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段嚣手指修長瘦削,看起來如涼玉雕琢一般精貴易碎,實際上力道大得很,沈喑腕子都被攥痛了。兩人争執之間,沈喑有點心虛,後悔跟他擡杠。

忽然,耳後傳來段嚣的一聲輕笑,從喉嚨發出的聲音好似敲冰戛玉,音調還帶着鈎兒。

一時間,沈喑後背發涼,毛骨悚然。段嚣笑得越爽朗,他就越害怕,因為這根本就不像平時那個陰鸷寡言的少年。

段嚣松開他,明明是個疑問句,他卻像已然篤定一樣:“你不高興,是因為我受傷。”

沒想到,段嚣還是個心思細膩的,能看穿自己的心思,這樣直白地問出來,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三番兩次,你都是因為我受的傷,前兩次是沒有辦法,這次根本無關緊要,你......”,你他媽的,沈喑撇嘴,“我才不想欠你那麽多。”

回想起來,段嚣傷痕累累的場景,可都有他的份。沈喑墜崖之後,醒來第一眼就看見滿身血污的段嚣,從餓狼口中救下他,一條小腿差點被獠牙咬個對穿。随後拜入山門,藥宗丹洞當中,為了拉住自己不至墜入熔岩丹爐,段嚣差點廢掉一只手。後來在凡宗染坊的偏院,又是他臨危出手救了沈喑。

沈喑垂下眼睑,心裏突然很亂,原本他穿進來,只把自己當成看客,想盡快收拾殘局安心茍命,可事到如今,日子過得愈發真切了,有點看不懂段嚣,聽過原書劇情以後只覺得他個瘋子,自己要盡力避開他,現在卻心疼他,想護着他。

“算了,不想欠,也欠了。”

沈喑的心疼愧疚都寫在臉上,段嚣卻毫無動容,反而沉下臉色,認真道:“我說過,你不欠我。”

只有段嚣自己知道,他把龌龊的想法藏得多好,論起虧欠,他才是虧心的那個。

片刻的沉默後,段嚣把受傷的手臂伸給沈喑看,沈喑以為是讓自己看他的傷口,不料,段嚣開口道:“袖子壞了,幫我縫好。”

半晌,沈喑才反應過來,段嚣居然要他縫衣服。

沈喑眼前飄過一串問號,可他心有歉疚,也不好意思拒絕。這縫縫補補的家夥事兒,他倒沒少幹。只不過,當時是給門診的病人縫合傷口,如今讓他縫衣服?

當時的病人疼得龇牙咧嘴卻畢恭畢敬,如今的段嚣好整以暇,面色揶揄。

沈喑覺得有點憋屈,穿針的手都不穩了,半天才穿進去一個線頭。針腳落下的那一刻,沈喑覺得自己像個慈祥的老母親。再低頭看看那餃子褶一樣皺皺巴巴的針腳,沈喑料定自己絕非賢妻良母。

掀起袖子的破開,能看見段嚣手臂上的傷口,已經處理過,結了淺淺的痂。還好,傷口并不深。視線落到自己的手上,這可是一雙握手術刀的手啊。如今揮得動大砍刀,還拿得了繡花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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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裏正縫着衣服,心中卻牽挂另一件事,沈喑在想那封信。難怪他會有不好的預感,他忽然想起原書當中,折花山莊沒能撐住幾天的戲份,便被群起而攻,死傷殆盡。而事情的起因,也是一封信,是威脅信,來要人的。

山莊非但沒有将人交出去,反而拼死護着,沈喑很感動。他們要的人,不用細想也知道,便是擁有空靈體的二師兄,也就是現在的自己。

山莊對于沈喑,恩重意長,沈喑自然不想眼巴巴看着滿門覆滅,來保全自己。

段嚣的心思始終難以捉摸,內鬼的影兒還沒抓着,災禍卻近在眼前,沈喑長舒一口氣,感覺人生開啓了艱難模式。讀書的時候,他做事情還算有條理,只是不知道現在這種境地下,他還靈不靈。

沈喑理清思路,按照事情的優先級簡單排序一下,他誤打誤撞穿到這裏,最重要的也是貫穿始終的事,就是要阻止段嚣黑化,扭轉自己被囚禁被虐待的慘淡結局。而眼前要做的,是抓內鬼,保門派。

知易卻行難,其實情況并不複雜,無非是內鬼給外界傳信,告知他們空靈體就在山莊,引發後來那場名為伐罪實為抓人的禍亂。簡而言之,他們是一夥的,只要沈喑能把自己從山莊摘出來,劃個泾渭分明的界限,也就沒人會再為難這個衰敗沒落的門派。

難就難在,如何劃清界限,脫離山莊的庇護後又如何自保。

師父曾說,他這體質,首先必須頓悟生死,然後便能驅使天地間源源不斷的生機,附贈“見心”“共生”的牛逼術法,聽上去只差一步就能天下無敵。

可是如何領悟生死?這個先決條件中二又玄乎,實在不是沈喑輕易能理解的。

沈喑默默在心中盤算了許多事,卻也沒費多少時間,手上的針線活也沒耽擱,照舊是一針一線落下去。只是一心不可二用,古人曾不欺我。

又一針下去,卻失了準頭,針尖一頓受到阻力,沈喑才發覺,自己把針紮段嚣胳膊上了。

大半個針尖都沒入肉中,針尾還扣着未扯斷的黑色棉線,一動不動閃着熠熠銀光。

段嚣一聲沒吭,只是忽然側目,挑着狹長的桃花眼盯着那個失手的小裁縫,看不出怒意反而更瘆人,那眼神清楚地表達着“我要扒了你的皮做衣裳”的威脅意味。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們的沈?容嬷嬷?喑已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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