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之前羅南洲提議過, 可以看葉燈的作品找感覺,與蕭遠敘的想法不謀而合。
正好葉燈的新電影上映,近期排檔很多, 十個廳裏有六個廳在放。
路采取出兩張票, 擡頭看着大屏幕的預告片:“真能參考他的嗎?可他這次扮的是個殺手,和我要演的完全不一樣啊。”
蕭遠敘沒直接回答,問他要不要吃爆米花。
“想要大桶的。”路采道。
電影開場後, 卻他沒來得及吃,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熒幕上。
商場的影院雖然沒私人的清淨舒适,但能直觀感受到影片和觀衆之間的情感連接,也更好領悟該如何塑造角色。
電影裏的人是如何擺表情的, 是怎麽念臺詞的, 又憑借什麽留住觀衆, 讓臺下的人為自己又哭又笑。
路采目不轉睛地看着, 在葉燈孤零零地淋雨時, 聽到旁邊有人抽出了紙巾。
“他真是……”女生說,“剛才有人領便當, 我都沒覺得虐, 他這樣子我心疼死了。”
冷血無情的殺手絕不讨喜, 套上了葉燈的皮囊,被葉燈賦予了生命之後, 卻一舉一動都教人想愛。
殺手受傷再正常不過, 他的偏偏讓人同情,殺手複仇多麽俗套,他的偏偏使人揪心。
“他真的是每次都在鏡頭前給人下蠱。”女生的男友感嘆,“你自己激動就激動,不要掐我的胳膊!你的手好涼啊!”
女生道:“是嗎?對不起……”
男友握住女生的手, 胡說八道:“沒事沒事,漂亮的人就是體溫要低一點,讓我來中和一下。”
他們交流的聲音很小,但足夠讓臨近的路采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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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采不知道蕭遠敘聽沒聽到,怕打擾到男人觀影,自己把笑聲壓得盡量輕。
繼而他看着影片,同時伸手去撈中間的爆米花,自己的手無意間和男人的碰到了一起。
盡管此刻光線昏暗,但他不用看就能描摹那只手的形狀。
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手背上有隐約的青筋。
因為常年養尊處優,所以皮膚并不粗糙,但也沒自己那麽嬌嫩,指腹有握筆留下來的薄繭,而且有力又靈巧……
明明前一秒還能專注地緊盯劇情走向,這一秒連字幕都聽不進去了。路采頓住了動作,沒有握住對方,也沒有直接抽回手。
蕭遠敘也是同樣,如此保持了幾秒,再像是卡機重啓,他的指尖撥弄了下爆米花,捏起一顆喂進嘴裏。
路采如夢初醒,匆匆地吃了幾顆,仿佛忙着掩飾些什麽,但因為心不在焉,他差點咬傷舌頭。
之後配角有場纏綿的床戲,路采有點不好意思直視,可視線收回來又不知道往哪裏放。
他扭頭去看蕭遠敘,蕭遠敘也垂着眼瞧他。
男人輕易地猜到他是為什麽慌張,随即露出了一個促狹的笑。
盡管沒有開口直說,可路采推測這是在嘲笑自己,賭氣般地抿起了嘴,硬着頭皮繼續觀看。
被這麽連續打岔,他嘗試了幾次都無法找回狀态,幸好影片也步入了圓滿的尾聲。
離場時大家依依不舍,直到人員名單表都播完了,才願意離開。
路采說正事:“我好像有點明白你和南洲哥的意思了,他很懂怎麽讓觀衆愛上自己。”
“嗯,他在這方面做得是不錯。”
蕭遠敘并沒和其他觀衆一樣對葉燈贊不絕口,态度認可,但也僅僅是認可而已,遠達不到驚豔的程度。
路采覺得這應該是蕭父的緣故,有個影帝級別的演員低頭不見擡頭見,眼光自然被培養得很高。
而且,他陸陸續續聽不少人說過,蕭遠敘本人的演技也非常厲害,如果把這當成正經事業,說不定能達到他父親那樣的高度。
路采難為情:“你真的要教我嗎?葉燈都只是不錯的話,我的可能很爛……”
“從你畫了塗鴉的劇本上,我差不多猜到了。”蕭遠敘道。
紙上偶爾有幾條下劃線,标出來的也不算重點,看得出路采毫無頭緒。
空白處有簡筆漫畫,兩條人魚和一座城堡,關押在裏面的一臉委屈,看守在外面的笑得開心。
路采道:“要不然算了吧,我試鏡失敗的話,還浪費你的時間。”
蕭遠敘道:“沒有人生下來就會演戲,對于新人來講,敢于踏出這一步比拿到好結果更重要。”
“難道你只想唱唱歌、做做直播?”他又問,“這點曝光量就能滿足你了?”
路采不假思索地答:“當然不,我只是怕麻煩你。”
蕭遠敘笑了下:“之前不嫌麻煩我,現在倒是很講究。”
在路采看來,私生活歸私生活,工作歸工作,平時再怎麽黏着蕭遠敘,身為藝人就該乖乖對老板收斂分寸。
但老板不介意的話,路采就更不介意了。
“那你教啊。”路采道,“教會了獎勵你最佳新人一晚上陪i睡服務,你覺得怎麽樣?”
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不仔細琢磨還以為他下了血本。
蕭遠敘挑了下眉梢,明知故問:“哪位自封的最佳新人啊?是半夜踢被子那個嗎?”
“你抱住我就不踢了呀。”路采上趕着對號入座。
過年那會兒他猜測蕭遠敘想和自己睡,心裏還抵觸了一陣,覺得成年人就該學會一個人過夜。
現在他後知後覺大家嘴裏“睡”的真正意思,人類不愧是人類,比自己最開始構想的狂野多了。
不過他一點也不排斥眼前這種零距離接觸,至少和蕭遠敘就不排斥。
求偶期就暫時不考慮一起過了,他誤點進那段小視頻,搞明白交i配是怎樣進行的以後,感覺這件事又疼又暴力,自己不想和任何人這麽做。
“我不想睡覺還玩雙人快打。”蕭遠敘道,“而且你打我頂多被開除,我還手那算你工傷,還得賠你一筆。”
路采道:“那你把我綁起來。”
他們一路走去乘電梯,蕭遠敘比路采個子高,步也邁得大,不擅長快步走路的美人魚很快落在後面。
但路采也沒抱怨,擡手揪着蕭遠敘的衣擺,努力地跟了上去。
蕭遠敘覺得毫無可行性:“正常人家裏誰有繩子?”
再說了,少年皮膚細膩敏感,自己之前都小心翼翼地對待,感覺稍微用力就要泛紅。
“你不是有很多領帶麽?用領帶湊合一下嘛,綁得用力點我又掙不開。”
蕭遠敘沒見過這麽硬塞獎勵的:“你是在強買強賣小白菜?”
路采還有着最後一丁點王子的架勢,擺譜道:“本獎品機會難得,過時不候。”
電梯門一開,他們并肩進去,蕭遠敘讓路采站在裏側,自己擋在外面,隔絕了其他乘客。
兩個人都戴着墨鏡,路采在來的路上還被扣上了一頂鴨舌帽,不過沒擋住的部分依舊好看,有人時不時朝他們張望。
“你長得好像蕭遠敘啊。”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生搭讪。
蕭遠敘不冷不熱地敷衍道:“之前聽人這麽說起過。”
“我是他影迷,特別喜歡他。”男生道。
電梯裏貼着葉燈新電影的宣傳海報,葉燈一襲黑色風衣襯得身形消瘦,直視鏡頭時眼神格外明亮,将人物的堅韌和冷酷展現得淋漓盡致。
廂內正好有幾個粉絲,歡喜地拿出手機拍下了這幅海報,并且遺憾着不能撕了帶走。
男生看了眼海報,又說:“蕭遠敘穿風衣的那套打扮更帥。”
這麽說,也借機擡高了與蕭遠敘相像的人,照理來說很滿足人的虛榮心。
然而這男人沒有接茬,散發出來的氣場雖沒敵意,但也非常疏離。
男生悻悻地不再攀談,轉而小聲嘟囔了句:“好拽,又不是大牌,架子挺大。”
出了電梯門,路采吵得如同小麻雀,複述:“好拽啊,你是什麽大牌嗎?為什麽架子這麽大?”
蕭遠敘扶了下墨鏡:“這位記者,采訪請先排隊。”
“請問前面還有幾個人呢?”路采打聽。
“不多就一個,可惜路先生心思太野,現在還沒拉回來呢。”
路采成為記者的路被半途堵死了:“你好難搞定啊。”
蕭遠敘散漫道:“嗯,我難搞定,你要比我更難搞定才行。”
“小時候我爸教我演戲,等到休息結束,他會打個響指告訴我該入戲了。”他說完随手打了聲清脆的響指。
路采道:“你的童年肯定很好玩吧。”
蕭遠敘撩起眼簾,睫毛撲閃了下,路采感覺自己被瞥了一眼。
那眼神和平時的不一樣,有點故意勾人。
“你想知道?”蕭遠敘不急不緩道,“想要什麽東西都會有相應的代價,你願意為我付麽?”
路采磕磕絆絆一時沒回應,心裏冒出來一句——
有誰會不願意?
但他明白蕭遠敘并不需要這種答案。
在打起響指的那一刻,蕭遠敘已經入戲了,自己也該投入進去。
“我還以為你會給我打折。”路采其實有點接不上話。
蕭遠敘單手摘下墨鏡,一改往日的沉穩自持,把墨鏡勾在指間輕佻地甩了半圈。
他語氣懶散,幫忙鋪墊道:“這要看你表現。”
路采深深吸氣,清晰地感受到蕭遠敘的目光正一寸寸地打量他,最後大膽直率地注視自己的眼睛。
沒有立即得到回應,蕭遠敘微微偏過頭,再鼓勵般地遞來一個帶笑的眼神。
仿佛在誘人繼續接近,完全是那個配角會有的舉動。
“你希望我能怎麽表現?”路采氣勢沒壓過他,不過比剛開始的手足無措好得多,“你要說再明白點,我才好讓你滿意啊。”
蕭遠敘嗤笑:“反正現在這種不行。”
“你也太嚴格了,我可做不到。”路采坐到車前蓋,前傾着身體望向他。
撐在兩旁的手都在抖,他努力地做出懊惱的表情,但也克制着力度,有種以此求饒犯懶的架勢。
蕭遠敘與他面對面,但沒禮貌地往後退,反而離得更近。
“怎麽可能,你不是最懂這些小伎倆了嗎?為什麽到我這裏就不行了?”
他在引導路采慢慢貼近人物形象,比自己更肆意一點,比自己更愛撩撥一點。
路采被帶得真有那麽一點進入角色的感覺:“誰讓你比較特別呢?”
美人魚到了求偶期,都會向看中的伴侶散發魅力,可是路采還沒經歷過,所以根本不會這類手段。
他腦海裏一團亂,知道直接親上去就太放浪,但這時候也絕不可能退卻。
……這要怎麽辦?!
“是麽?可你的眼睛不是這麽說的。”
蕭遠敘漫不經心地搖了下頭,拿出車鑰匙開了鎖,看起來是要走了。
路采跳下車前蓋,追在他後面,再擋住了主駕駛的車門。
他靠在車上:“我的眼睛怎麽說了?你再好好看看,可不要随便誤會我。”
蕭遠敘的氣場太強,他很容易敗下陣來,為此逼迫自己輕擡起下巴,無法回避地與對方對視。
“我的眼睛難道不是在說……”
這時候他忽地卡了殼,醞釀完再說有點續不上力道:“在說我真的什麽都能答應你,只要你開口。”
蕭遠敘笑了下,路采不知道這是在笑自己青澀,還是欣慰自己開竅了些。
路采沒有一直這麽僵持,看蕭遠敘有些松動,就收起了問詢時的認真,繼續擺出俏皮又略顯任性的姿态。
他身形輕盈地轉了個圈,站到了蕭遠敘旁邊,蕭遠敘趁機坐進了車裏。
“倒是你,你照照後視鏡。”路采道,“你知道自己的眼睛在對我說什麽嗎?”
蕭遠敘感覺他不需要再示範了,于是只是接話:“說什麽?”
眼前走向盡在掌握,路采漸漸摸索到了感覺,算是能做出該有的樣子了。
這成果不算差勁,但也不驚喜,少年演得還是有一些拘束,不過也是情理之中。
下一秒,輪到他屏住了呼吸。
因為少年直接跨坐到了他身上。
路采感覺到了蕭遠敘的意外,頗有些頑劣地勾起笑,覺得自己被壓制到了現在,終于能夠勉強扳回一城。
“它說你很想吻我。”他把難題抛了出去,“你要聽它的話嗎?”
蕭遠敘低下頭,不過這不是為了躲閃。
他紳士地牽起了路采的右手,禮節性地吻了吻手指。
指尖纖細,觸感稍涼。
路采被弄得一噎,登時想收回手,卻又騰升起一種被迷惑住的感覺。
蕭遠敘演得太好了,教自己無法不混淆,疑惑這一出是逢場作戲還是真情實感。
“那你猜猜看我現在在想什麽?”蕭遠敘問。
路采沒能堅持住,被這麽帶跑了:“我猜不到……”
蕭遠敘說:“影院裏那個男生吵是有點吵,但說得好像沒錯。”
路采讷讷地“喔”了聲,光顧着奇怪自己的心跳為什麽那麽快,忘了及時追問,是哪一句沒錯呢?
是葉燈每次都下蠱?
還是漂亮的人體溫要低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送分題啊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