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鏡頭裏的主角穿着海軍領襯衫,深色豎紋夾克外套襯出利落的身體線條,腰間環着一圈搭扣腰帶,中和了身上的青澀。
氣質雖不夠成熟,但也和稚嫩不搭邊,洋溢着介于兩者之間的少年氣。
他在攝影師的指導下露出了俏皮的神色,笑起來時有淺淺的梨渦。
教人忍不住想要戳戳看,觸感一定很好。
路采是第一次上鏡,工作人員擔心他舉止僵硬,時不時搭幾句話,好讓他放松點。
“情人節就要開始做正式的出道宣傳?為了收拾上一個人的爛攤子,培訓的時間很緊啊。”
“到時候是上選秀還是跑電臺?我越看越覺得你更适合當演員,對不對啊南洲?”
羅南洲道:“對,臉是老天爺賞飯吃,演技等我哪天測一測。”
董哥道:“當個演員趕劇組多辛苦?再說了,聲樂老師都說小路唱歌好聽,別浪費了這把嗓子。”
羅南洲不服,扭頭問:“小路,你喜歡演戲嗎?可好玩了!”
路采還心心念念着之前看過的晚會,道:“我想走紅毯。”
能走紅毯說明人氣不低,羅南洲總結:“得了,這人單純想感受一把火的滋味。”
他們以為路采要适應一會,才能習慣面對鏡頭。實際上,路采發揮得非常自然,扮酷的時候挺能唬住人。
可謂是游刃有餘,天生要活在閃光燈下一般,引得在旁邊拍攝的人時不時瞄他幾眼。
結束拍攝後,家境闊綽的練習生請客喝奶茶,給路采也帶了一杯。
路采有點記仇,膈應着那人總招惹自己:“我不渴,你給別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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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生道:“之前說你是老板娘,你要生氣,現在說你不是老板娘了,你怎麽還是老樣子?橫豎說什麽都不對啊?”
路采道:“你能正常喊我名字嗎?為什麽不給別人取綽號,偏偏盯着我?”
練習生估計是苦日子熬到頭,能如願當偶像了,所以今天心情不錯,好言好語地喊了路采的名字。
他接着道:“我從不欠別人的,你請我喝汽水,這次我請回來。”
路采見他突然好心,懷疑道:“你不會下毒吧?”
練習生正給那杯奶茶插吸管,聽到這揣測後确實想下毒了。
路采無視了他的臭臉,接過奶茶嗦了幾口,再訝異地“哇”了聲,誇着說好喝。
練習生道:“也就你愛喝這麽甜的東西。”
路采不服氣,反駁:“他們都不要喝,那你為什麽還要買?”
練習生撲哧笑出了聲,饒有興致地瞧着他這不解風情的模樣,道:“你說的是人話麽?怎麽什麽都不懂啊?”
路采确實不懂,把這話理解成對方諷刺自己不是人了。
之後生怕身份暴露,他愈發仔細地觀察人類。
此時此刻,人類們正有所意圖地進行社交活動。
眼前最大的腕毫無疑問是羅南洲,身邊圍着不少練習生在套近乎。
羅南洲前些天去某個劇組友情出演 ,現在雖然殺青了,但精神沒恢複過來。他高冷地坐在沙發上,掏出手機訂了午餐的座位。
在荒郊野嶺吃了幾天的盒飯,他早就按耐不住要補償自己的胃,從公司出來後便直奔常去的西餐廳,并且捎上了路采。
他待路采如此親近,路采問:“為什麽約的是我呢?”
“看你吃飯能開胃。”羅南洲道。
路采:“……”
羅南洲說的是真心話,路采坐在對面,一是見到的賞心悅目,二是聽到的清亮悅耳。
最重要的是,吃的無論是烤肉、日料,還是街邊的大排檔,路采都會雀躍欣喜地表示期待。
那模樣,誰見誰喜歡,更想投喂他了。
招搖的跑車停在瑞南飯店門口,整塊地方占地很大,除了最有名的瑞南飯店外,旁邊零散開着四五家消費昂貴的餐廳。
服務生從庭院門口将他們迎進去,本來路采東張西望想要坐到靠走廊的位置,卻瞥見窗戶那邊有道熟悉的身影。
倒不是路采對蕭遠敘有多麽熟悉,而是蕭遠敘太惹眼。
明明客人們都穿得光鮮亮麗,他在其中并不高調,可是望過去最吸引視線的人就是自己老板。
旁邊的羅南洲顯然也注意到了蕭遠敘,卻沒第一時間上去打招呼。
他拉住路采,暗落落地讓服務生安排了一個附近的位置。
“難得見他不穿西裝,操,對面那姑娘一直不轉頭,我看不清臉。”羅南洲小聲道。
路采同樣壓低了聲音:“這就是相親嗎?蕭總看上去不是很樂意呀?”
“他總是這樣子,情緒不怎麽外露,鬼知道他真開心還是假開心。”羅南洲道,“不過我看他确實對談戀愛沒想法。”
路采道:“為什麽呢?”
“以他的條件,背景好、長得帥又不是直男癌,想談的話早就談了。”
他倆窸窸窣窣聊了一會,前菜端了上來,路采咬了口小面包。
他感嘆着面包的噴香美味,再瞧了瞧蕭遠敘那桌,食物幾乎動都不動。
·
“蕭先生,這邊的菜不合您的口味?”女人問。
蕭遠敘道:“沒有,只是今天早飯吃得比較晚,所以還不餓。”
他說得禮貌客氣,沒有可以挑刺的地方。
女人察覺到他的疏離,沒有勸他多吃幾口,只用叉子撥弄自己面前的蔬菜沙拉,繼而換了個話題。
“您看上去昨晚休息得不是很好。”
蕭母回來後,住在半山區的宅邸,蕭遠敘也跟着暫時去住幾天。
雖然有管家和保姆照料起居,照理來說該更舒服才是,但自己失眠了一整晚。
蕭遠敘不會傾訴這些瑣事,淡淡道:“還可以。”
女人的父母與蕭母認識,她自身非常優秀,是蕭遠敘的大學學妹,畢業後進入一家知名律所做刑事訴訟。
她為人能言善辯,蕭遠敘安靜地聽她說,時不時回答她的問題。
之後提到娛樂公司,她不知不覺犯了職業病,這段對話就變得和調查蕭遠敘是否有經濟罪一樣。
蕭遠敘感覺自己被審了半個多小時,應付得有些疲累。
他不自禁走神了片刻,然後盯着桌上的雞蛋魚子醬,忽地勾起了嘴角。
女人問:“這份魚子醬怎麽了嗎,為什麽看着它笑了?”
蕭遠敘回過神來,驚訝了下,原來自己笑了?
但的确記起了一樁很有趣的事。
在過年的時候,路采打開冰箱想喝牛奶,注意到了一排雞蛋,于是突發奇想地拿了一顆,包在衣服裏試圖孵出小雞。
兢兢業業地兼職了幾天“小雞媽媽”,什麽都沒弄出來,因為睡覺時也膈着雞蛋,還搞得腰間敏感地泛紅了一片。
蕭遠敘旁觀了全程,中途甚至給路采加油鼓勁。在最後他遺憾地告訴路采,這些雞蛋是不會破殼的。
路采對此很失落,順帶着不再親近蕭遠敘,中午卻擠到了蕭遠敘身邊,算是要和他重歸于好,捧着那顆尤有體溫的雞蛋讓他炒掉。
蕭遠敘這時候再想起來,依舊不禁詫異。
那身漂亮皮囊裹的是個什麽東西,怎麽那麽好騙的?
“蕭先生,我吃飽了。”女人道,“我們去游樂園?”
蕭遠敘一邊拿出車鑰匙,一邊說:“好久沒去過了,我上次去還是初中春游。”
女人道:“我也差不多,不過我爸媽說女孩子應該都喜歡去這些地方,要我表現得興奮點……說實話,我覺得我離女孩子的階段很遠了。”
她聳了聳肩膀,試探般問:“或許您更喜歡年紀小一些的?”
“沒想過。”蕭遠敘道。
“和少年少女多相處,可能心态會跟着變成十八歲。”
蕭遠敘不知道想起了誰,接話:“也可能直接降到三歲。”
游樂園離這裏很近,去年剛剛翻新過,引進了好幾臺大型設施。
據說摩天輪的高度在全球排前三,跳樓機更是刷新了記錄,以及刺激性很強的大擺錘和激流勇進也是大賣點。
初中春游時,蕭遠敘被迫在海盜船上做了好幾個來回,對這些有點心理陰影。
他看着躍躍欲試的同伴,再望向放聲尖叫的游客:“……”
教養要求他要溫柔體貼,今早出門還被母親提醒照顧女士,但他現在實在不想上去感受寒風。
有哪裏不對……他蹙了下眉頭。
蕭遠敘忽地轉頭,就看到兩個鬼鬼祟祟的人終于暴露。
礙着場地寬闊無處躲藏,路采和羅南洲愣了下,只好放棄逃跑。
蕭遠敘見路采抱着電線杆,有根頭發翹了起來,被風得歪向一邊也不梳好,光顧着沖自己裝無辜。
他擡腿想往那邊走,女人一轉頭也見到了那兩個跟蹤狂。
有個沒戴口罩,不認識是誰,有個捂得嚴嚴實實也能一眼認出來。
“我的天,你是羅南洲吧?!”女人道,“我最近在追你的新劇,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看更新!”
遇到偶像太過喜悅,她壓根沒考慮羅南洲可能是尾随他們來這裏的。
羅南洲剛在心裏發怵,沒想到這位相親對象居然是自己觀衆,于是急忙擺出得體的一面,與女人攀談起來。
女人在蕭遠敘面前更像處在工作狀态,當下和羅南洲聊着,仿佛變回了十八歲。
羅南洲邀請她一起游玩,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蕭遠敘。
蕭遠敘暗自松了口氣,道:“正好我待會還有事。”
女人和羅南洲也各有各的如釋重負,兩個人很快結伴離開,留下路采孤零零杵在電線杆那邊。
路采幹巴巴找話:“那個,你待會有什麽事情呀?”
蕭遠敘吓唬他:“收拾你。”
路采:“……”
他慢吞吞挪到蕭遠敘面前,嘀咕:“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是被羅南洲綁架的?”
“唔,我就是想知道她長什麽樣子嘛。”路采打量着蕭遠敘的臉色。
他補充:“南洲哥說,當你的老婆可以坐你的副駕駛,睡你的屋子,吃你燒的飯……”
蕭遠敘說:“你已經坐過我的副駕駛,睡過我的屋子,吃過我燒的飯了。這要怎麽說?結一下老婆體驗費?”
路采摸了下鼻尖沒回答,再支支吾吾地說:“我覺得你心情不好欸。”
又是沒睡好又是被審賬目,蕭遠敘整個人實在好不出來。
他開口卻問:“有嗎?”
“有啊,我感覺你很累。”路采苦惱道,“怎麽辦呢?”
蕭遠敘剛想說,幾天沒見變那麽貼心,長大得還挺快,我真是沒白把你撿回來。
然而路采下一句就夾帶心機:“我們一起去跳樓機上散散心吧!”
蕭遠敘忍了忍,道:“你自己想玩就直說。”
路采沒有因此退卻,拉着蕭遠敘的衣擺:“去嘛去嘛,我看大家在上面好享受呀!”
蕭遠敘擡頭一看,跳樓機上的游客瑟瑟發抖,在西北風中艱難掙紮,結束後雙腿發軟地癱在原地。
視線往下移,路采眼睛亮亮地等着他回應。
接着,路采帶蕭遠敘把驚險項目玩了個痛快,坐海盜船有如蕩秋千,蕩了整整五次終于過瘾。
他和蕭遠敘排隊買棉花糖,瞧見不遠處有一對母子,便又開始觀察人類。
母親緩緩摸着兒子的頭發,兒子不解地問她為什麽。
她笑着說:“因為揉你的腦袋會變開心啊。”
路采對人類的說法半信半疑,看得又很專注,隊伍往前走了幾步都沒注意。
蕭遠敘怕路采要上手摸人家兒子,匆匆讓路采回神。
“你在想些什麽?”蕭遠敘随口道。
路采懵懵懂懂轉過頭,拉住了蕭遠敘的手腕,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那根晃了半天的發絲被掌心輕輕壓住,蕭遠敘的手就這麽貼在了少年柔軟細滑的頭發上。
路采撩起眼簾,難為情地邀請道:“你試試揉我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危,人魚對人類的自制力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