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顧禾這一覺睡得很香,?夢中,他似乎有聽見一陣一陣的驚雷聲,被惹得半醒不醒時那些聒噪卻又消失了。

似乎有只手替他輕輕掩住了耳朵,?将那些動靜盡數擋在掌心的溫熱之外。

這顧禾有種莫名的安心,他一合眼便睡到了自然醒,?意識回籠漸漸清醒時,?顧禾閉着眼睛,?似乎隐約覺得有哪裏不太對。

他腦袋下面枕着的,似乎不是枕頭,謝北沅身上的草木香似乎也格外濃郁。

意識到這點,?顧禾顧不上初醒時的慵懶,?猛地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男生近在咫尺的鎖骨和脖頸。

顧禾連呼吸都不敢了,心也跟着怦怦狂跳起來。

他居然在謝北沅的懷裏!!

顧禾确認了一下,?這一塊是謝北沅的地方沒錯,所以不是人家的問題,是自己睡着了睡相不好滾到人家這裏來的。

顧禾看謝北沅呼吸起伏輕緩均勻,猜他還沒醒,但還是心虛地想确認一下。

于是這人輕輕撐起身子,擡頭看了一眼,?結果動作時唇卻不小心擦過了謝北沅的下巴。

顧禾都要尴尬死了,?他想就地消失,而後屏住呼吸觀察一陣發現謝北沅沒有醒來的跡象,?這才松了口氣,慢慢把自己從這片危險地帶中挪了出去。

他鑽回了自己的被子裏,?被窩有點冷,遠不及謝北沅啊身邊暖和。

直到這時顧禾才放下心來,他平躺在自己位置上,?擺了一個十分端莊的睡姿,閉上眼睛開始裝睡,錯過了另一邊那人彎起的唇角。

顧禾困意未消,醒後洗漱完跟謝北沅一起吃過早餐就回了家。

一進客廳,顧禾便看見了沙發上端坐着的那個白胡子老人。他板着一張臉,正在按電視遙控器,而謝北辰正坐在他腿邊給他捶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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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北辰先看見顧禾,他眼裏滿是看見了救星似的的感人光芒,當即便激動地沖顧禾揮揮手:

“小禾,你們終于回來了!”

謝爺爺聽見這話也回過頭去,看向顧禾的眼神滿是慈祥,但當他瞥見顧禾身邊的謝北沅時臉色就又冷了下來。

他沖顧禾招了招手,語氣有點嚴肅:

“來小禾,這邊坐,離亂七八糟的人遠一點。”

“?”

顧禾聽見這話有些意外,他知道謝北沅跟家裏人關系不好,但沒想到差成了這樣。

用“亂七八糟的人”來形容自己親孫子是認真的嗎?

顧禾下意識看了謝北沅一眼,只見這人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依舊是一臉漠然。

雖然謝北沅平時都是這樣一幅冷淡模樣,但顧禾就是莫名覺得他要比往常更加冰冷一點。

謝北沅沒說話,只擡手揉了一把顧禾的頭發,自己上樓了。

顧禾看着他的背影,之後被謝北辰喚回神來,這就乖乖去坐到謝爺爺身邊。

謝爺爺很喜歡這小孩,也很欣賞他的藝術天分,多少有點把他當親孫子看的意思。

此時他拍拍顧禾的手背,問道:

“小禾,之前給你的畫集看了嗎?作品有沒有靈感了?”

顧禾點點頭,從手機裏翻出了之前畫的那張畫遞給謝爺爺。

謝爺爺是位小有名氣的畫家,平時也會在繪畫方面給顧禾不少點撥。此時他看着顧禾那張主題是“夏戀”的畫,起初眼中滿是贊賞,但目光落在那把吉他上時卻皺起了眉。

謝爺爺從上衣口袋裏拿出眼鏡,又仔細看看,最後“啧”了一聲:

“氛圍挺好,就是這吉他有點礙眼。”

謝北辰聽見這話,湊到他跟前看了一眼,實在是覺得自家爺爺有點厭屋及烏的嫌疑,于是大着膽子說了句:

“爺爺,您別呀,樂器不分貴賤,吉他是無罪的!”

謝爺爺瞪了他一眼,謝北辰這就吐吐舌頭,沒敢再說。

謝爺爺就這這張畫又指出一點細節上的不足,最後,他跟顧禾提出了把吉他換成小提琴的意見,得知畫已經上交後表示十分惋惜,并叮囑顧禾下次畫完畫一定要第一時間給他看看,好保證不會再出這種令人心情不悅的差錯。

對于謝爺爺于吉他這莫名其妙的不滿,顧禾多少有點不明所以。

謝爺爺很有才華,幫過顧禾很多,但有時候的脾氣實在古怪,還有不少像吉他這樣奇奇怪怪的固執點。顧禾雖然不太茍同,但每次都是哄着老人家來,把謝爺爺陪得開開心心。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謝爺爺似乎還有別的事,便先離開了。

在司機扶着他上車前,他回頭看了顧禾一眼,語重心長地同他講:

“小禾啊,你以後別跟老三在一起混,瞧他那不務正業的樣,小心把你也帶壞了。”

顧禾聽着這話心裏有那麽一點不舒服,他沒應,只對謝爺爺笑了一下。

謝爺爺看他這樣,以為他聽進去了,這就滿意地坐上車。

顧禾是跟謝北辰一起送謝爺爺出來的,此時看車走遠了,兩人也就轉身準備回家。

路上,謝北辰思來想去,還是有點無奈地說了句:

“小禾,老爺子的話你挑着聽就行,他對謝北沅偏見有點大。”

這麽明顯的事情顧禾自然是看出來了,但他想知道原因,于是疑惑地“嗯”了一聲。

他沒有明着問,因為他知道謝北辰這話痨肯定會自己接着說下去。

果然,謝北辰插着腰,嘆了口氣:

“老頭子脾氣太怪了,還固執,你說你們學藝術的是不是都這樣?謝北沅也犟的跟牛似的。

“你知道嗎,在謝北沅小時候,喜歡輕搖滾和吉他。老頭子知道他對音樂感興趣可高興了,但他說那種音樂上不得臺面,就請了最好的老師來教他小提琴,說就比吉他小一點,都是一樣的。那時候謝北沅年齡小,被忽悠住了,學了兩天發現自己被騙,不幹了。老頭子着急,換了一撥老師,教大提琴。”

謝北辰講故事的語氣很好笑,顧禾沒忍住。

前者恨鐵不成鋼:

“你別笑,這是個悲傷的故事!”

“後來謝北沅又不幹了,老頭子還沒意識到問題出在哪,從鋼琴到管弦換了個遍,但謝北沅就是不吃他那一套。謝北沅這人你也知道,又犟又不會說好聽話,把他氣得不行,就放棄了。後來謝北沅忤逆他的意思自己弄了個樂隊,再後來還一個人跑去了國外,從此謝北沅這三個字就成了不務正業的代名詞,老頭子跟我爸都可不待見他了。”

“其實我們家老三人挺好的,就是脾氣不太近人,倒也罪不至此。”

謝北辰似乎對這事不滿很久了,這時候一股腦跟顧禾全說了出來,也輕松不少。

顧禾沉默了,旁邊的謝北辰還在繼續說:

“你有沒有發現老頭子對你特別好?想想也是,他是畫畫的,我奶奶是拉小提琴的,結果從我爸開始這個家裏就沒了跟藝術沾邊的人,好不容易出個謝北沅還學的是他看不上的東西,唉。”

說完這些的時候他們也回到了家裏,謝北辰吐完槽一身輕,開開心心打游戲去了,可顧禾就沒他那好心情了。

顧禾默默回到房間,在窗臺上趴着看向天邊雲起,心裏琢磨着謝北辰剛才跟他說的那些事。

謝北沅似乎是很不喜歡跟人親近,因此跟兩個哥哥關系一般般,而家裏的長輩看樣子也都很不喜歡他。

所以,他不願意跟人交往到底是因為性格還是因為習慣呢。

即使是性格使然,這樣子也會覺得孤單吧。

顧禾從小是被人圍着捧着長大的,因此不太能理解謝北沅的處境。

他覺得自己跟謝北沅是兩個截然相反的人,謝北沅只以自己意願而活,就算被所有人不理解也會揣着一腔孤勇一條路走到黑。而他卻把自己重重僞裝起來,埋沒自己,成了大家都喜歡的樣子。

顧禾想着,心情有點壓抑。

他不自覺地摩挲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這是他煙瘾犯了時才會有的小動作。

說來,這段時間因為有謝北沅看着,他摸不到煙,瘾也沒最開始那麽重了,但每當心情壓抑或者感到心累的時候還是會想念他的“老朋友”。

顧禾又對着窗邊發了會兒呆,驀地想起來自己屋裏似乎還有存貨。

思及此,顧禾順手打開窗戶,翻箱倒櫃半天翻出來一個打火機,這就開開心心到床頭櫃邊上開始翻找自己很久前藏在這裏的東西。

結果他把抽屜都拉出來往下倒了,依舊無事發生。

?他記錯了?就是放在這的啊??

顧禾皺着眉又把自己屋裏能放東西的櫃子都翻了一遍,愣是一根都沒找出來。

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思考間,餘光突然瞥見桌子上一個黑色三角形的東西。

那是之前秦雅來他們家時從他屋裏的地毯上發現的東西,黑色三角形硬片,角上還刻了一個小小的“Y”。

吉他撥片……

顧禾突然想起唐曉放說,那天是謝北沅把他帶回家的。

好家夥,謝三這是趁他喝醉把他的東西都搜刮走了??

顧禾恨得咬牙切齒,将剛才心裏對謝北沅那絲憐惜丢去了腦後,捏着撥片就要去隔壁找謝三興師問罪。

他怒氣沖沖地到謝北沅房間門口,擡手敲了兩下門。

門很快被人打開,謝北沅斜斜倚在門框上,看見是顧禾,沖他疑惑地挑了眉。

“進去說!”

顧禾推着他進去,順手關上了門。

謝北沅的房間是灰白色調,幹淨簡約,跟他人的氣質一樣,牆上挂了一些樂團的海報和老式唱片,還有很多電吉他。

但顧禾沒有心情欣賞這些,他沖謝北沅伸出手:

“我的煙呢?”

謝北沅裝傻:“嗯?”

顧禾擡手,那個黑色撥片便從他指縫間掉了下去,随着銀鏈在半空微微晃動:

“物證在這呢!從深黑回來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去了我房間後把我的煙都拿走了!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交出來!”

顧禾用審訊犯人的語氣跟謝北沅說着,最後又慫唧唧地加了一句:

“一根也行。”

“早扔了。”謝北沅輕飄飄道。

“?那是我的東西!”顧禾很生氣。

“是你自己送給我的,我應該有處理的自由?”

謝北沅想起來那天顧禾的模樣就想笑。

他也知道戒煙比較難受,于是從口袋裏拿出一根草莓棒棒糖,剝開包裝紙遞到顧禾嘴邊:

“抽煙不好。”

顧禾覺得這話似乎有些耳熟,但他也沒多想,很快便接受了現實,有點喪地咬住了謝北沅的棒棒糖。

謝北沅笑笑,坐回了椅子上,從床邊抱起了一把白色的木吉他。

顧禾注意到了,他看着那把吉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上次只聽見謝北沅有在彈木吉他,并不知道是什麽顏色,畫成白的也只是單純覺得顏色合适,現在看見實物真是白色還覺得有點巧:

“真的是白色的啊?”

“嗯。”

其實這是謝北沅看過顧禾的畫之後才去買的新吉他,他找人盡量做到跟顧禾畫上的一樣,想着顧禾如果有一天看到了,會不會為這點巧合而生出一點點類似驚喜的情緒。

即使這巧合是他故意制造的。

顯然謝北沅的小心機成功了,顧禾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手裏的吉他,又想起了那天在謝北沅房門外聽見的那首歌。

他心有點癢癢,于是眼巴巴地看着謝北沅:

“可以彈首曲子嗎?”

謝北沅擡眼看着他。

顧禾以為他不願意,于是小聲補充了句:

“三哥。”

自從顧禾在謝北沅面前掉馬之後,他就沒再用過這個稱呼,一般都是直接叫他的名字,生氣的時候還會叫“謝三”,三哥這個稱呼似乎已經成了時代的眼淚,只有在顧禾有求于他的時候才會出現。

此時聽見這人一聲“三哥”,謝北沅垂下眸子,但顧禾還是看見這人是在偷笑。

他臉有點紅,剛準備說“不給聽就算了,小禾哥不稀罕”,結果就聽謝北沅撥了一下琴弦。

随後,他那天聽過的曲調緩緩響起,溫柔舒緩,卻在一些細節處能聽出來一點輕快,隔着音符似乎都能看見作曲人寫下譜時輕輕彎起的唇角。

這個旋律很打動人,弦音停下後顧禾還有些意猶未盡,他甚至想錄下來單曲循環一萬遍:

“我天,好好聽,這作曲的是什麽絕世小甜豆?”

“?”

小甜豆本人發來疑惑信號,他頓了頓,還是坦白道:

“我寫的。”

“……”

顧禾閉嘴了。

他聽過謝北沅以前寫的歌,完完全全的性冷淡風,所以壓根沒想到這種聽了讓人想戀愛的調子是他能寫出來的。

想到這,顧禾心裏又酸了。

不愧是有暗戀對象的人,這就是戀愛的酸臭味嗎。

顧禾砸吧砸吧嘴裏的草莓糖,酸唧唧地随口問了一句:

“有名字嗎?”

謝北沅聽他這樣問,略微思考了一下。

他擡眼看向顧禾,眼睛微微彎起了,深似濃墨的眸裏映着顧禾的影子。

謝北沅點點頭:

“有。”

它叫:

《千木》

作者有話要說:  我膨脹了,我今天長不長?!!!(叉會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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