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何苦情深
Part 1
這偌大的幽冥界,這偌大的鬼王宮。據說盛極一時,那光景便是最最高等的神仙,也不敢輕易惹怒這些鬼族。
只可惜,無寐走了,一走便是千年。群龍無首，鬼界衰敗了許多。
現在，他終于又重新站在自己主宰萬年的熱土,身披王袍的他，刺目耀眼地讓人無法逼視。
“怎麽了，萌兒？”
他一如既往地溫柔體貼，仿佛一切重大的決定都是與我和他無關聯的。
我站在自己寝宮的窗口,他從門外邁進,一眼望見我,總要将新折的鬼域魔花藏在身後，神秘地沖我眨眼。
我苦笑，他自欺欺人的本領真的是越發見長。
“什麽怎麽了？”我反問他，沒多少好語氣。
他便歪歪頭，一臉調皮很不符合他在大殿之上嚣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氣焰。
“我說你為何總是獨自站立在窗口？莫不是鬼界的日出日落和人間真的大為不同，讓你看了七七四十九日，還看不夠？”
他不由分說地扯過我的手，捏在掌心。望着我的眼神也漸漸柔和暧昧起來。我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場，在我和他之間升騰。
他骨子裏的霸占和強勢，即便隐藏在溫和無害的笑容背後，依然可以清晰地傳入我的骨髓。
我有點不由自主地開始打寒顫，他眉間有一閃而過的不快，不過片刻之後，便依然是晴空萬裏的笑靥。
“萌兒不覺得，本王比那嫣紅的落日更有看頭嗎？”
他殷紅豐潤的唇，試探性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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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那一晚雨夜冰冷疼痛的記憶來襲，我下意識地一把推開他，不知自己哪來的力氣和勇氣。
他一時不防，被我重重地推離。
我慌張地擡頭看他，他亦以逼人的氣勢望着我。我的身子，開始不争氣地簌簌發抖。
“對，對不起。”我嗫嚅。
可他的神色卻愈發凜冽了。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怕我？”
他的雙手，狠狠地捏住我的肩膀，讓我只能更加戰戰兢兢。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像其他人一樣，用那樣誠惶誠恐的眼神看我？羅曦靜萌，無論經歷幾世，無論我如何對你癡戀不忘，你卻總是不能懂得我的心。萌兒，你到底明不明白，即便我對世人罪大惡極，即便我對其他人冷血無情，卻只有你，唯一的你，你對于我，是何等的不一樣！你究竟，明不明白？你究竟……何時才能明白？”
他的身子，軟軟的，雙手松開我，手臂無力地垂下。
他那樣受傷的眼神，很無助，像前世的那個纏綿病榻的孩子。思兒，每當我要離他而去前，他總會這般
看我。
也許，他是對的。
我對他來說，是永遠不同尋常的存在。即使他窮兇極惡，即使他殘暴無情，最起碼對于我，是最溫和親切的。
只可惜，我到底沒有這樣不同尋常的資質。要我對一個魔王微笑，對一個踐踏生命猶如兒戲一樣的男人說愛，是談何容易的事情呢？
“我……辦不到。”
自此，我們到底還是要相互折磨的。
事到如今，我已無法回避自己心底裏對他不同尋常的感情。我是愛他的吧，所以放不下。所以即使帶着被他傷害的記憶，依然不肯離去。
可是，卻無法面對自己的良心。
愛而不允，不是不夠愛，是過不去自己這一關。
有的時候，我托腮望着窗外灰蒙蒙的結界，會妄想自己是個沒有道德底線，沒有救濟世人的責任感，甚至希望自己是個徹頭徹尾良心泯滅的人。
那樣，我可以放任自己的愛情。去愛他，把他視為神，與他一起堕落在幽冥界，也未嘗不是一件讓人欣慰的事。
可是，真的不行。
壓抑的愛，不知道是恨還是怨。他望着我的眼神，越來越焦急，越來越痛楚。
我知道，有一種結局，已經在偷偷醞釀。
也許沉淪，也許解脫，也許遺忘。
這一世，我和他之間，會有一個了斷。
Part 2
莫小暖，就被壓在幽冥城的地牢裏。
在這裏的地牢中，白天和夜晚其實無太大分別的。
每天，或者說是每時每刻，他都守在那唯一的一處小鐵窗那裏往外看，傾耳聽。
來來往往的，他只能看見一雙雙腳。聽得到的，也只是那些鬼族的小喽啰交談的只言片語。
不過幸好，可以經常聽得見萌兒的消息。聽不真切，聽不完整，他就自己猜測，自己補全。
萌兒她，怎麽樣了呢？
鬼王是不會舍得傷她的吧？可是前一世，他不還是傷了嗎？那種人，窮兇極惡到了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步，會因為愛就真的不做傷害萌兒的事嗎？一切都是猜測。
于是，日日提心吊膽着。
終于一日，地牢的牢門打開，走近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美豔至極，眉目中卻自有一股邪氣，和萌兒的清純之氣相差甚遠。
“你就是那小狐媚的老相好？”
小暖皺眉，不知她所言。
“哼，還裝傻。”
她的手擡起，舉止輕佻地靠近，似乎想要觸碰他的身體。他連忙躲開。
“你要做什麽？是鬼王要殺我了麽？”
“殺你？”女子眨眼，輕笑。“你倒是不怕死。呵呵，你的祖母很聰明嘛！也是千年的貓妖，還知道
用法子護住你輪回的魂魄。知道你為何總是輪回成可悲的畜生妖孽嗎？”
“你！”
“因為你呀，不知死活地去惹那早該成了上仙的人物。羅曦靜萌那淳厚的性子，做神仙就是極好的，做人嘛，就注定是個悲劇！”
“住口！你憑什麽在這裏對我們的事情指指點點？”
“莫急！”
女子一個旋身，翹腿坐在莫小暖對面的石凳上。伸手從腰間取出一個後折子。
“喏，這是月老上仙的姻緣簿，我費了多大的勁兒才偷來一看的。”
男子碧綠的眼，發着幽光。
姻緣簿，那他和萌兒到底是不是有緣的呢？
“看把你急的，這還沒到晚上呢，貓眼就發光了！”
小暖臉憋得通紅。
“也真是，都成人家階下囚了，生死還沒準兒呢，男歡女愛倒忘不了！”
“你這女人，到底意欲何求？”
“好啦好啦，給你看！”
急不可耐地，他從她手中搶過那紅折子。慌不疊翻開搜尋羅曦靜萌的名字，直到那金色的四個字清晰地映入眼簾，他的一顆心都快停跳。
“羅曦靜萌，西南上仙儲仙，有三世姻緣。第一世，藥寒。批：情投意合，無奈有奸人阻。第二世：莫小暖。批：奸人阻撓，但可挽回。若得貴人相助，可成完美姻緣。第三世……”
他的心，霎時快跳出嗓子眼。
“這是真的？”他牢牢地盯着女子，可眼前依然是那幾個字“可成完美姻緣”。萌兒與他，世世相戀，本該成就一段金玉良緣。是他一直不夠堅韌，若能積極争取，他們這一世定能白首到老！
“你看這折子像假的？”
“為何幫我？”
“切，屁話！”女子一挺身，站在他面前。“你們的姻緣不錯，我也是女人，自然也願意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只不過，我卻偏偏更愛你們姻緣路上阻撓的這位‘奸人’。你說，我應不應該幫你？”
小暖興極！雙目熠熠生輝。
“你願讓我和萌兒相見？”
“巴不得助你們私奔！”她婀娜地笑，身影消失在地牢盡頭。狡黠的笑容在背後，無人看到……
然而對于本該絕望的人來說，如此，便有了希望。
那閃亮的紅色折子，成了他的命。緊緊藏匿在懷中，和砰砰跳躍的心緊密貼合。
今晚，也許會有甜蜜的夢吧……
只是夢。
作者有話要說：要開虐了……
☆、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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