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曲奇
陽臺門敞開着，微風拂過，夾雜着竹葉清馨的氣味闖入房間，将薄紗簾吹起。
樹葉抖動的聲音被無限放大。
時喻不是一個喜好安靜的人，這一年兩人相處在同一個空間內的次數屈指可數，次次聊天像在座談會。
裴言川很緘默，總是給人以清冷孤高的錯覺，所以第一天導演組問到相處模式的時候，她根本沒思考，相敬如賓一直是她們慣有的生活方式。
甚至剛開始處于娛樂圈風口浪尖的時喻是有一些害怕兩人單獨相處的。
如果不是自己能看到他內心獨白的話，可能根本不知道令人聞風喪膽的裴總思維跳躍極快。
比如現在。
時喻抱着狐貍玩偶盤腿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着。
只距離她一尺的書桌前，裴言川戴着眼鏡慢條斯理地敲着鍵盤。
他的電腦背對着，以至于時喻根本看不到屏幕上的內容。
估計是枯燥無味的代碼塊。
旁人乍一看會驚嘆：裴總孜孜不倦，悉心竭力，吾輩楷模。
但從時喻的角度看去，咱們裴總頭頂又開始冒出小人了。
最先開始的是話痨人設：“她怎麽老看我，碼農要沉穩……最近沒有健身，她會不會覺得八塊腹肌不夠明顯？”
誰會關心這個啊喂！
時喻臉微微一紅，不自主地将視線往下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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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真的有八塊？
眨眼間，小人又換了風格，這回是嬌羞：“該不會是想我陪她看電影不好意思說吧？要不是上次臨時有事，心願單就可以多增加10%了……”
時喻了然，說的是影音室的時候。
臨時有事是什麽事？心願單之前也提到過。
緊接着又是肅穆：“這次熱搜事件是自己疏忽了，她一定很無助，回去後要盡快走解約流程。”
時喻：謝謝，真的多慮了。
【這倆真的太安靜了！我遭不住了，先換臺，各位江湖再見！】
【別走啊！決戰到天亮！】
這份安靜持續了将近一個小時，直到時喻抱着小狐貍從秋千上站起身，剛踏進卧室一步，卻發現裴言川默默合上了電腦。
自然得就像是剛巧完成工作一般。
時喻：“我去影音室待會兒，上次的電影沒看完。”
裴言川垂着眼簾半晌沒有應答，作勢伸手去打開半合的電腦，面容平靜不露一絲情緒。
她睫毛撲閃兩下，斟酌着試探性開口：“……要一起嗎？”
‘啪——’一聲輕響。
裴言川微微颔首：“好。”
時喻：……摔！
兩人一前一後下樓，順便将行李箱放在客廳。
整座小屋極具特色，沒有電梯只有樓梯，影音室位于負一樓，距離節目組要求的集合時間還有三個小時，觀影時間剛好充裕。
時喻昨天選的片子是個高分科幻片，畢竟他們倆無論是看愛情片還是悲劇片都會尴尬到頭皮發麻。
她很少看電影這點是真的，在劇組不是背劇本就是鑽研主角人設，下戲的時候頂多打開天堂游戲機玩玩換裝養成。
破公司連休息空檔都不給她，哪有時間去看電影，上一次去電影院還是在大學的時候。
時喻在心底輕聲哀嘆，将影片進度調回開頭，但正因為這部影片的重頭戲都在後面，所以前面就顯得枯燥乏味，沒有代入感。
會睡過去也是情有可原的。
帷幕漸漸被放下，時喻抱着小狐貍盤腿坐下，室內沒有放置沙發，只有兩個帶着靠背類似榻榻米的軟墊。
裴言川在一旁調試着投影儀的高度，姿态尤其像個上門維修的老師傅。
腦海中驚現這一想法的時喻嘴角抿着笑，彎曲着腿将腦袋抵在小狐貍頭上，整個人蜷縮着等待影片的開始。
屏幕上畫面初顯，時喻義正言辭地在下面指揮道：“再往上一點。”
“這樣？”
“可以了可以了。”
裴言川站在屏幕前，高大的身影将帷幕遮去了一半，時喻拍了拍身側軟墊示意他坐下。
“給你的。”
室內僅有帷幕上投射出的微弱光芒，時喻攤開手，掌心內躺着的是用透明裝飾袋封口的曲奇。
聞言，裴言川側目。
借着光亮，他看清了上邊的圖案，是一個大頭餅幹，頭發用棕黑色的長條沾着，只有五根，眉毛粗得像蠟筆小新，眼睛是兩個豆豆眼。
最好笑的是鼻子跟耳朵，圓滾滾的同旺仔小饅頭如出一轍。
随後他問：“只有一個？”
時喻一噎，慢吞吞地伸進口袋将其餘的的曲奇抓了出來，本來只想給一個的，其他幾個有點脫模失敗，而且烤箱溫度沒控制住……
焦黑焦黑的。
“……”
裴言川抿唇接過，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怎麽會有餅幹頭頂的毛是一坨一坨的，還有這個長得像大佐一樣的是什麽東西……
“第一次做，其他的都有點……慘不忍睹。”
【挺好看的，就是有點報看。】
【哈哈哈哈哈這什麽東西，長得好睿智啊救命。】
【時喻給老公做的這份和其他嘉賓不一樣欸！嗚嗚嗚磕到了！】
話音剛落，只見裴言川解開包裝絲帶的手微微縮緊，耳邊掠過的是影片對話的聲響。
他嗓音略微嘶啞：“這是……你做的？”
“是啊，跟秦苒學的，不過她做的比我好看多了。”時喻自顧自說着，全然沒注意到他細小的動作，以及頭頂羞紅臉，不斷‘咕嚕嚕’冒泡泡的彈幕。
或許可以拟人的話，小人該是長着絨毛耳朵，身後尾巴如螺旋槳，晃動頻率極高。
裴言川斂起表情，暗自将沙沙作響的曲奇收入口袋，只是眼底蕩漾着一絲笑意，叫人瞧不清神色。
“好了，你收了禮物就要回答我幾個問題。”時喻側身，正對着他。
裴言川：？
他順着時喻的話接下去：“幾個是幾個？”
時喻唔了聲，沉思一瞬：“不多，也就三四五六七個。”
裴言川：“……”
幾個曲奇就問幾個，多問多賺咯。
“不然就把曲奇還我。”她眨眨眼，伸着手略顯無辜，完美诠釋了什麽叫蠻不講理的商人。
略顯昏暗的房間內，裴言川看見時喻臉上露出了小狐貍般狡黠的神情。
最終還是無奈道：“你問。”
時喻揮舞着左手，用食指比出一個一：“你覺得我長得好看嗎？”
【噗嗤哈哈哈哈，咱禦姐真的有種盲目的自信。】
【能理解，我要是有她這臉，我天天上大街逢人就問！！！】
【裴總臉是不是有點紅？】
【我去，你們拿顯微鏡看的嗎？？？這都看得見？？？】
見她一臉嚴肅，裴言川頓了頓，答：“……好看。”
時喻認可地點了點頭，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就是看看你有沒有說謊。”
“……”裴言川薄唇微翕，好半會兒才擠出一句話：“我不會說謊的。”
突地，直播間安靜了下來，無一絲一毫的響動。
【這黑黢黢的啥也看不到啊，節目組能不能花重金換個設備啊！】
【聲音也很微弱，他們好像把麥關了……】
【啊啊啊啊聽不到看不到，這比殺了我都難受嗚嗚嗚！】
時喻若有所思，為了防止有心人造謠，她将麥關了。
“那你昨天晚上趁我睡着去哪了？”
裴言川表情僵了僵，瞬間沉默，随後輕描淡寫地說：“解決問題。”
時喻：盯(?■_■)……
把心虛二字打在公屏上！
他下意識摸了摸左手無名指，雖然并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但總歸不希望她卷入風波。
好像也不對？
時喻：“所以你去找林白柔了？！”
裴言川：？
他哪個方面暴露了？
“嗯。”他應答道，言語間卻多了幾分歉意。
時喻低着頭沉思，良久，她才捋順兩者之間的關系，所以林白柔根本就是借過敏之事故意給她潑髒水，那番話就是在引導黑粉，故意抛出關鍵點想讓她翻不過身。
怪自己手欠，沒事勻什麽食物，下次有多遠跑多遠！
“你生氣了嗎？”見她沉默無言，裴言川有些懊惱。
他知道時喻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她很獨立，也很堅韌，以至于不惜放棄優渥的家庭條件，頂着外界不認可的壓力，竭力證明自己有站在頂峰的能力。
和十七年前一樣，固執、不屈、璀璨。
唯一不同的就是演技有長進。
“？”時喻疑惑，她高興還來不及。
“抱歉，我應該先征求你的意見再……”做決定。
“下次你記得叫醒我，我們一起狠狠打她的臉！”
話語毫無征兆地被打斷，裴言川稍稍訝異一息，目不轉睛地望着她。
只聽時喻輕快地說：“不是你說要坦誠的嗎？我的困難就是你的困難，現在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正巧，影片內傳出一聲：“你跑不掉的。”
時喻轉頭撇了眼，覺着甚是應景，于是裝腔作勢地冷哼了一聲，“束手就擒吧。”
早就舉手投降了。
裴言川不動聲色地将視線挪回至屏幕，心道。
“咳……主角要死了。”他勾着唇角，話語間卻一本正經，似乎方才只是一個小插曲。
時喻一驚，匆忙坐正。
“什麽？！我才兩分鐘沒看！”
作者有話說：
時喻冷漠臉：呵，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