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首爾的冬天，黑色禮服裙是抵禦不了寒冷的，可那樣的環境，為了尊嚴也不能再次走進去。

“sister。”崔英道見到她，竟然還小跑跟了上來。

“別總是跟着我，裏面那麽熱鬧。你難道…”Rachel想了想，“不想見見車恩尚嗎？”話畢，她就聞到了自己嘴裏難聞的酸味。

“那裏我也待不下去，畢竟我還挺喜歡車恩尚，金嘆那個樣子，我也沒啥說話的機會。”崔英道看起來滿不在乎，卻不願意坦誠自己的內心——是因為看到她受了委屈，不願意她自己獨處，才跟了出來的。“好冷。我們去吃拉面吧。”

“拉面？我不要。”Rachel想都不想就回絕了，從小錦衣玉食的她想想拉面就覺得沒有營養。

“可我沒有帶什麽錢，你穿這麽漂亮也不像是帶了很多錢。”英道裝模作樣的掏了掏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

“……”Rachel被堵了個徹底。自己的包在車上，自己空着手就來了。

“我有點零錢。”英道依舊是桀骜的笑容，笑得Rachel感覺自己一陣發毛。

二十分鐘後，一對着裝華麗的男女出現在便利店裏，女孩子捧着杯面一臉為難，高大的男生倒是吃得不亦樂乎。

“sister你不吃嗎？剛才你忙着展現英雄本色，可什麽都沒有吃。”英道急急的咽了一口泡面：“你哥哥我，可是為了展現英雄本色，餓了肚子。”

Rachel表情有點松動了，但還是皺着眉頭，看着泡面上的包裝欲言又止。

“還是其實…你沒有吃過，不會吃嗎？”溫柔話說不過三句。

“……”偏偏Rachel很吃這套，她捧起泡面，心一橫。

“哇！吃得很好嘛！”英道的表現就像看着自己剛學會使筷子的女兒一般，眼神充滿了慈愛。

“……”Rachel依然沒有搭理英道，一方面是對他的語氣表達沉默的不滿，另一方面，她确實是餓了。

英道也很有耐心，等着Rachel吃完，“來，坐吧，是該好好敘敘舊了。”

Rachel默默把方便面杯推遠了一些，擺出了有點防禦的姿勢來。“什麽？”

“呀，sister走了那麽些年，好不容易回來了，不能滿足一下brother的好奇心嗎？”英道支起了身體，把拳頭支撐在太陽穴的位置，大有一副“你不說大家今天都別走”的架勢。

“有什麽好說的。”Rachel也學着英道的姿勢，她最不缺的就是擡杠的時間，畢竟想也知道，帝國高那場荒謬的晚宴還沒有結束。

“為什麽是美國？”偏偏英道很喜歡擡杠。

Rachel去之前并沒有想得太多，只不過是随便決定的目的地罷了，這大概也是迄今為止的人生裏，最随便的決定。

“熟悉，就去了。”Rachel式的回答風格，讓聽的人瞬間就沒了繼續談話的欲望。

“OK。不愧是我的sister，做事情永遠這麽出其不意。”但崔英道就是崔英道，尬聊的本事一等一。

“我說，宙斯和RS的合作關系都結束了，就不要sister、sister的叫個沒完沒了了吧？”

“不行，要是和大家一樣叫你劉Rachel，就一點都不特別了。”英道很較真。

“…幼稚。”Rachel毫不猶豫的下了定義。“差不多了的話，我們回去吧，別在這待太久了。”

“回哪去？你要回那個修羅場？”

“你也是，這麽貿然的跑出來，不會有人找你麽？”Rachel換了個游說方法。

“不會。”英道回答得利落幹脆，話語裏也聽不出什麽情緒來。

Rachel見游說失敗，徑直起身：“那我要走了，你…”目光上下點了點。“自己想辦法吧。”

“啊，痛心。吃了我的東西，占了我的便宜，連這點時間都不肯給我呀。”這些年來，抓住人軟肋給予精準有效的攻擊的這個特技，英道依然修煉的爐火純青。

“……”Rachel覺得自己是鬥不過這個家夥了，只好重新坐了下來，“要做什麽？”

“美國的雪景…也這麽好看麽？”英道指了指窗外。“下雪了，這下你走不了了。”

“呀崔英道，你的關注點為什麽總是那麽奇怪？”Rachel重新支起了自己的額頭，表達了自己要打持久戰的決心。

“是啊，物以類聚嘛，被奇怪的人關注的我的sister，也很奇怪嗎？”英道湊近了臉，一臉玩味的笑。

Rachel一副“敗給他了”的表情，恨恨的轉過頭去。

和人精崔英道過招，她也許還早了幾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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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李孝信已經全情投入了“導演”這個角色裏，良好的口碑與受衆群的廣泛使得他很快在電影圈獲得了不小的人氣。

“下一場，安排模特補補妝。”李孝信放下擴音喇叭，朝着遮陽傘區域的Rachel走過去。

“怎麽想到來找我拍RS國際新一季的服裝廣告？”

Rachel翻着廣告文案，“我媽媽，覺得導演李孝信會吸引少女粉絲，少女粉絲會買李孝信的賬。何況，賺點外快不好嗎？”

為了當導演，父母斷絕了他的經濟供給，李孝信贊同的點點頭。“是啊，現在連紅參都買不起的我，确實需要做點兼職才能活下去。”

“夠了啊。橫掃電影節的最佳新人裝可憐也該有個限度。”Rachel的功課做得很足。

“劉Rachel還是和以前一樣開不起玩笑啊。”李孝信伸出手，揉揉她的頭發。

“我一直都是這樣。”Rachel趕緊低下頭假裝翻文案，心裏那些小漣漪一層又一層。

這是什麽感覺？幾年前難熬的那些日子，身旁的大男生給予的那些小溫暖，還躺在心裏發酵綿延。

終究是太缺乏溫暖的人，靠回憶支撐着的這些歲月裏，她分不清過往與現在。

“不聊了，我要去給你打工了，劉BOSS記得給我工資哦。”李孝信拿起喇叭。“就位！大家打起精神！我們的老板在呢！好好表現知道嗎！”

“是！”

拍了大半天下來，Rachel為了趕回公司開會早已離去，李孝信在收拾東西時，被場記叫住了。“導演！”

“嗯？怎麽了？”

“這個，剛剛有人送來的，說…導演你買不起……就……”場記表情尴尬，手裏還拿着一盒紅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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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Rachel的理想型是什麽樣子的？她自己的心裏也沒有個準确的定性。

別的女孩還在爸媽懷裏撒嬌的時候，她已經冷靜的站在門後看着父母友好的簽署了離婚協議，他們的表情淡漠得像是與陌生人擦肩而過。

金嘆說過，他記憶裏的她，會用日語喃喃自語，大家都把她當聰明成熟的孩子，沒有人想過這個芭比娃娃般的女孩到底在說些什麽。

當初，喜歡金元哥哥是要多過金嘆的，金元的睿智，能力，超乎年紀的決斷力，沒有讓女人不愛的理由，Rachel就算是個小女孩，仰望金元的時候，依然會懵懵懂懂的認為，這是仰慕。

等到她長成了驕傲的劉Rachel時，她成為了骨子裏同樣驕傲着的金嘆的未婚妻。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人，對自己總是愛答不理的，自己究竟哪裏不夠好，為什麽就是無法征服他？但就算是這樣，也不能失去他，她要把他留下來，她要知道為什麽。

然而方式不對嗎？他的離開義無反顧，她哭着對媽媽說“我是真心喜歡他”的時候，她驕傲的真心灰頭土臉，即使偶爾在校園裏相遇，也只是默默的轉過頭去。

崔英道呢？

一開始，她把他定義為敵人，毫不猶豫。

父輩間的政治聯姻，明知沒有真情，但唯一的媽媽，不想從別人的耳中聽到，尤其是這個嬌縱慣了的大少爺，她覺得刺耳，她覺得他憑什麽。

“我們竟也這樣，互相安慰着度過了一個學期呢。”沒有什麽朋友的她對看似朋友很多的他這樣說。

她不讨厭他，只是不想和他組建新家庭，太過相似的經歷會讓人感同身受同時更加痛苦。

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所以在拍畢業照時他走向她，孤單是什麽滋味彼此都太清楚了。

或許上輩子真的是失散了的兄妹吧，這一輪回才把彼此當做了鏡子。

金元是光，金嘆是水，崔英道是鏡子。

光要擡頭看才能看到，關于水的成語都太悲傷了，覆水總是難收，而站在鏡子前，會看見一模一樣的自己，那笑容，那神情，哪怕眨一下眼，都能感受到的高度一致。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想要來英道帶她來的便利店，只是出了公司，不知道要去哪裏好。

她今天穿了白色，頭發長長了一些，整個人溫柔的要化掉。

鏡子？為什麽是這個比喻呢？她歪了歪腦袋，有點想不通。

“哇！”

某種感應似的，一張大臉突然出現，“媽呀！”Rachel吓得往後一坐，那張大臉不是別人。

“sister！”崔英道一身黑色，弓着腰把視線調整到和坐着的她一個高度。“你怎麽在這裏？”

隔着玻璃，她并不能聽清楚他到底說了些什麽。表情有點疑惑。

“我是說——”崔英道把雙手比做了喇叭狀，“你——為——什——麽——在——這——裏——”

“……”Rachel還是沒有聽懂，表情越來越疑惑了，有點為難的皺起了眉頭。

英道一直弓着身子，有點累了，Rachel居然還沒聽懂他在說什麽，看起來也并沒有那麽聰明的感覺啊！“啊……你，笨蛋嗎？”

“呀！”然而這次她讀懂了他的唇語，表情不疑惑了，而是劉Rachel式的情緒。

“啧啧啧啧……”英道一邊發出啧啧聲一邊搖着頭。擡起手朝玻璃上Rachel的腦袋位置敲了一記，看着玻璃後的Rachel下意識的擡起手捂住腦袋，慢悠悠的繼續說着她不可能聽得見的話“怎麽感覺比以前笨了不少，啊，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那頭的Rachel又恢複了“笨”的狀态，想發作又沒理由，因為……看不懂唇語。

英道又伸出手，摸了摸玻璃上，Rachel的劉海位置。他的記憶忽然閃回，“我們竟也這樣，互相安慰了一個學期呢。”

辛苦你了，劉Rachel。

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的吧。

你好像真的一直在做你不喜歡的事情，和我一樣，我不喜歡去飯店裏洗碗，你不愛和我坐在一起吃飯。

啊……我為什麽會不高興的，我看見我自己，晃晃悠悠的挂在你視線裏，就想要伸出手，摸摸你眼睛裏的我。

Rachel擡起手，對英道做了個往裏的手勢，“進來。”她說。

英道看見，挂在她瞳孔裏的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忽然有些高興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