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畫?什麽畫?”柳浣頭也不擡地問道。
靜谧的書房之中,熏香味淡雅致,牆邊挂着幾副墨跡尚新的字畫——那是她前幾日剛剛作好的。
自從城門外被公主問了一句,回來之後,柳府上下對待她的态度都開始悄悄發生變化,先是書房布置得增多,而後是一向針對她的嫡母陳氏也開始有意無意地回避她。
柳浣不會認為陳氏突然決定想要做好這個嫡母不過是長輩那裏施壓,讓她不得不暫避風頭而已。
這一切都要歸功于公主對她的興趣。
雖不知從何而起,但那樣單薄的一句話,确确實實為柳浣帶來了許多的好處。
近來公主對她另眼相待的消息在京中悄悄傳開,京中多少女眷對于這位公主的作為都頗有微詞,但這并不代表她們不想得到公主青睐。
畢竟是皇室,還是皇帝的姐姐。
由此,最近也多了許多上門來找柳浣的朝中官員的女眷。
倒也不必讓她特意出去走動。
柳浣近期早已習慣了這種事情。
不過官員的女兒們來找她尚且可以理解,一個還是白身的男人來找她幹什麽,還說帶了副天下聞名的名畫?
柳浣手中的筆不停,“他有沒有說是哪位大師的作品?”
丫鬟看了眼自家小姐,“這個……門房說他是自己畫的。”
柳浣的筆頓了下,擡頭看了她一眼,臉上剛剛産生的恬淡笑意有些淡了,“他自己畫的,就敢妄稱天下聞名?”
丫鬟也有些無奈,“那人就是這麽說的,還是大小姐見了他一定不會後悔。”
“真是林子大了……”丫鬟頓了頓,沒敢繼續說下去,“奴婢這就派人将他打發出去吧,也沒聽說過京師哪來的這麽一號人。”上來就說自己的畫多麽好,就算是柳太傅都不敢這樣大言不慚。
這麽狂妄?
柳浣想了想,将筆放下,“讓他進來。”
她倒是想要看看,什麽樣的人竟然能這麽狂妄,又是什麽樣的人能作出來那“天下聞名”的名畫?
小姐發話,丫鬟也不好不聽,便“哎”了聲下去了。沒過一會兒,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被領了上來。
隔着屏風,謝游被領至位前坐下。
柳浣看不真切他的面容,但就其舉止來看,委實不像是什麽循規蹈矩之人,也難怪做得出這樣的事來。
他坐下後,便将拿着的畫軸随手放置一邊。
柳浣笑了聲,“公子既然如此看重自己的畫,為何對待它的舉止又如此随意?”
謝游靠坐着,卻不大舒服。
這柳府也算是勳貴之家,怎麽這墊子這麽薄,坐着甚是不舒服。
還是公主會享受。
“畫是在下畫的,在下确實看重,”聽到柳浣的問題,謝游回答道,“但再看重也僅僅是一幅畫而已。”
柳浣笑了笑,“公子說這幅畫是天下聞名的,既然是天下聞名,又豈能說是一幅畫而已,柳府府中藏有的詩畫也都是天下聞名的名作,對待名作豈能随意?”
“雖然公子現在尚未成名,但同是愛畫之人,便也該抱有尊敬之心吧。”
謝游對待她的言辭并未惱怒,而是将那畫軸拿在手上,随意地杵在地上。
“柳小姐,名畫之所以為名畫,是因為人還是因為畫?”
“這……”
柳浣頓了頓,“無真才實學便無名人,人因畫而聞名,畫因人而遐迩。”
“說得好,”謝游點頭,“那我現在未成名,我的東西算不算名作?”
柳浣已經漸漸失去耐心,這樣拿着點東西便想要來讨好她的人實在太多了。
“自然不算,”柳浣說道,“等公子哪日聞名天下了,或許就算是名作了。”
“所以柳小姐不願意收我的畫了?”
原來是叫她收畫的?
可笑,拿她這裏當什麽地方?!
柳浣臉上笑意不變,“公子若有大才,來日必定能和你的畫一樣聞名天下,只是……公子如今所為,”她搖頭嘆了口氣,“實在令我難以嘆服。”
“公子不如将畫給我看看”
謝游也嘆了口氣,“罷了。”
他站起身來,将畫軸揣進袖子裏,“命裏無福。”
“你說什麽?!”
柳浣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
“公子進的是柳府,不是別的什麽人都随便能進的院子,還請你慎言!”
謝游卻看也不看地轉身。
“所謂聞名天下不過是一兩個時辰的事情,”他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在下不過是想更上一層樓。”
說完,他掂了掂手裏的畫軸。
誰會嫌棄自己過得更好呢?
不過,這樓即便不上也沒什麽,他積攢下來的東西已經足夠他在此地一步登天。
“你?!”
柳浣看着他疾步離去,臉色越發深沉。
謝游出了柳府,一腳剛邁出去,就撞上了個十二三的女孩子。
“哎呦,”那女孩兒退後一步,似乎是少見外男見他的一瞬間就瞪大了眼睛,“你是什麽人?”
謝游懶得解釋,只道,“閑人。”
“什麽閑人,”柳箐嘟囔了一句,也知道柳府現在來人多半不是見祖父,便是見柳浣的,而後擺擺手,“快走快走。”
說完,她低頭看了眼,“哎,你拿的什麽東西?”
“畫。”謝游惜字如金。
他如今不爽,話也不想說,聽她一問,便徑直将畫軸塞進她的手中。
“給我幹什麽?”柳箐吓了一跳。
謝游朝後看了眼,“有緣,”他笑了聲,“興許這就是柳小姐的機緣,但這機緣到底怎麽樣就看柳小姐怎麽用了。”
既然有人不要,那不如送給別人。
認得她?
府中自從柳浣回來以後,便都改口叫她二小姐,外人也是叫柳二小姐,這樣叫她柳小姐倒是讨巧。
但她喜歡聽。
柳箐多看了謝游一眼,鬼使神差地将畫抱了起來。
“那我就收下了。”她說道。
謝游看她。
柳家也許也不全是自作聰明的蠢人,畢竟也不是只有一個柳小姐,眼前不就還有另外一個。
他雖不記仇,但不代表他心胸寬廣。
謝游笑了聲,拱手道,“在下謝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