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怕疼

路野:“……”

他看了會兒海遠,小護士?

城東野哥被人喊小護士,這梗能讓那幫哥們笑一年。

看來他越來越像個好學生了,很少有人知道,城東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野哥就是他。

路野在家不抽煙,随手拿了個小茶杯遞過去,海遠把煙滅了。

海遠走到小椅子跟前坐下,用二世祖的态度說:“醫師職業資格給我看看。”

路野說:“沒有。”

“果然你是小護士,”海遠說,“那門板上寫的聖手、你們家主治醫師路德正呢?”

路野哦:“路德正我爸,在第二醫院住院。”

海遠:“……”

中醫聖手路德正先生去三甲醫院住院了,這幽默怪吓人的。

“那先給我來你們這個……”海遠看路野頭上的牌子,“跌打損傷祖傳按摩法吧。”

路野舔了下牙,說:“按摩另外收費。”

松骨頭免費。

“收呗,”海遠輕笑,“有的是錢。”

路野又一次深深地看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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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燙了,有點卷,看着很乖,但拽得不在五行中。

眼神尤其挑事兒,不愧是剛到安平就在公交車上跟人起沖突回來又馬不停蹄地打了姐夫的。

路野笑了聲說:“行,先清理了傷口,我幫你按。”

路野出去拿藥去了。

小桌子上還攤着路野的習題,物理,海遠挑了道需要回顧知識點思考的大題算了一遍。

全對。

根據路野周圍書本的配置判斷,路野應該只是馬上要升高二了而已。

這些高考綜合物理題一道不錯,不止是個精致利己的好學生,應該是個學神。

“哥,你會做嗎?”剛才趙尊罵海遠廢物半天,馬琳琳已經知道海遠是個學渣了,還問。

海遠懶懶地說:“做?開玩笑。看都看不懂。”

馬琳琳主要為了誇路野:“那你還挺驕傲……小野哥學習可好了,以後要上北大醫學院的。”

“厲害啊,我就沒見過能上北大的人。”

馬琳琳覺得海遠在敷衍自己但是她沒證據。

一會兒路野端着個盤子進來。

海遠看着懷舊的小瓷盤、棉球、小藥瓶,感覺自己夢回童年。

海遠繼續欺負人:“小北,怎麽這麽慢,屬蝸牛的麽。”

路野眉蹙了一小下:“小北?”

“哦不是……小野。”海遠心裏想着北大,把诨號弄錯了。

路野說:“你可以叫我小野哥,我比你大。”

“呵呵。”海遠這麽回答的。

小野哥?想個桃子。

海遠叫:“小護士。”

路野:“……”

很狂,非常狂。

路野默默複習一遍清心咒。

路野這短短十七年人生見過的傻逼能湊個賭場,所以對人對事都比較寬容。

但是海遠這一副厭世的樣子,讓他覺得不太舒服。

聽說現在很多人覺得喪是潮流,海遠看起來就喪到了極點,一點活氣沒有。

馬琳琳緊張地看着他倆。

憑借多年阻止她爸媽吵架的敏銳,感覺這倆人一言不合可能要吵架。

在家裏她爸老哄她媽,但是顯然路野跟海遠不可能。

馬琳琳為了阻止兩人拔刀,從她剛一直抱着的小夾子裏頭拿出一張畫紙遞給路野,說:“小野哥,送你的。”

海遠瞥了一眼,哦,就是馬琳琳剛才不允許他動的那作品。

馬琳琳畫了一只helloKitty。

路野好這口?什麽審美啊。

路野收下了來自兒童的禮物,馬琳琳問:“好看嗎?”

“醜破天際。”海遠說。

他今天對所有helloKitty,一視同仁,格殺勿論。

馬琳琳挺成熟地嘆了口氣說:“你不懂。”

路野對海遠是徹底沒有好印象了,說:“你有事嗎?”

海遠說:“你喜歡只貓,你有事嗎?”

路野心想下午看見你的時候你脖子上還挂着只狗呢!

貓狗雙全,誰也別笑誰。路野看海遠的細胳膊,除了今天被趙尊指甲劃破的道子之外,還有一條很長的疤,目測可能到了大臂腋下。

憑借他會走路就會打架的經驗判斷,這個疤縫了至少十七八針。

路野覺得海遠這小孩兒可能是叛逆期停留時間比較久,眼底有點淤青,估計一天到晚不好好睡覺,淨在那琢磨怎麽叛逆呢。

通常的話,海遠這種長了沒少禍禍小姑娘的臉的小少爺,多半是五谷不分傻不兮兮的二世祖。

但是海遠氣質不太一樣,路野認為這可能是一位比較有自己想法的二世祖。

路野下午那會兒在12路上,一直等到看見警察了才下的車。

他怕海遠跟那抱小孩兒的女人出點什麽事,硬生生坐過一站。

現在想起來,真是多餘了。

海遠把趙尊都打了,看起來好像還沒吃虧,根本用不着他守護。

路野捏過海遠的細胳膊,感覺海遠的胳膊都沒有弧度,薄得驚人。

路野仔細看了看說:“指甲裏髒東西多,感染,你還有舊傷,準備一下,把胳膊整個鋸掉吧……”

海遠:“……”

海遠匪夷所思:“你覺得我三歲嗎?”

“可能還不到。”路野說。

海遠:“?”

海遠:“知道這疤怎麽來的嗎?”

海遠:“捅廢了個人。”

路野差點笑出來。

二世祖果然有顆威震八方的老大心。

路野用鑷子夾起一片沾了酒精的棉片糊海遠胳膊上。

“疼!疼疼疼——”海遠瞬間出現疑似膝跳反應,胳膊猛擡,直接掄到了路野下巴上。

路野下巴發出一悶聲,耳朵裏是男頻小說開頭一樣的一連串“疼”。

路野眉宇間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戾氣,想把海遠手綁上。

但是海遠這種撒嬌似的喊疼,讓他沒脾氣。

他摸着下巴,這點疼他沒感覺,就是匪夷所思。

路野真的很奇怪啊:“不是……你這麽怕疼,你打什麽架啊?”

“那個……打到你了對不起。但你象牙塔裏當釘子戶的好學生,說了你不懂。”海遠抓住路野手腕推開,被路野手腕上的小挂墜硌到,更煩了。

“不弄了,我走了。”海遠态度堅決,也不想着欺負小護士了。

他起身要走,動作一大,黑色短袖被骨骼抻動,薄薄兩片肩胛的輪廓十分清晰。

路野說:“行吧,我知道你不怕鋸胳膊,但是你的疤我可以消。”

海遠動作陡歇,因為這疤的來歷,他感覺自己朝下猛地沉了沉。

他轉身回來靜靜地看着路野。

路野還穿藍色校服褲。

今天還在暑假,路野也穿校服,說明什麽呢?

可能是沒有其他衣服穿。

再一看路野這個家,一般有條件誰會住在這種貼滿了社區工作人員警告搬離的小屋。

海遠自己很少能探到自己心底柔軟的一部分,因為他一柔和,就容易暴躁。

海遠現在有點暴躁,覺得自己欺負一個只有校服可穿的好學生可真是太有出息了。

正如海成孝說,他一輩子,會爛死。

海遠垂眸,撤離行動終止,他又坐了回來。

路野心想,屢試不爽。

把喪當潮流、打架當牛逼的二世祖,都跟海遠似的,認為漂亮比什麽都要緊,留疤比殺頭還恐怖。

可能現在審美不同了,老大都不流行用疤痕來張揚野性了。

路野消毒消得徹底,在趙尊抓出來的地方貼了創可貼,給海遠長長的疤上塗了一層膏藥。

海遠受罪,他是真的很怕這種疼,路野覺得他睫毛都在抖。

睫毛還挺長。

海遠沒辦法像往常一樣一坨窩着修禪,必須縫插針地毒舌才能轉移注意力。

他看着路野手腕上的黑繩說:“這個墜子不覺得很娘麽?是什麽塑料片弄的?為什麽要弄八邊形?”

黑繩上穿着比指甲蓋大一點的一個墜字,其實不娘,但海遠這會兒不是煩麽。

路野無奈地聽海遠挑刺兒,擡了擡眼皮,孩子真欠打,囫囵活到現在得是有奇跡。

路野無奈的極限一再推後,最後說:“和田玉,這是八卦。”

海遠說:“封建迷信,舉報了。”

路野把無奈的極限再往後推了推,說:“道士證拿給你看看?”

海遠眼睛睜了睜:“你道士啊?”

路野笑了聲,海遠感覺這笑得也太陰險了,就那種“敢惹我我就用你八字紮你小人”的感覺。

馬琳琳托着下巴說:“小野哥,那你會不會算,咱們兩個八字合不合?”

路野頭都不擡:“封建迷信不可信。你小姑娘亂想什麽呢?”

海遠:“?”

馬琳琳說:“哎,感覺不會愛了。”

海遠跟馬琳琳說:“你才十歲,少愛來愛去的。”

馬琳琳感覺海遠這眼神,像是警告她,再愛來愛去,一律按剁腿處理。

馬琳琳憂愁,十歲才愛來愛去呢,你們這些十七八的,都已經不會愛了。

海遠終于被放開的時候,眼睛裏都蒙着點疼出來的水花。

“下次再來,還欠着你按摩呢!左邊!”路野對着海遠的背影說。

海遠舉着包好的胳膊面無表情地沖出醫館,然後走錯了。

最後還是氣勢全無拐到左邊小門回家。

下次再來?

咱們緣分已盡。

主要是太疼了,路野醫術肯定是不到位。

要不是看路野家條件不好當小白鼠給路野創收,他早走了。

海遠回家洗了臉就睡,還好下午因為沾了一身泥,到家之後洗澡了。

海遠感覺自己腦子可能還真的有點問題。

在久治市黃金地段的別墅裏頭成宿睡不着,但到了這個魔幻的小破城市,睡在撐死十二平的小屋子,在海珍新洗出來的床單被罩上,他竟然睡着了。

這入睡速度,前所未有。

可能是虛脫了,都沒接到他爸海成孝的語音。

就是胳膊上那種辣絲絲的感覺,讓他做了個噩夢。

海遠夢見自己的小臂被路野鉗住,洗洗幹淨,放上了八角桂皮香葉等香料準備下鍋。

然後路野獰笑着抓起一把辣椒朝他靠近。

路野雙眉微鎖,擰着一樣,筋骨分明,又兇悍又野。

海遠不知道為什麽,覺得這種眉梢都在發狠的樣子,才是路野真正的樣子。

然而海遠就喜歡跟帶勁的叫板,輕輕朝路野看過去,說:“你敢過來,你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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