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神鼓舞最初不是由女人來跳的,而是男人。”

稣香樓的密室內,榮犀如是對沈弗辭說道。

沈弗辭有些訝異,“男人?”

榮犀點點頭,伸手脫下外袍,看了眼沈弗辭,最後将放在中衣腰帶上的手放了下來,笑了聲說,“穿什麽衣服我就不演示了,怕中原的小公主受不了。而且,神鼓舞也不是用來祭祀的,而是……用來祈福求雨的。”

沈弗辭牽動了下嘴角,面上表情沒什麽起伏,只稍稍退後了些道,“煩請榮犀王子展示下,什麽叫做真正的神鼓舞。”

榮犀突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怎麽覺得你一點都不驚訝?”

沈弗辭看向他,“你都能把生意做到這份兒上了,就算是再做出什麽別的事情來,我都不會驚訝。”

榮犀覺得好笑,但也沒多說什麽。

而是漸漸伸展開手臂,腳下步伐靈動,但比之容桦的舞姿,擡手之間顯然多了份守成的力道而少了份柔美。

即便是個男人來跳,也能說很美。

“這樣的舞姿是用來收買上天的嗎?”沈弗辭笑了笑。

榮犀回頭看她一眼,“這是對上天誠懇的敬意。”

沈弗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原來如此,那是我淺薄了。”

沈弗辭哪裏是淺薄,不過是趁這個機會笑他兩句罷了。

到底還是記着那侍衛的仇。

“你這樣的東西跳給我看,”沈弗辭在他停下來之際,問他,“不會是想讓我在祈雨臺上跳給他人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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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不可?”榮犀當真抱着這樣的心思,“你我做一場交易,給天下演一場戲看,你要名,我要利。又能借此以示兩國和平之事,一舉三得。”

沈弗辭笑了笑,“不是不可,但是我得知道為什麽?”

榮犀重新披了外袍,神色淡淡,“沒有為什麽,看我那弟弟不爽而已,他想要做什麽,我就想讓他做不成。”

沐真此刻能做什麽?

沈弗辭細細思量,便只能想到一種可能來,而他這輕飄飄的一句話,不知道要出什麽大事來。

她又重新打量了榮犀幾遍,最後笑了笑,“還望王子說話算話。”

所以,沈弗辭篤定,今日西夷之人上不來的祈雨臺。

榮犀說的是對的,這舞蹈跳起來極累,沈弗辭剛剛跳了第一遍便覺得極累,在原地歇了會兒,才開始跳起第二遍。今天是一定要下雨的,時辰不可知,沈弗辭心知今日這舞跳不跳都沒什麽兩樣,然而對于下面不知情的百姓來說卻并非如此。

“她跳的什麽啊?”

“沒見過。”

“我總覺得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感覺有點像西夷的舞……”

“別胡說八道!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我越看越覺得像……”

這些人在臺下小聲地說着,悄悄看向那一直黑着臉的男人,才發現他并沒有注意到他們在說些什麽,而是安安靜靜地在看那公主跳舞。

別人不知道這是什麽,但是謝洵不可能不知道。

而與此同時,周畢也同樣詫異。

舞跳到第三遍的時候,已經過了快兩個時辰,祈雨臺下的百姓都有些不耐煩了,紛紛鬧着要回去,但只是說,一扭頭準備走,才發現其他人還在原地等着,便驚訝地問,“你們還真等着啊。”難道還真信她能祈雨?

衆人都有些懷疑,來之前這公主信誓旦旦地說今日必定會下雨,而到現在卻還是毫無動靜。

這雨真的能下來嗎?

要走的人見他們不動,冷笑了說,“這再過一個時辰,今天可就要過了。”

這話一出,不少人頓時反應過來,是啊,今天馬上又要過了,他們在這裏,只能憑借着模糊的月光看到臺上的人,然而除此以外,沒有任何動靜。

來的人都是自願來的,現在要走,也沒有阻攔的理由。

周畢倒是意料之中的模樣,只是叫人看護這群百姓回去,然後回來複命。

謝洵稍稍垂眸,看見那先前問沈弗辭話的小男孩兒在原地站累了就幹脆坐了下來。

“你為什麽不走?”他問。

“就剩一個時辰了,我等等。”小男孩兒說。

“要是她騙你呢?”謝洵頗為好奇地問道。

小男孩兒擡頭看他,竟然認真地想了想,然後說,“我又沒什麽可騙的。”

謝洵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擡頭迎着月色。

确實,他們沒什麽可騙的。

舞臨近結尾,沈弗辭喘着氣放下手來,看着依舊毫無動靜的天空和明亮的月亮不禁升起一絲茫然來。

往年只記有雨,卻未記載是何時,現如今倒還是一片清明。

沈弗辭在高臺之上,未見臺下景象,但想必不會多好。

她回頭看了下,只能見到那原本黑壓壓的地方空了不少。

還是走了啊。

沈弗辭嘆了口氣。心想突然想到那小男孩兒,不知道他走了沒?

沈弗辭在臺上不動了,周畢便立刻警覺了起來。即便是臺上無事,能熬到此時恐怕也不會好受。

周畢看向謝洵,後者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今日這雨是下不來了,”周畢對他說,“将公主安全帶下來。”

謝洵本已經打算上去,聽到這話又退回幾步回來。

“周老将軍,你守着西北之地這麽多年,應當明白,戰場之上變幻莫測,”他聲音不大地嗤了聲,“何況是天。”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往祈雨臺上走去。

周畢愣了下,臉色冷了下來,“狂妄。”

一個黃口小兒也敢在這裏和他說這些!

謝洵往上走的時候才靜下來,蹙了下眉頭。

他多話了。

另一邊看戲的謝游一拍扇子,“好!”

商伯給謝游披了件披風,“您說什麽呢?”

謝游笑而不語。當然是這出戲好啊。

夜時将過,沈弗辭在原地站了會兒,回頭之時不妨看見已經走了大半石階的謝洵,他似乎走得頗為不耐煩,一腳将旁邊的碎石踢落,噼裏啪啦地聲音從石階下傳來。

祈雨臺上安靜得過分,如今聽到這點動靜,沈弗辭便像是回了人間似的。

她剛要說話,一滴雨滴突然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往上走的謝洵也頓了下,擡頭看向沈弗辭,濃黑的眼睛裏看不清情緒。

僅僅是片刻之間,雨水傾盆。

謝洵回過神來,朝前快跑了幾步,剛在她面前站定,便聽見她小聲說,“謝洵,下雨了。”

他沒說話。

“吓死我了,”沈弗辭笑了下,“還以為不下了呢。”

到剛才那時,沈弗辭是當真有些洩氣了的。

耳邊所有的聲音都消退,謝洵耳邊只剩下她的這句話。

他還當她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原來也還是會的。

隔着雨幕,沈弗辭只覺得看不清謝洵神情,只覺得身上極為乏力,歪了下身子,謝洵果不其然伸手扶住了她。

唇角彎了下,沈弗辭順勢挂在他身上不下了。

“累了,長鄢,回去吧。”

謝洵還要說些什麽,只見懷裏人眼睛閉上了眼睛。

“沈弗辭。”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然而卻沒聽到任何動靜。

“沈弗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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