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048章

尹寒風仍是冷笑:“娶?不知殿下是想娶她為妻,?還是納她為妾?”

此語一出,?刈楚身後的姜嬈也愣了愣。只感覺少年握着她的手緊了緊,還未出聲,?一旁的尹沉璧已察覺到異樣,?連忙上前來。

她挽住尹老的胳膊:“阿爹,你是不是忘了今日來王府的事了?”

言罷,不等尹寒風反應,?女子徑直上前一步,?從袖中掏出一封燙金小帖,?呈了上來。

“七日後,?尹府将舉辦秋獵大賽,?還望殿下賞臉前來。”

她的聲音婉轉清澈,格外好聽。

刈楚收了帖,既沒答應又未拒絕。見他将請帖收下後,?尹沉璧抿嘴笑了笑,?旋即又退回去,再次挽上自己父親的胳膊。

“既然請帖送到,?沉璧與父親便先行告退了。”

她的話語輕輕,聲音中,并沒有愠意,這一點倒是讓姜嬈微驚。

不消其他人說,姜嬈也知,尹家與刈楚的婚事不日便要重提,尹沉璧也是将刈楚當半個夫君來看待的。要不然,?尹家的人也不會成天往王府裏跑,聖上下令敕造東宜王府時,也不會別有用心地将王府與尹府建到一塊兒去。

見女兒這般讓步,尹寒風也沒再說什麽,僅是作了個揖後,撩起衣角告辭。

刈楚手中攥緊了請帖,将二人送到荷花殿外,幾人又客套了幾句,便分道揚镳了。

姜嬈扶刈楚回去的路上,二人一路無言,回了殿,刈楚随手将請帖放到桌上,頭也不偏。

“你似是有什麽話想同我說。”

看出了她面上的神色,少年緩緩道。

姜嬈看着他扶着扶手坐下,挺直了背,一雙眼平直地“望”了過來。

她沉默。

見她不語,少年笑了:“說吧,有什麽疑惑,或是顧慮,盡管說出來。我不會罰你。”

少女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終于穩住了心神。

話到嘴邊,卻是一轉:“公子是真要去尹府,參加秋獵嗎?”

“去,”刈楚笑,“為何不去?”

他将兩只手随意地放在桌沿處,不一陣兒,又探出一只手去。右手剛摸到水壺邊,少女便上了前,提了水壺,倒滿了一杯熱水。

她咬了唇,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那公子方才所言,可是……真心?”

話一脫口,她的心跳便快了一半兒,只見刈楚面色坦蕩,點了頭,道:“是真心。”

“為何?”她的面上,浮動着訝異的色彩。

少年将茶杯舉到唇下,聽聞對方的一聲疑惑,舉着茶杯的手不由得頓了頓。旋即,他又将茶杯放下,擡起面來。

姜嬈感覺到一道熾熱的視線朝自己望來,剛擡眼時,卻映向刈楚那雙呆滞而空洞的眼,一瞬間,整顆心猛地一揪。

疼。

生疼。

少年的面上卻并無太多的色彩,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方才的情景,你也看到了。我如若不這麽做,今日之事被傳出去了,壞的是你的名聲。”

“可我與公子之間,并無——”

“眼見為實,”刈楚笑得淡然,“旁人只相信他們看見的,縱你再有十張嘴去同他們争論,你也争不過的。”

聽他這麽說,姜嬈不禁有些懊惱,咬了咬下唇,須臾,又悠悠地嘆出一口氣來。

“怎麽,不開心?”

他揚了揚眉,引得對方連連搖頭。

不開心?她怎麽敢。

她只是在擔心,這孩子如今不知道小竹便是姜嬈的實情,如若他知道了,還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嗎?

曾幾何時,這個少年也曾倔強地站在姜嬈面前,拉扯住她的袖子,同她吐露心聲。

而如今,他卻又揚言,要娶了她費盡心思扮演的小竹,要娶這樣一個虛假的角色。

唇邊不由得泛上一陣苦笑來。

心中卻又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閃過,心頭悶悶的,有些話語,卻是有口難開。

思忖了許久,她還是跪在了刈楚腳邊。

心一橫,朗聲道:“還請公子收回成命。”

少年一怔,顯然沒有想過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執着杯子的手也頓在了半空中。

刈楚懵了良久,終于開口,問出了聲:“為何?”

為何不願嫁于他?

少女垂着頭,半天不語。

她這一出,倒是讓刈楚想起原先二人在倚君閣時的場景來。他知她心性高冷,不願屈居他人之下為妾,便勾了勾唇,笑出聲來。

語氣之中,已有了淡淡的寵溺。

“你是覺得,嫁給我,會委屈了自己嗎?”

“不、不是。”

“那便好了,”少年終于将手上把玩許久的茶杯放下了,姜嬈的眼随着那茶杯平直地落到桌面上,只聽輕輕一聲敲擊,那人已徐徐站起身來。

稍邁一步,他已走至她的面前,衣袍拂過她的面,分外輕柔。

他溫柔地笑:“莫跪在地上,地上涼。”

言罷,姜嬈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被人輕柔地扶起,對方的雙手已搭在自己的雙臂上。

須臾,他将她的小臂握緊了,聲音兀地拔高,字字堅定:“小竹,我刈楚對天發誓,你嫁于我,我斷不會讓你受一絲委屈。”

“若是先前,我可能會猶豫,要不要給你一個歸宿。但如今,我意已決,容不得任何人阻攔。”

待我羽翼豐滿,我會給你溫柔的熱枕,與想要的河山。

阿嬈,等我長大。

――――――――――

七日後。

深秋。

這一次秋獵,尹府辦得十分闊氣。刈楚自然也闊闊氣氣地赴了宴,身上披金戴銀的,腰間還挂了好幾塊寶玉。

當姜嬈看到他這一身的造型時,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些天來,她都小心翼翼地避着他,自從七日前,她走出荷花殿後,便覺得一顆心一直懸着,每每見到那孩子時,都無端地心虛起來。

或者說,她現在已經不能簡單地稱刈楚為“孩子”。

他已成為了一個男人,一個她有事也捉摸不透心思的男人。

譬如此時,她傷透了腦袋也想不明白,刈楚為何會以如此拉風的造型出席。

這可是,他身為十五皇子宋睿荷的第一次當衆亮相。

還在發着呆,耳旁就有一聲溫柔的“小竹”傳來,姜嬈連忙收回了神思,走上前去。

刈楚正背對着她,把第三塊玉佩往腰上挂。

她有些無奈,連忙伸出手來制止他這一行徑:“公子,莫再挂了,腰間已挂不下了。”

“噢。”聞言,他這才終于停了手,将那塊玉佩遞到她眼前,“那你幫我挂上,就挂到你腰上,算是替我佩了。咱們東宜王府的人,不能掉了檔次。”

她差點沒背過氣去。

好在刈楚讓她佩了一塊玉之後便沒再讓她多挂,要不然,她每走一步,身上便傳來一陣叮鈴桄榔的聲音,着實惹人注目。

而刈楚,就是這樣一個惹人注目的存在。

挂完玉後,他突然在姜嬈面前坐下,背對着她,對她說:“今日出府,你便替我将眼帶戴上吧。”

她點了點頭,又聽他言:“為了這次秋獵,我特意準備了一條眼帶,就放在書桌旁第二層抽屜裏面,你替我取過來。”

姜嬈點點頭,順着他的話去取了。

對方的話在耳後輕輕響起:“這是我特意讓人定制的,很漂亮,我戴上了,定是十分好看。”

正說着,語氣中已有了幾分小得意。

姜嬈聽着,抿嘴笑了笑,方拉開抽屜時,整個人呆在了那裏。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

只是因為那個小屜中,放了一條金光閃閃的大金帶!

金的!

把那條金帶子捧出來的那一剎那,她的手都是顫抖的。

似是能夠預料姜嬈的反應,刈楚不着痕跡地勾了勾唇,輕輕笑了一聲,又緩緩道:“拿來吧,給我帶上。”

“……好。”她咽了咽口水,又顫抖着雙手把那條金帶子系到他眼上了。

刈楚面朝着她,面上盡是一番嫌棄她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好在他也未再說什麽,端正地坐在輪椅上。

他們一主一仆,就這樣叮鈴桄榔、大搖大擺地地出了王府。

刈楚坐在輪椅上昂首挺胸,姜嬈在身後推着他,每走幾步,大街上便有人望着他們竊竊私語,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終于到了秋獵地點,只一眼,便看見了高高的築臺,築臺旁燃着熊熊烈火,一杆人圍坐在臺下,觥籌交錯之際,她推着刈楚已緩緩入了席。

姜嬈本想低調地避開衆人,可他們這身打扮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還未來得及反應,已有人指着他們詢問出聲:“這位是——”

“這還用問,”一見刈楚眼上的眼布,立馬有人呵呵地站出來,笑道,“這自然是我們的十五殿下,大名鼎鼎的東宜王,睿荷公子!”

“睿荷公子?”

又是一陣竊竊私語,有識眼色的仆人立馬上前引着他們二人入了席,坐下的一瞬間,她感到有無數的目光朝自己襲來。

有驚訝,有探尋,還有些目光讓她一時無法識別究竟是不是好意。

壓迫。

壓迫得她喘不過氣來!

“別怕。”

微怔間,有一雙手輕輕搭在她的素手之上,姜嬈擡頭,恰見刈楚蒙着眼轉頭,唇邊是溫柔的笑意,“別怕,我在呢。”

他的聲音輕輕:“以後你若做了宋夫人,日日要面對的,便是這種場景。”

她又是一愣,恍惚之間,少年的聲音又響起在耳側:?“別怕,擡起頭,直視他們。”

“想象着這裏是荷花殿,你是這裏的主人。不要怕,有我在,他們都不敢傷了你的。”

“有我在,一切都有我在呢。”

順着刈楚的話,她愣愣地擡起了頭,只是一瞬,便觸到了兩道視線。

這一道目光的主人,是尹沉璧。令人訝異的是,她今日着了一件馬服,整個人看起來既清爽又幹練。

豪氣之中,又帶柔情。

見着姜嬈望向自己,尹沉璧并不躲避目光,反而朝她輕輕笑了笑。那笑容并不帶任何惡意,也無半分挑釁,甚至說,那笑容是溫和的,如三月的春光,和煦而舒服。

另一道——

姜嬈轉過目光。

那是一個男子,一個長得極其好看的男子。

他穿着華貴的衣服,一手執着酒觞,因姜嬈投來的目光而輕輕勾唇,霎時,便笑彎了眉眼。

眉目之間,暗流湧動。

好一副矜貴之狀。

好一副風流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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