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昏睡中的沈喑側臉略帶驚惶,那個綁了他的人正貪婪地看着他,忽然擡手在他的右臉扇了一耳光。
随着一聲清亮的脆響,鼓膜刺痛,沈喑轉醒。沈喑心裏發狠,草,在這個鬼地方怎麽什麽樣的人都能折辱他,可別犯在我手裏了,總要找回來的。
與此同時,沈喑看見,側身立于窗外的少年攥緊了手中的劍柄,眼角泛起一抹猙獰的紅豔,一如眼下那顆朱砂痣。重壓之下,冰冷粗粝的劍柄令手掌擠壓變形,心頭升起的,不知是對兇徒的憤憎還是對自己的厭棄。
段嚣從沒真的離開,他一直在暗中跟着沈喑。
他對待沈喑,半真半假。有意幫他查人是真,在凡宗找到的線索是真,用心卻不那麽單純。他既查到那日的青衣人與凡宗有關,索性将沈喑帶來凡宗,作為誘餌,去探那人的陰謀。
畢竟,青衣人有第一次出手,未果,便一定會有第二次。輾轉于永州和帝都之間,段嚣何嘗沒有聽說過折花山莊的秘聞呢。過去的他雖不盡信,但機緣之下他蒙山莊所救,既來之,又驚覺自己時日無多,倘若真有法子提升修煉的進益,他不介意當一回下作小人。
可那一個耳光,卻讓他緊張了。
沈喑右側的臉上火辣辣疼着,身陷囹圄,卻記不起原書中的他還有這麽一遭劫難。還沒來得及繼續捕捉原書的劇情,沈喑被惡心壞了。
“知道我為什麽把你打醒嗎?”
那人見他醒來,彎起手指去撫摸沈喑臉上的指印,猥瑣至極:“有些事情,醒着做,更快活。”
沈喑左右掙紮,側腰不慎撞到織布機伸出的長杆上,那股疼勁卻壓不過心中的惡心勁兒。
“空靈體,還真是百毒不侵。不知道,一會兒做起來的時候,會不會讓我也像謝筠那個小白臉一樣,日日翻雲覆雨,整月都不下榻,就能飛升大成。”
沈喑記得謝筠的名字,書中的他是許歸荑的道侶。
據傳聞,謝筠原本是個不能修煉的教書匠,後來不知何故,結為道侶的幾年之後,竟然飛升大成。世人皆知許歸荑乃空靈體,從此江湖之中,衆說紛纭。
說着,那人伸手去解沈喑的衣襟,手上的動作貪婪而急不可待。趁其不備,沈喑一腳踹在他的膝窩,那人吃痛,擡手又是一耳光。随後扯着沈喑的頭發,将他繁複的衣衫從胸前直接撕碎。
段嚣破門而入,他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正在行兇的人,睚眦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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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腳将那人踹翻在地,鐵劍出鞘,直接斬去了那人方才碰過沈喑的一只手。
那人看着自己的斷手,上一刻還興奮激動,此刻只覺得天地都變了顏色,砍他手的那個黑衣少年活像從無間地獄走來的修羅。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他看着地上的斷手勾了勾手指,昏厥過去。
少年将劍尖抵在那人的咽喉,似乎在尋找一個不讓血污噴濺的角度。忍耐已久的怒火,也在找一個出口。
少年殺意正盛,沈喑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本想輕輕咳嗽一聲做個提醒,雖然絕對不能輕饒這個人,至少讓他留個活口好問話,畢竟還不知道他是誰派來的。
誰料唾沫嗆了嗓子眼,咳得停不下來。
段嚣扔下手中的鐵劍,蹲到沈喑跟前:“他折辱你,一只手不算什麽,一條命都抵不上。”
不過,環顧周圍血腥狼藉的場面,段嚣又有點緊張無措,湊近沈喑道:“你怎麽樣?”
他擡手,看着沈喑只殘存幾塊破絮的上半身,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将手放在他的後背,給他順氣。沈喑背部的皮膚雖然長時間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觸感依舊溫暖滑膩,不像自己的雙手,怎麽都捂不熱。
沈喑覺得自己腰上肯定得撞出一片淤青,因為段嚣的手指每次碰到那塊皮肉的時候,都是一陣鈍痛。
待到咳嗽得輕了:“沒什麽,閃到腰了。”
“你輕點,好疼。”
自己剛剛的經歷不亞于犯罪實錄,地上躺着的兇犯和他的斷手也像極了作案現場。可惜沒人替他把那暴力血腥的鏡頭打上一個馬賽克,沈喑覺得自己的心理遭受重創,不會再好了。
他生無可戀地閉上眼睛,此刻親眼見了段嚣動起手來的樣子,汗毛豎立,原來,剛剛分開的時候,他并非在恫吓哦。正在撫摸自己後背,給自己順氣兒的,可是一雙殺人的手。
回想起來,上次在丹洞,也是段嚣突然出現,救了自己。數次救命之恩,沈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定要盡我所能地回報,除了以身相許。
沈喑随口道:“唉,你又一次,及時救了我,啥也不說了,以後你的事,包在我身上。”
誰料,段嚣像是被刺激到一樣,停留在他後背的手忽然一滞,本就面無表情的臉色更冷了。可那抹冷意也就停留了短促的一瞬,沈喑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你能不能,先給我松開?”
半褪的衣衫恰好将沈喑被縛在身後的雙手擋住,段嚣撩起衣衫,才看到那兩只被紅色布條綁住的手腕,猩紅的染料和勒痕交錯密布。段嚣忍不住,用冰涼的指尖去觸碰那一道道紅腫的勒痕。
段嚣遲遲不給他解開,手腕處火辣的痛感與冰涼的觸感交織,沈喑知道他在做什麽,餘光偶然瞥見段嚣此時專注而複雜的眼神,果真是個變态。卻也,不怎麽招人讨厭。
段嚣忽然扯着沈喑的手腕連帶那根紅色的碎布條,狠狠向後一拽,沈喑猝不及防向後傾倒,落入段嚣的臂彎,将脆弱細膩喉嚨暴露給殺性未盡的修羅少年。
沈喑不知自己究竟造了什麽孽,竟然要在書裏跟這樣一個喜怒無常的變态主角磨合到大結局。沈喑保持着這個姿勢,看來,過了今天,我這腰是不能好了。
段嚣盯着沈喑的雙眼:“你不欠我。”
“......不欠就不欠,我還不想還呢。你能不能放開我,好好說話。”
段嚣徒手扯斷那根束縛沈喑的紅色布條,将沈喑扶起來,将他身上的殘織寸縷都拿掉。解下自己随身穿的黑色外衣,披在沈喑身上,很認真地将衣襟掩好。
沈喑看着地上失血過多昏迷不醒的兇徒:“那天的黑衣人,另有其人。”
雖不知日後如何,不過眼下,段嚣幾次三番救自己脫險,幫自己查人。沈喑猶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事告訴段嚣。反正,按照劇情,他遲早要知道的。早說一會兒,也許會對消除那場大誤會有好處。
可想了想,段嚣如此陰晴不定,難保他對自己是什麽想法,現在還不是好時機。
沈喑推開門,看着屋內滿目狼藉:“走吧,留他一口氣,捆了送給長老問話。今日之事,不能再瞞着莊裏長老,繼續悄無聲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