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是我錯了
“動手啊。不是要殺了我嗎?”沈岑松開了她的手, 頭往後仰了仰,脖線拉長。
見她往後退,他故意慢慢順着她退開的方向往她面前走, 把脖子給她送了過去。看着她握着刀不斷回縮的手,笑問:“怎麽還不動手?舍不得了?”
“沈岑!”窦瑤想要喝止住他。兩手握住了刀子, 可握刀的手仍是止不住發顫。邊驚慌後退, 邊出聲警告:“你別逼我!”
“嗯。”沈岑很聽話地停了下來, 低着眼瞧她:“不逼你。”
完全就是一副得勝者的傲慢之态!
窦瑤被他這副嚣張到極致的模樣氣到了,握刀的手緊了幾分力。盯着他流血的脖子看了會兒, 還是沒能狠下心。
眼前的局勢于她不利。畢竟是她有求于他, 對他下不去手, 便不得不妥協。
握刀的手無力垂下。
“衛誠洲呢?”窦瑤的話音不自覺低了下去,“你只要告訴我,他現在情況是好還是不好。這總可以吧?”
沈岑嘴角的笑意淡去,問:“你就那麽在意他?”
窦瑤點頭,肯定道:“是。”
“來見我, 也只是為了他?”沈岑又問。
“是。”窦瑤毫不猶豫地接了話。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似看到他眼中的光一點一點黯了下去。
頹然往後退了兩步,沈岑靠在了牆上。頭低下, 墜下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看不見他此刻是怎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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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 他擡手朝斜對面的門指了一下:“他在裏面。”
窦瑤順着他的指向轉頭看,快行了幾步, 走去那扇門前,隔着玻璃望見了躺在病床上正輸着液的衛誠洲。
她不由松了口氣,抓着門把正要進去,聽到身後的沈岑似讨饒般說了一句:“是我錯了。”
話音很低,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愣了一下,回頭看他。
“是我錯了。”沈岑看着她,“要怎麽做你才能原諒我?”
這應該是她第二次見他這樣的眼神,滿是無助。再沒了從前那般野性難收的嚣張之态,像街邊被遺棄的流浪狗,看着有些可憐。
窦瑤無聲回視他,慢半拍意識到自己好像開始心軟了。
忘了第一次見他這樣是怎樣的情境下了?
她差點就死在了他手裏!
到底是有多不清醒,才會生出了這樣詭異的情緒?
窦瑤很快醒過神來,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刀子,轉瞬擡起眼,看着他手腕上箍着的那根黑色小皮筋。
沈岑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意識到她想做什麽,手往身後藏。
窦瑤松開了門把,回過身,朝他走了過去。
站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抓住了他藏至身後的那只手。扯住他腕上那根讓她格外在意的小皮筋,一刀子劃過,皮筋頃刻斷裂。
“是把好刀。”她看着斷裂落地的小皮筋,略勾了嘴角。擡起頭,看着他:“要我原諒你也簡單。”
“從我的世界,徹底、消失。”她咬字加重,如是道。
皮筋割裂,切膚之痛不過微末。他怔在原地,想說點什麽挽留她,可出口的話卻異常蒼白:“瑤瑤……別這樣。”
“還有,你別誤會。我不想傷你,是因為我不想把自己搭進去。畢竟……”她話音頓住,将手中那柄帶血的刀子放回了他的手裏,沒什麽情緒地看着他:“為個人渣,太不劃算。”
**
吳小棠給窦瑤發了消息,說是給她設計了一款紋身,問她有沒有興趣去她的工作室看一下。
窦瑤正巧開完會,距下一個行程隔了約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她雖對紋身的興趣不是很大,但忙碌了這麽些天,有些日子沒見吳小棠了。
沒怎麽猶豫,回了個:“好。”
吳小棠的工作室位置比較偏,加長版的勞斯萊斯開不進去。
窦瑤在巷子口下了車,帶上兩個随行的保镖,踩着青磚小徑慢慢往前行。
近工作室門前,窦瑤隔着方格玻璃看到裏頭有兩個晃動的影子,猜測吳小棠之前收的那個學徒應該也在。
敲了敲門,挂在門上的鈴铛“叮鈴叮鈴——”撞出了聲。
“請進。”吳小棠在門內喊話。
窦瑤回頭示意跟着她的兩個保镖在外頭等着,推開門,進了工作室。
馮沃霖也在,見她進門,沖她笑。
窦瑤撞上他看過來的視線,下意識止步。
他的臉上挂了彩,額角貼着OK繃,左手打着石膏。看樣子傷得不輕,也不知在哪受了這樣的傷。
馮沃霖放下了手裏的咖啡杯,起身主動與她打招呼:“窦小姐,好久不見。”
窦瑤略颔首,禮貌應了聲:“好久不見,馮醫生。”
她很快反應過來,吳小棠叫她過來,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瑤瑤來啦!”吳小棠從櫃臺後冒出了頭,笑着招呼她:“你杵門口站着幹什麽?當門神嗎?進屋裏坐,我給你倒杯咖啡。”
窦瑤應了聲“好”,走去馮沃霖對面坐下,開門見山地問:“馮醫生是有話想對我說?”
馮沃霖見她落了座,跟着坐了下來。推了推面上下滑的眼鏡,“嗯”了一聲:“其實,我是想找個機會,慎重跟窦小姐道個歉。”
“因為沈岑?”窦瑤笑了一下,“馮醫生這是又想把他犯的錯處往自己身上攬了?”
“确實是因為他。不過岑哥他這次利用衛先生把窦小姐你引出來,其實是我的主意。是我記起衛先生曾許諾過改日要跟岑哥一起喝酒,這才想到了這麽一出。”
馮沃霖抱歉道:“窦小姐,真是對不起。我的本意是想讓岑哥能跟窦小姐你有個面對面把話說清楚的機會,想讓他想辦法讓窦小姐把憋在心裏的那股氣給宣洩出來。只是沒想到他又會把事情搞砸。他可能,曲解了我的意思。錯在我。”
“錯怎麽能只在你一個人身上呢?”端着咖啡托盤走過來的吳小棠反駁道,“你怎麽不說那個姓衛的酒量太差?這才幾杯酒啊,就這麽橫着進了醫院。真是沒用!”
“小棠。”馮沃霖暗暗朝她搖了搖頭,“你先別打岔。”
看他們的表情,不像是在說假話。
窦瑤點了點頭,表示聽明白了。接過吳小棠遞來的咖啡,道了聲謝,寬慰道:“馮醫生別太往心裏去。事情都過去了,誠洲哥也已經出了院。沒出什麽大事,這事就這麽翻篇吧。我跟沈……”
她斟酌了一下,決定把話說得更明白些,道:“我跟那位,以後也說好了不再見面。馮醫生今後也不必太費心。從前馮醫生對我多加照顧之處,我自然也是記在心裏的。”
“窦小姐這說的哪裏的話,救治病患本就是我的本職工作,都是應該的。”馮沃霖客氣道。
“不聊我的事了,說說你吧。”窦瑤轉移了話題,問:“馮醫生,你這一身的傷是怎麽回事?”
“跟沈岑打架了。這膽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吳小棠搶過了話頭,給馮沃霖豎了豎大拇指:“真爺們兒。”
“真爺們兒”這個形容讓馮沃霖有點害臊,想起那天單方面挨打的慘烈場面,他掩飾着輕咳了聲:“也就是幫着岑哥洩洩火,小意思。”
都被揍了還這麽幫他?友情?還是……有病?
怎麽想,都是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窦瑤托腮看着馮沃霖,若有所思道:“馮醫生,你有認識什麽比較厲害的心理醫生嗎?”
“心理醫生?我這還真有幾個舊友是主攻心理學這塊的,窦小姐是有需要嗎?”馮沃霖問。
“不是我。是你。”窦瑤端杯喝了口咖啡,認真道:“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了解一下。”
“……”馮沃霖的表情頓時有點垮,“窦小姐真是太幽默了。”
包裏的手機響,窦瑤拿出手機按掉了提示鬧鐘,轉頭看向在一旁悠哉喝咖啡的吳小棠:“小棠,我得走了,一會兒還有事。”
“行。”吳小棠點頭道。
窦瑤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邊,沖馮沃霖點了點頭:“走了,馮醫生。”
馮沃霖起身,禮貌回應:“窦小姐路上小心。”
“對了!瑤瑤。”吳小棠記起個事,叫住了她,“我給你設計的那款紋身還沒來得及拿給你看呢。”
“改天吧。”窦瑤推開門,沖她擺了擺手:“再約。”
“那我拍照發給你?”吳小棠提議道。
窦瑤應了聲:“好。”
“叮鈴叮鈴——”挂在門上的鈴铛響了一陣。
門合上,人走遠了。
**
吳小棠支起手機,調整了一下角度,問:“瑤瑤,你那邊看得見嗎?”
“嗯。”窦瑤含糊着應了聲,“看得見。”
“怎麽黑乎乎的?”吳小棠犯了嘀咕,手機鏡頭一晃,一張看不見五官的臉驟然出現在了屏幕上,她被吓的手都跟着一抖:“媽呀!你這啥啊?吓我一跳!”
窦瑤拿掉了遮住眼睛的黃瓜,說:“敷面膜呢。”
“燈都不開?”吳小棠玩笑了句,“我看你這就是在拍靈異大片呢。”
“燈開了呀。”窦瑤往床頭燈處看了一眼,猜測道:“可能是燈調的有些暗吧。”
“我給你發的紋身圖看了嗎?”吳小棠問。
“看了,挺不錯的。我之前還真沒看出來,你竟然還是個挺有才的小仙女。”窦瑤誇道。
吳小棠被她這麽一誇,頓時有點飄,道:“高手那都是不顯山不露水的,能讓你輕易看出來嘛。”
窦瑤被逗笑了,附和着應了聲:“也是。”
“那你要定個日子紋嗎?”吳小棠問。
“我……還沒想好。”窦瑤擔心她會覺得失望,說:“這樣,你圖給我留着,萬一哪天我就琢磨上這事了呢。”
“你也別就琢磨這事,也琢磨點別的事呗。”吳小棠話外有話地說。
窦瑤猜到了點什麽,按了按臉上的面膜,說:“這種時候,我是不是不該問‘什麽別的事’啊?”
“那我就當你問過了。”吳小棠順嘴接話,道:“要不要琢磨一下,你和沈岑之間,到底還有沒有挽救的可能?”
“又是馮醫生教你說的?”窦瑤問。
“看出來了?”吳小棠有些驚訝。
“你臉上明明白白寫着呢。”窦瑤說。
“那你跟我兜個底,要是你真忘不了他,有別的打算嗎?”吳小棠問。
“不知道。”窦瑤話音頓了一下,說:“沒顧上想,也……不太想去琢磨這事。”
“你這就是典型的在逃避問題。”吳小棠說。
“随你怎麽說吧。”窦瑤說,“反正目前我也分不出心思去應對他,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處理。”
“可憐的沈爺,這是要被延後處理的意思啊。”吳小棠聽明白了,說:“不過我覺得你現在這态度也沒什麽錯,他也确實缺人收拾。就他之前對你做的那些事,是個正常人都不能理解。那咱就先晾着他,給他點時間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到底哪兒錯了。也省的他總不消停,動不動就發神經。”
“你不是得了馮醫生的囑托要來勸我的嗎?怎麽這會兒又跟牆頭草似的,兩邊倒啊?”窦瑤笑道。
“是哦。”吳小棠拍了一下腦門,惱道:“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