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19

林陽說是兩天,果然就是正正好的兩天。

正所謂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安苒放寬了心态想:總是要和“家人們”見面的。

這兩日她心情不錯,小蔔送過來整整一櫥的新衣服,件件深得她心。挑了件一身紗質的長裙換上,整個人都要飄飄欲仙起來。一路打着轉兒“飄”到大門口,林陽一身初見時的西裝筆挺,半靠在車旁,看得安苒一愣:好一個精英林公子。

目光往下一瞥,便看到了一件銀光閃閃的東西。腳步一滞,她現在回頭還來得及麽?

林陽淺笑着走近,手裏的鐐铐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熟練地為一臉郁悶的小女子上了手铐,解釋道:“這是規矩。”

安苒欲哭無淚:是,她理解。出了這裏,她就是個對廣大人民群衆的安危存在重大隐患的暴力分子……

可她不理解的是,這樣一個長得水靈靈的天之驕女,只要肯努力,有什麽事是成不了的?為什麽會想不通的把自己精神給弄出毛病來?還背上這許多人命?

車子慢悠悠地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了目的地。

安苒漫不經心地擡頭,發現停在了一家醫院門口。林陽脫下西裝擱在她手上,正好擋住手腕上的鐐铐,心頭微微一暖。

向外看去,醫院人來人往。安苒有種出籠的感覺,有些怯怯地跟着下了車,小心翼翼地端起了架子,就怕用來遮擋的西裝會不小心滑下去。

林陽輕輕攬上她的後腰,沒待她躲開,低頭小聲道:“走吧。”

周圍的目光不停地掃過來,驚豔的、嫉妒的、或是探究的……林陽帶着她剛走進大門,便有護士迎了上來:“林醫生,你好……”

然後微微皺眉看了眼站在林陽旁邊的小女子安苒,露出困惑的神情。

林陽不以為意,徑直帶着安苒上了電梯。

電梯裏一片安靜,安苒猶豫了半天,問:“他……生的什麽病啊?”

林陽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她:“褚伯父已經因為心髒病住院半年多了……”仿佛滿眼都在斥責她是個不孝女。

頓了頓嘆氣道:“現在有匹配的人工心髒可以移植,但是移植手術有一定的風險,所以他希望在手術前見你一面。”

安苒微微有些詫異,低頭沉默着,醞釀着一會兒見了面該如何開口。肩頭上忽然被林陽輕輕地拍了拍,聽他道:“你的情況我已經向褚伯父大概說過了,不用太緊張。”

擡頭回了一個感激的微笑,安苒悄悄舒了一口氣。

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安苒進門的時候還是被驚了一下。

病床上的中年男人接着呼吸器,床邊的巨大機器中伸出銀白色的管子連接到他胸口,機器的屏幕上顯示着規律的線條,旁邊的護士正記錄着什麽。

見林陽和安苒進來,中年男人稍稍擡了擡手,護士上前将他的呼吸器取下,告訴林陽:“只能講十分鐘。”

林陽點了點頭。

安苒與那人視線一接,心裏猛地抽痛了一下。享受過親情的人都能識別那樣的目光,溫暖得像冬日裏的陽光,仿佛能化開一切隔閡。

男人艱難地笑了笑,向安苒招了招手:“然然,來……”

安苒鼻子微酸,霧氣瞬間盈滿了眼睛,上前握住他的手:“爸爸……”

男人一愣,擡頭看向林陽,只見林陽也是一副呆滞住的表情。安苒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

林陽解釋道:“然然,褚伯父他……不是你爸爸……”

“啊?!”安苒嘴巴張成了大大的“O”型,看看病床上的男人,又看向林陽。

只聽林陽繼續道:“褚伯父他是你叔叔……”

“……”安苒只覺得一簇火苗從腳底板一直燒到了腦門冒煙,林陽只說是褚伯父,可是沒告訴她這位褚伯父不是她的父親而是她的叔叔啊?

手上被輕輕拍了拍,男人的手掌帶着些許老繭,溫熱地覆在她手上,擡眸看去,目光中沒有半絲對她的責怪:“沒事,一定是林陽沒有告訴你……”

安苒飛快地斜眼瞪了站在一旁的林陽一眼,回過頭來乖巧地喊:“叔叔……”

“乖,然然,告訴叔叔,你真是什麽事情都不記得了?”

安苒點了點頭。

男人嘆了一口氣:“這樣也好……前塵盡去,以後就是新的開始,可以活得快活些……”

暗嘆着這位褚叔叔的開明,安苒用力地點點頭。

“聽林陽說你的病情比以前好了許多,我很慶幸。”他緩緩說道,“林陽是個可靠的孩子,有他在顧着你,我很放心。但是有些話,我還是想在手術前當面和你說一說。”

“你是褚家的嫡女,是大哥大嫂還有我,捧在手心裏的公主。不管你之前有過什麽,你要記住,等你重新回到褚家的那一刻起,你就還是褚家的公主,誰也不能改變你在這個家裏的地位。要記着這份傲骨,更要擔得起這份傲骨……”

“叔叔這麽說,并不是要求你要怎樣。只是希望你記住,千萬不能再為了其他的不值得的人或事而丢了魂,忘了自己的身份,失了自己的原則……即便有一天你想起了當年發生的事情,也要先考慮考慮叔叔今天說的話,再做決定。”

“叔叔也不能一直照顧你,碰到什麽事情不要自己一個人悶在心裏,要多找林陽商量商量……林陽是個好孩子,他會幫你的……”說着向林陽道,“林陽,我們家然然就正式交給你了……”

林陽點頭答應:“褚伯父請放心。”

這對話說得令人深思,安苒還沒來得及尋思,一直守在外面的護士便推門進來:時間到了。

臨走前,男人最後低聲交代了一句:“褚肖畢竟是你弟弟,有什麽事不要和他硬碰硬。”

安苒聽得不明所以,神情恍然地跟着林陽出了病房,連遮擋的外套先前早已掉落在地上被林陽撿回去了都沒有發覺。惶然間想起那張剪報上那個叫褚肖的男子的照片,莫名地覺得有些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裏見到過……心頭隐隐不安着,一擡頭,便見周圍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低頭一瞧,手腕上銀光閃閃。

安苒“咻”地一下蹿到了林陽的背後,懊惱地埋着頭焦急地踱着小碎步:“林陽,你快脫下來啊……”

林陽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一臉的淡定:“都已經被看到了……”

安苒快哭了出來:“不管啊……你快點脫啊……不然我怎麽走出去啊……”

林陽忽然笑了,擡手摸亂她頭頂的發,滿意地看她這回沒有再躲開,伸手給她解開了一邊的手铐。

安苒驚喜地瞪大了眼。卻見他将接下的那一邊徑直铐在了他自己手上,牽起她的手拎起來晃了晃,笑得很是愉悅:“看,有我陪着,這樣就不怕丢人了吧?”

四周的目光瞬間由困惑變成了紅果果的羨慕嫉妒恨,安苒下意識地縮了縮手,發現他抓得緊牢,根本掙脫不開。索性就不再掙紮了,暗自為他的行為解釋:誰讓她是危險分子,需要嚴密監控呢……

介于剛才無比丢臉的認爹行為,安苒在車上将自己的事情向林陽拷問了個遍。

終于知道,褚安然的父親早在兩年前褚安然入院沒多久,就車禍去世了。

而褚安然的這位叔叔褚雷,明天下午進手術室,手術的成功率只有——30%。

安苒聽了眉頭緊皺,想起躺在病床上慈愛地看着她的那位長輩,鼻子一酸,一顆滾燙的眼淚不期然地滾落了下來。連她自己也覺得有些詫異,伸手一撫,溫熱的濕潤。

林陽默不作聲地看着她,轉頭向司機吩咐道:“先不回安源路了……去崇南路那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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