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尾巴是人魚的禁區,這部位的觸覺很敏感,包括對疼痛的感知。
上面的魚鱗偶爾會自然掉落一兩片,但這種情況少之又少,多數要靠蠻力拔除。
不過,如同某些鳥類求偶時會獻上最漂亮的羽毛,有的美人魚也會主動摘下鱗片,贈與愛慕對象。
路采盯着那張自拍,蹙起的眉頭忽地舒展開。
盡管項鏈材質像極了美人魚珍貴的鱗片,可畢竟是正紅色的……哪條美人魚長着紅色尾巴呀?
想到這裏,路采不再後背發涼。
在那張自拍下,粉絲們興高采烈地評論:[燈燈最近總是戴這條配飾欸,有沒有時尚博主可以指出品牌呀?我也要買同款!]
[本命年就該戴紅色的!感覺質感很特別,一看就非常貴氣!!]
路采見到許多人誇贊項鏈,不禁得意,畢竟光澤感和他們的魚鱗相像,能不好看嗎?
之後他配合公司做完初步宣傳,再回到教室繼續上課,被其他人團團圍住說恭喜。
剛才因葉燈的自拍忐忑了一會,路采現在雖然勉強打消了懷疑,但還沒從恐懼中完全緩過來。
面對大家的祝賀,他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沒人注意到他的異常。
中午吃飯時,路采和池承宣坐在一桌,沒話找話聊到了葉燈這個人。
池承宣道:“圈裏最紅的就是他了,你居然今天才知道?”
路采道:“嗯,我有點想和他見一面,不知道有沒有辦法。”
“他這種上升期的大明星,接下來兩年的檔期估計都排滿了,怎麽可能有空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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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采想想也是,道:“随便說說的。”
他不繼續打聽了,低頭吃碗裏的回鍋肉,池承宣卻欲言又止好幾次。
池承宣嘟囔:“你想見他幹什麽?”
路采不可能實話實說,講自己試圖确認項鏈來歷,于是敷衍地表示是葉燈的影迷。
“你不是羅南洲的好朋友嗎?還能當葉燈的影迷?”池承宣道,“他倆可是對家。”
路采道:“欣賞好作品不分你家我家。”
池承宣冷笑:“我把你的話錄下來了,到時候放給羅南洲聽。”
路采舉手投降,轉移話題道:“你集訓要去多久?”
“也就三個多月,當了三年練習生,到今年夏天終于可以出道了。”
路采驚訝:“那麽久?”
“誰像你看場演唱會都能上熱搜?不過這福氣給我的話,我可不要。”
池承宣放低了聲音,繼續道:“你搶了Fourth的風頭,小心以後他們使絆子。”
路采疑惑:“不會吧?他們還轉發了我的微博呢。”
“那是他們官博轉的,又不是他們本人在操作!這支樂隊的風評很糟糕,沒人愛和他們走太近。”
在此之前,蕭遠敘也提醒過路采要注意,路采已經放在了心上。
他道:“知道啦,看不出來你居然會擔心我。”
池承宣握緊了筷子,恢複暴躁:“誰讓你沒心沒肺還沒心眼?!”
路采反駁:“我哪裏沒心沒肺沒心眼?”
食堂新出的小蛋糕很好吃,路采連着三天點單,今天打包了一份放在桌上。此刻他把蛋糕往前一推,推到了池承宣面前。
不等池承宣眼前一亮,他笑嘻嘻介紹:“你看,這是我打算送蕭總的禮物。”
池承宣咬了咬牙:“他二十七歲了該少吃甜食了吧,省得體檢出高血糖!”
“二十七歲怎麽了?他身材比好多十八九歲的更結實啊。”路采維護道。
池承宣道:“你知道得那麽清楚?難道你上手摸過?”
路采心說,這不是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然而他被池承宣問得臉上發燙,磕磕絆絆愣是只罵了句“下流”。
準備分享的蛋糕最後沒送出去,蕭遠敘今天沒來公司,路采只好帶回宿舍自己吃。
他和往常一樣,給浴桶放滿水後,整個人潛在裏面。
狹窄的空間讓美人魚幾乎無法動彈,不過聊勝于無,好歹能泡在水裏。
尾巴泛着細碎的亮意,每片魚鱗都如寶石那般驚豔,碰上去卻沒有寶石的冰冷堅硬。它溫軟又柔韌,細膩光潔誘人反複撫摸。
路采把尾巴卷起來,整個人縮成一小團,在浴桶裏安靜地睡着了。
或許是因為今晚被水包裹着,他夢到自己回到了海洋。
路采堅持詢問哥哥的去向,父母的答案與以往沒差別,一味地讓他對哥哥有信心。
“他是不是像童話裏寫的那樣,和人類的公主結婚去了?所以他就不要我了!”路采猜測。
母親笑道:“哥哥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小采乖乖地待在海裏,讓他安心一點。”
父母從不透露那些要緊事,這讓路采難受得要命。
自己在人魚族裏被包容,卻從不被認可,永遠是需要仔細愛護的魚苗。
夢裏的路采生氣了,他再度溜了上岸,又一次躲進別人的後備箱。
但這次開門的并不是蕭遠敘,而是模糊不清的黑影。
黑影笑道:“喲,葉燈的新項鏈這下有着落了!”
然後路采低頭一看。
自己突然變不回雙腿的尾巴竟成了紅色。
·
路采被這噩夢吓得不輕,醒來時嗆了一口水,咳嗽得直流眼淚。
接下來幾天裏,他經常走神被點名,時不時旁敲側擊葉燈的消息。
大家對葉燈的評價都很高,包括作為競争對手的羅南洲,都表示葉燈是個乍看不好接觸、實際善良好心的人。
路采對噩夢心有餘悸,道:“南洲哥,你看見過他戴的那串東西嗎?”
羅南洲道:“見過啊,看着像是紅貝母?我當時問他哪裏買的,他說是別人送的,還嫌棄這紅色有點俗。”
路采又琢磨了下那張自拍,隔着屏幕和濾鏡,不可能判斷清楚,再怎麽看也是白費力氣。
他喃喃:“就算是染色,不可能有人魚把鱗片弄成紅的送出去吧?”
人魚族以淺色為美,往往血統越是高貴,尾巴顏色越是接近純白,正紅這種顏色簡直有違種族審美。
這麽想着,他把湧上來的疑慮摁了回去。
明天有幾個練習生們出發去集訓,聽說留下的那批會面臨嚴格篩選,四個人裏最多留一個。
這群人結伴了很長一段時間,在前途茫茫的日子裏彼此支撐着熬了過來,如今走到分叉口,難免有些傷感。
班裏一度很壓抑,路采受到感染,跟着沒什麽好心情。
池承宣道:“晚上我們打籃球,你來不來玩?”
路采不安了好幾天,正想要放松一下,于是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他沒打過籃球,本想打算在場外圍觀,可是一來到現場,看着朋友們搶球投籃,自己的心也蠢蠢欲動。
有人扶着腰下場休息,路采便蹦蹦跳跳地舉起手,主動要求替補。
“看我看我。”路采道,“我也想玩。”
那群人把球抛給了他,他拍了兩下試試手感,加入到池承宣對面的隊伍中去。
大家球技一般,屬于菜雞互啄,池承宣算是頂尖戰鬥力,十個球裏有八個是他進的。
但是路采好像是他的克星,換人上場之後,池承宣都沒碰到過幾次球。
眼見着被追回來了幾分,隊友們開始不滿地抱怨,讓人累了就趕緊騰空位。
池承宣面紅耳赤道:“你們沒見路采細胳膊細腿的,撞一下就像要散架?我怎麽去和他争啊?”
不僅如此,他又說:“他這麽弱了,你們還防他?能不能做個人?”
路采震驚:“聽起來像在護着我,可我為什麽想揍你?!”
一邊束手束腳,光挪腿不動手,一邊興致勃勃,想要暢快淋漓地比拼一場。
路采見自己被再□□讓,并不為此感到開心,只覺得沒過瘾,還沒被當做對手尊重。
散場後他去更衣室裏洗澡,中途進來的池承宣甚至驚叫了聲。
“你今天犯什麽毛病?”路采換上幹淨的衣服。
池承宣連忙後撤,嘴硬道:“誰、誰讓你看着像個小姑娘……”
路采翻了個白眼,不再理會他了,抱着籃球往外走了幾步,倒是見着了蕭遠敘。
蕭遠敘剛結束應酬局,臨時回公司處理一份合同,剛弄完打算離開。
現在已經很晚了,樓裏沒什麽人,他有些意外地望向路采。
路采雀躍道:“蕭總,你會打籃球嗎?”
被抓壯丁的蕭遠敘:?
路采終于找到了中意的玩伴,親親熱熱地湊上前。
面對與年長者之間的差距,心裏有過的小別扭已然忘得一幹二淨,同時抛掉的還有董哥的叮囑和勸告。
“我想打籃球。”他道,“今天剛學了怎麽帶球過人,還沒派上過用場呢。”
蕭遠敘笑道:“為什麽沒用上?”
路采道:“我一運球過去,他們就自動躲遠啦,根本沒人攔着我!”
說完,他撇撇嘴,躍躍欲試地看着對方。
琥珀色的眼睛清澈靈動,直勾勾盯着一個人的時候,讓人很難拒絕他的請求。
這其中包括蕭遠敘。
蕭遠敘覺得自己昏了頭,同時慶幸着今晚沒穿西裝,撩起袖子陪路采玩。
路采正在興頭上,有模有樣地擺出攻勢。
一開始他嘗試了幾次,想要正面突破蕭遠敘的防守,可全部被攔了下來。在感覺到蕭遠敘沒有放水後,他愈發有了好勝欲。
他運球越來越熟練,也越來越淩厲,不過每次都被搶走手裏的球。
籃球轉而到了蕭遠敘這邊,在一個爽快利落的三分投球後,正當好地垂直落入籃筐,發出“砰”的一聲,再摔在木地板上。
路采本想耍帥,沒想到被耍了一臉帥,喃喃:“平時沒見你打過籃球啊?”
蕭遠敘把球撿了回來,道:“我很久沒打了,大學的時候為了給院裏争名次,參加得多一點。”
“那拿了第幾名呀?”路采喘着氣問。
蕭遠敘回想了下,淡淡道:“那四年我們院成績還行,大家配合得比較默契,基礎也挺好。”
路采擦了把汗,自己打球自己當裁判,表示要中場休息。
蕭遠敘去自動販賣機買了瓶飲料,趁着這會功夫,路采查了蕭遠敘的大學論壇,并搜索那幾年籃球賽的成績排名。
……蕭遠敘所說的成績還行,是連着四年拿了第一名。
路采張了張嘴,緊接着蕭遠敘走了回來,擰開瓶蓋後遞給他飲料。
“謝謝。”路采乖巧道,“你最近還在相親嗎?好久沒見你了……”
蕭遠敘道:“沒有,我向我媽坦白了,為了戀愛而戀愛沒意思。”
“你不想戀愛嗎?”
蕭遠敘道:“這幾年沒考慮過,你想不想?”
路采搖了搖頭站起來,興沖沖說:“我更想扣籃,等我會扣籃了,再找個對象扮酷好了!”
對他這種個子不是特別高、跳躍力也不是特別強的男孩來說,扣籃充滿了誘惑裏但難以實現。
他沒有做無謂的嘗試,老老實實去籃筐底下投了幾個球。
礙着準頭不好,即便這裏的設施沒達到标準高度,他投的球也都被籃筐彈了回來。
蕭遠敘道:“扣完了打算怎麽扮酷?”
“那要等能扣上再說吧。”路采道,“我投籃都投不進呢,這位冠軍。”
蕭遠敘垂着眼睫瞧他,說:“等着。”
話音落下,路采捧着籃球期待地看了眼籃筐,随後就被抱了起來。
這動作出乎意料,他因為慣性往前傾,卻一點也不害怕——蕭遠敘的手很有力,穩穩地托住了他。
他擡高手臂,指尖觸到了鐵欄,繼而努力把球往前一推,籃球穩穩穿過籃筐。
砰!
籃球與地板碰撞發出短促的一聲,路采的心也漏了一拍。
作者有話要說:
路采:扮酷的機會來得那麽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