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5

安苒心情有些不太好,胸口悶悶的,說不出來的不舒服。這感覺很是熟悉,大概是女孩子每月總有那麽幾天的親戚快要到訪的征兆。煩躁地踱了兩圈,心道着:早晚都要挨這一刀,倒不如給自己個痛快。于是豪邁地打開冰箱門,悶頭灌了好幾杯的冰果汁下去,終于舒服了些。見到從外面晃蕩回來的小阿,劈頭蓋臉就問:“小阿,你幫我拿的影碟呢?”

小阿懷揣着剛見完偶像醫師的激動心情,被安苒問得一愣:“什麽影碟?”

“衛峯的影碟啊。”安苒眨眨眼,“你不會忘記了吧?”

見小阿沒有反應,将自己團到沙發上滾了一圈,擡起頭惡狠狠地瞪她:“你怎麽能把這事兒給忘了呢?”

小阿被質問得一愣,仔細回想了一下今天的所有行程。從早上開始見到衛天王的真人——驚為天人,到之後又有精神科權威男神林陽的現身,并且男神還與她說了一句話。當時她腦袋像被核彈轟炸過一般,哪裏還記得安苒說過什麽話?

多年訓練的專業素養終于被清醒地找了回來,有些自責:“對不起。我給忘了……”

安苒懊惱地擺擺手:“算了算了……”然後團在沙發上不再說話。

小阿見狀摸了摸頭,認命地回去給她翻影碟。

傳說中的衛天王,就是衛峯。

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安苒一點也不驚訝。

想起門內的粲然一笑,她禁不住捂起臉,第一次對“主人家”這副讨人喜歡的模樣心存感激:衛峯會這樣對着一個女孩兒笑,這是開天辟地的頭一次。

記憶中的角落被挖了出來,抹去上面堆積的塵埃,下面閃閃發光。

衛峯是她的偶像,雖然那時她比他還要年長兩三歲。

安苒記得她第一次見到衛峯時是在拍攝基地的一個劇組,和她這個萬年小龍套不一樣,衛峯從剛出道就被衆星捧月地圍繞着。一場戲拍完,所有的人就自動讓開,他坐過去和導演一起從小鏡頭裏看剛才拍攝的效果,低聲交談幾句,眉微微地皺起,神情嚴肅而認真。遠遠地看過去,清秀俊美的少年像個發光體。

安苒在那部戲裏飾演一個女配身邊的丫頭,原本就長了一張大衆臉,再加上她的戲份少得可憐,從頭到尾的臺詞都是:“小姐,請用茶。”或者是“少爺,請用茶。”即便導演中途把她換成另外一個生面孔來演,觀衆們恐怕也察覺不出來。

可早早就結束了她的拍攝部分後,安苒卻和劇組內其他許多女孩子一樣,都沒有回去。從早上八點多,一直待到了第二天淩晨四點。只因為這天有衛峯戲份的集中拍攝。

安苒掰着手指頭細數衛峯的特點:寡言少語、不茍言笑、氣質過人、英俊非凡、認真謹慎,還有——演技超群。

初聞時大概覺得這樣的人不适合這個圈子,但意外的是,當見過他本人後,所有人對他的評價都是只褒不貶。原本可以說為欠缺的東西,在他身上硬生生的就成了吸引人的個人特色。

天生的明星,天生的演員,大概就是他那樣的。

與小阿的傾盆式灌輸的描述一一對應,除了樣貌較原來添了幾分硬朗,舉手投足間多了幾分成熟男人性感又不羁的味道,演技更加出神入化,其他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十年的時間,從超級新星衛峯成為家喻戶曉的衛天王。

見到當年心愛的少年成長為娛樂圈的頂梁支柱,這種養兒子般的欣慰與驕傲感,只有體會過的人才能明白。

當然,這種情感無關男女。

小阿找來了一大疊影碟,衛峯自出道到現在所有的電影電視作品全部齊全,像移交家當一樣萬分寶貝地交給了安苒。千叮咛萬囑咐:千萬別弄丢了。

安苒丢了懷裏的雞蛋,将東西接了過來:“怎麽可能會弄丢……”

上下翻騰了一通,竟真找到了十年前有自己跑了龍套的那部電影。興致勃勃地看了一下午,抱着枕頭哭得眼睛都腫了,紙巾用去了大半盒,抽着鼻子依然覺得意猶未盡。

唯一覺得遺憾的是,自己當年果然是個毫不起眼的小龍套,若不是刻意尋找,絕對發現不了隐藏在一幹貌美的主角配角後面端着茶水只露出半張臉的她。這麽一看,安苒便覺得當年她拼盡了力氣也出不了頭也是有道理的。那種丢到人堆裏去就找不到的樣貌,即便是有再紮實的功底,再拼命的努力,再過關的演技,不能讓別人注意到,就全部都是徒勞。

若有所思地撫上自己的臉頰:如果換成是這張臉,不知道她可以走到哪一步?

又如果說:若是她當年就長了這樣這張臉,是否就不會遭遇被抛棄的命運?

這樣想着,手不自覺得攢緊起來,松開時,手心烙下紅色的印跡,微微有些吃痛。安苒下意識地甩了甩手,然後摸上自己的肚子:呀,餓了呢。

吃過晚飯後,兩名稱職的看護果真拿着日程單來找安苒。電視被直接調到了新聞頻道,小蔔一本正經地說:監督。小阿抱着一桶的爆米花,百無聊賴地一邊看一邊盡職地為安苒解說:這是哪位哪位領導,那是哪個哪個企業……

安苒聽得昏昏沉沉。

新聞一結束,便終于迎來解放似的将兩人全部都趕了出去,關了門熄了燈,倒頭就睡。

太早入睡,安苒竟夢到了最不想夢到的人。

男人一臉無力的沮喪:“安苒,我們分手吧。”

一時間,不可置信、傷心、絕望……情緒洶湧而來,安苒迷迷糊糊地似乎知道這是在做夢,卻無法抵擋那種情緒的泛濫。抑制不住地,全身輕輕顫抖。

忽然畫面一轉,林陽抓住自己的肩膀湊近了道:“你要相信我。”

安苒猛地睜開眼,一身的冷汗。傷心的情緒被林陽最後那一吓,竟瞬間全都飛走了。

整個人都清醒無比,安苒無奈地坐了起來,察覺到下|身傳來不詳的濕潤感,掀開被子翻身一看,果然——那位親戚到訪了。

翻找了半天,終于在衛生間的一個抽屜中發現了救命的姨媽巾。折騰着換了一身清爽出來,看了眼沾了血跡的床,無論如何不想再爬上去。

百無聊賴地蹭到陽臺,趴在欄杆上仰頭看星星,可惜月明星稀。安苒對着月亮幹瞪了一會兒眼,扭頭發現,衛峯房間的陽臺正與她的相鄰。對面屋裏漆黑一片,窗簾緊閉。

拉了一塊墊子出來,安苒靠牆坐下來,背倚着牆,發現此情此景很像下午看的電影中的一幕:溫婉內向的蔣家四小姐,對着寂靜無人的夜晚訴說深埋在自己內心深處綿綿的禁忌的情愫。那場戲要表現出蔣四小姐對自己同父異母弟弟深埋的愛意與內心深處的糾結,幾分愛意、幾分痛苦糾結,穿插而行,時機與尺度都要把握得恰到好處。

拍攝當時,扮演蔣四小姐的女演員 NG了不下十次,連累着在旁邊接戲的衛峯也跟着重來了十多次。

安苒忽然想,這樣的戲,她也會演。

低頭醞釀着情緒,然後擡起頭來,微微仰着側倚着欄杆,手緩緩地舉起,然後停住,像是在觸碰月光,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嘴角是幾乎察覺不到的微笑的弧度,她輕輕開口:“阿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收回了手,輕輕地捂在胸口,低下頭,嘴角的弧度拉大,終于小聲地笑了出來,眼角卻瞬間滾落下熱燙的淚:“呵呵,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喃喃自語般地:“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啊……記得我剛來的時候,滿身的泥土,髒兮兮的,其他的姐姐們都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只有你……那時你明明就只有那麽小,我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麽想的,便覺得你将來定會是這世上最好的男人……現在……果然……”

輕輕撫開臉頰上的淚痕:“你的眼睛很好看……說不出來的好看……像是把漫天的星星都裝在裏面,我……我……”語調忽然一轉,“可偏偏為什麽……為什麽你是我的弟弟……”

雙手微微攢起,緊緊地抓緊了衣袖,輕咬的下唇微微顫抖,她搖了搖頭:“不行,我不能喜歡阿南……不能……不可以……”

怔忪間,男人的聲音忽然響起:“什麽不可以?”

安苒驚恐地擡頭,男人一襲白衣從天而降,衣發輕揚,踏月而來,他嘴角噙着溫潤的笑意:“四姐,你在這裏做什麽?”

安苒怔怔地想:她大概能理解為什麽當時那個女演員會NG那麽多次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