力太大。我也沒有元力,愛莫能助,所以才拜托初六才去照顧他的,因此,你不必介懷。”
結血契,就像幫貧扶困,一個有天賦的搭售一個沒天賦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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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柯心起僥幸:“他們倆真的沒什麽?”
端木央沉默。
看吧,看吧,沉默就是默認。算了,說出來也是兩個人的眼淚,挑那麽清楚幹什麽,喬柯嘆了一口氣,轉移話題:“你怎麽受傷了啊?”
端木央微笑:“摔了一跤。”
摔跤都要喬千律用元力來療傷、還療到臉色蒼白躺床上了,喬柯狐疑:“那你得摔到多慘啊,傷筋動骨都不止吧?”
端木央說:“實是無奈。”
寥寥幾句,端木央的态度始終親和,跟沒發生過什麽囚禁之事一樣,沒有抵觸和厭惡的情緒,明明之前被喬柯騙得關在後院的啊。喬柯不由好奇:“我為什麽把你關在後院?”
端木央啞然失笑:“你做事向來沒道理,我怎麽知道,你煉骨了?讓我看看。”
說着,他的手伸到喬柯的衣領上。
“端木公子。”
一個聲音橫空而來,打斷了端木央的動作。
兩人扭頭,只見楚延陵一襲華麗的紅錦衣,旁邊兩個護衛各執一盞溜圓的百蝶紅燈,映得他越發詭谲瑰麗。端木央緩緩起身,恰恰站在楚延陵和喬柯中間——無形中,一股劍拔弩張的氣勢蔓延開。
“子時将至,怎麽不見喬少出來?”楚延陵先開口。
“他身有小恙,讓我安頓一切。”端木央說。
“真稀奇,昨日分明還神清氣爽,練功太急了吧,今日的醉玉祭……”
“有初六在,楚少主無需多慮。”
一旁的喬柯聽得牙酸,正要插話。端木初六滿頭大汗地出來了,見這幾人紮堆聊天,急促促地推了喬柯一把:“你還坐着幹什麽,時辰就要到了。”
喬柯氣結:“又不是喝孟婆湯,急什麽。”
“你想死就說,我成全你。一堆人替你忙活,就你無事生非,你給我過來!”端木初六大怒,狠狠一拽,力氣之大,直接将喬柯掼倒在地。
喬柯慘叫一聲趴地上。
端木央說了一句“我與楚少主先行安排”,跟楚延陵一同施施然離開了。
喬柯起來,蹭了蹭發疼的嘴角,指節一抹血。喬柯簡直心塞,難怪一見端木初六就心慌慌,以前肯定沒少受他欺負,鬥嘴就罷了,随随便便就動手,混世霸王也扛不住揍啊。結的哪門子血契啊,喬老爺子瞎眼拉郎配,別人坑爹,他是坑兒子啊。
端木初六也察覺出手太重了,下巴卻揚得更高:“跟紙做的一樣,戳一指頭都能破。”
“血契能解約嗎?”
“你還以為誰想跟你綁一起啊,年年說解,你倒是有辦法解了啊!每年光祭日就不知耗費我多少元力!還不快去祭房,等着日臨道的冤魂找上門啊!”端木初六氣呼呼地轉身,要回喬千律房間。
“假如我死了,血契會怎麽樣?你會怎麽樣?”喬柯追問。
“哈,那我會開心死。”
……
走進昨天那個祭房,圓席旁多了一個粗陶大酒缸,喬柯蒙圈了,媽蛋這要是喝完,不用乞丐找上門,自己就得醉死撐死了。
旁邊,一個玉盞托着一支塔香,白煙萦萦,散出迷蒙的氣息。
端木初六讓他喝酒,喬柯就一口悶,初六二話沒說又在缸裏舀了一大碗……一碗又一碗,喬柯喝得直打飽嗝,打一個飽嗝,就打一個冷戰,身體溫度就往下降一點。後來,實在喝不下去了,也冷得受不了,他自暴自棄:“要全部喝完啊,直接割開我肚子往裏頭倒得了!”
端木初六冷哼:“沒啞啊,哼!”
“……”
“冷嗎?”
“你要抱我嗎?”
端木初六豎起眉毛,炸毛:“你的腦子被酒泡糊了,我抱你幹什麽。”
“不是要給我暖骨嗎,不抱怎麽暖?”
端木初六咬牙切齒:“你死了一回,忘得可真幹淨啊,你以為元力是給你暖手啊,老老實實地坐着,一會兒就暖了。”
……脾氣這麽爆,以後可怎麽忍得了,喬柯無語地坐在席子中央,端木初六則選了席子最遠的一角坐下,兩人相隔有一丈遠,喬柯直勾勾盯着端木初六,琢磨他該怎麽運功——這可是頭一回見識奇幻世界的功法啊,不知道像不像電視裏演的那樣。
端木初六被盯毛了:“閉眼!”
喬柯閉眼,心生期待,不過,端木初六并沒有靠近。不久,一股暖意從四面八方湧上來,像初春的暖風一樣。喬柯忍不住睜開眼,只見端木初六掌心朝上,霧狀之氣呈螺旋狀順着經脈而至,彙于掌心,并源源地散出,如雲海詭谲,将他籠罩住了。
這就是元力嗎?
喬柯盯着端木初六,只見他的臉色越來越白,後來,嘴唇如結霜。喬柯瞬間醒悟,自己暖了,端木初六卻越來越冷。果然,不多時,霧氣變得斷斷續續,漸漸淡了,空氣也随之冷下來。喬柯焦急地過去,撫了撫他的額頭,端木初六緩緩地睜開眼,又立起眉毛:“看我幹什麽,閉眼!”
“你很冷嗎?”
“廢話!”
“你現在累了嗎?”
“才不是,暖骨也要适度,不然就算失敗。”端木初六顯然是不想承認自己累了、元力接不上茬。他的額頭有一粒汗凝固成冰珠,墜到他攤開的掌心中,滾了兩滾,竟沒有融化,可知他身體的溫度有多冷。
這個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喬柯驟然心疼了,爬了過去。
端木初六還嫌棄:“幹什麽,靠過來也不暖。”
“我給你暖。”
喬柯剛握住他的手掌,一股暖融之氣在相握的瞬間紛紛湧出。端木初六卻猝不及防,順手一拂,喬柯砰的一聲,頭磕在席子上,整個人都趴下了。端木初六也沒料到會這樣,趕緊将他拽起來。
喬柯哀嚎一聲:“我看,還是靠在一起比較省元力吧?”
端木初六悶悶地說:“那能省不了多少。”
這個死傲嬌,不就是摸個手嗎,兩人前世不知道摸過抱過多少次了,喬柯黏過去:“省一點是一點嘛,萬一你堅持不到最後,我大哥又躺着不能動,醉玉祭失敗了怎麽辦?”
“才不會。”
雖然這麽反駁着,端木初六卻沒再抗拒喬柯的手。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端木初六的元氣忽然變得波動不已,掌心的霧氣忽有忽無。喬柯的身體又變得很冷了,涼絲絲的酒氣直往骨縫裏鑽。
喬柯戰栗不已,抱住了他:“果然元力不足了吧,冷氣都控制不了了。”
端木初六沒有說話,空氣越來越冷,兩人都要冷成冰棍了,喬柯哆哆嗦嗦握住了胸口的龜玉,默念着“失戀大神,趕緊出來看看,你的男神清弦凍成狗了,只怕是等不到自殺那天了。”
心誠則靈,龜玉竟散出微弱暖意,喬柯趕緊摘下龜玉挂到端木初六的脖子上,塞進他的衣服裏,怕離得遠效果不佳,喬柯用手掌壓住龜玉,讓它緊緊貼住端木初六的肌膚。看上去,就像喬柯隔着衣裳按住端木初六的胸口一樣。
“盡做無用之事。”端木初六勉強睜了睜眼。
“你倒來點有用的啊。”喬柯幹脆抱緊端木初六,又是凍得一哆嗦。
☆、沒人牽手,手就揣兜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