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破例

鄭老師檢查他們周末作業時正在喝水,打開視頻聽見“野馬分鬃……”,差點嗆了。

年級倒數第一跟年級第一的團建活動,打了一分鐘的太極拳?

這屆學生很有情趣嘛。

然後路野還給海遠寫字了?

看來“一帶一”發展得很順利。

鄭老師心道妥了,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一帶一能取得驕人成績。

章修在群裏看見路野海遠的團建視頻有點擔憂,發到給張得志。

章修發:“他們好像關系不錯啊,我們是不是還是別讓海遠幫忙了?”

很快張得志回:“操,笑死爹了,你沒看海遠這表情麽,逼良為娼似的,關系好個屁啊。你們老師真是很有想法啊,讓他們倆組隊這麽掐,诶已經崩了吧?”

張得志又欣賞一遍之後說:“你看路野嘴角,被海遠打的吧那是?”

章修看着海遠打太極時的表情,的确是一張“都給我滾”的臉。

路野确實也挂着傷。

但他還是有點猶豫。

班費已經陸續交上來了,紙幣上都寫了大家的名字,有假.幣可以直接找到相應的同學。

章修拿出周穎的錢,拍了張照片,發在他那個叫做“X.Y.”的ins號上。

配文案“老婆的字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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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穎快吐了,反手就把圖截了,發到了她跟路野和海遠三個人的群。

周穎把這個群命名為“替天.行道”。

誤會解除,大家統一戰線,周穎性格挺好的,沒有逃避,誠懇跟路野道了歉。

但是一下午課上完,戰線展現就面臨分裂,主要是路野跟海遠之間出現了一些不可調和的矛盾。

海遠周末作業一個字沒寫。

語文老師讓他拿着習題站到教室後頭,只要他回答得出一個問題就回座位。

快下課了海遠都沒舉手,語文老師實在忍不住cue他說:“長風破浪會有時下一句是什麽?”

這四年級就該會了,高中二年級還不會,那真是大清要亡了。

海遠看語文老師,老師竟然莫名有一點心虛。

海遠的眼神是那種“你怎麽會認為這題我會呢”的理直氣壯。

海遠說:“鐵馬冰河入夢來?”

這句詩百搭,實用程度五顆星。

語文老師一口氣憋胸口說:“你站着吧,站到李白滿意為止。”

海遠面不改色點了點頭,說行。

全班同學震驚。

路野嘆口氣,今天他沒有同桌。

李白滿不滿意也檢驗不出來,各科老師反正是沒有一個滿意的。

數學老師老吳說海遠五行欠削。

生物老師說自己被他氣得有絲分裂。

海遠一副“你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你怎麽會要求我寫作業呢”的态度,氣得鄭老師環拷問海遠:“我錯了?我讓你寫作業學一學,難道還是我錯了?我怎麽不讓張得志寫作業呢?”

海遠心想張得志果然是全校聞名的校霸,用來做标杆和尺度。

鄭老師在海遠臉上看不到一絲忏悔,決定來一些規矩和體統,罰他去外頭補作業。

路野幾次轉頭,都看見海遠站樓道裏跟冥想一樣看着欄杆下頭。

讓他補作業他魂游太虛,看着跟度假似的,特別氣人。

鄭老師決定上點力度,讓他一個人值日一禮拜。

海遠在下午最後一節課自習課終于坐桌前了,趴桌上開始補覺。

一直對他報以關注的同學都被他這種不給老師面子的态度驚到了。

海遠雖然是個暴脾氣,但千真萬确是個慢性子。

所以他慢慢悠悠的,更讓大家覺得他就是故意的。

感覺海遠在譜寫網文:《校霸進化史丨我的大佬同學》。

路野不讓海遠睡,說現在睡了晚上是又準備睡不着了是嗎?

海遠說:“你管我,我外頭站了一天沒睡成,誰害的?”

路野很驚訝啊:“難道是我害的?”

“難道不是你?”海遠說,“你幫我把作業敷衍了,我至于嗎?”

路野腦子裏蜂擁而出鄭老師的那些話:“我錯了?難道還是我錯了?”

他倆前頭的同學迅速進入八卦狀态,感覺他倆要打起來。

但是沒打,不知道是哪位妥協了。

海遠趴了會兒,把今天老師講的這些東西在腦子裏複盤一遍。

其實十三中老師算還可以,雖然跟久治附中比不了,好多方法都偏老舊,來回車轱辘講。

但能分辨得出,确實是一片真心在教學生,不管是為了好成績還是為了學生的好未來,都算負責任了。

他這麽不幹人事兒作業一個字兒沒寫,主要是為了避免以後被催作業的麻煩,決定一勞永逸。

但是這些老師還都挺負責,他又有點不忍心。

一會兒他在自己跟路野傳書的大本子上寫:“我幫你把章修收拾了,你給我寫作業吧。”

路野其實已經在想作業這個事了,海遠以後成天站到外頭,他看着紮眼。

主要不是海遠太刺兒了,而是他一小坨無力地站外頭太有欺騙性了,看着讓人容易心軟。

路野感覺自己對海遠有點沒原則,破例101。

路野給他回複:“不行。”

海遠又寫:“上次在天臺你都答應了。以後我罩着你,誰惹你我剁誰,卷子你幫我寫吧,要不請家長了。”

路野無語了會兒,寫:“成交,但是每一次都得單獨計算點數,入賬。”

海遠呵了一聲,寫:“摳。”

海遠瞥了一眼路野,小鎮青年十分樸素,平時只買筆芯,計算器感覺是祖傳的,已經磨得得靠直覺找數字了。

海遠自己用本子從來都只用一面,路野本子密密麻麻兩面都寫完,字還寫得很小。

平時也沒見過路野買零食吃,可能節儉慣了吧。

最後這會兒自習大家都蠢蠢欲動,海遠沒習可學,出宿舍去樓道拐彎處給林姨打電話:“姨,東西寄了沒?到哪兒了。”

林姨說:“海文說想你了,晚上找個時間跟他視個頻。代購剛送到我這,餅幹、糖、堅果還有一些你平時愛吃的果幹肉幹。還要什麽嗎?”

海遠說:“寄點文具吧。”

林姨罵他:“手斷了?不會自己買啊?”

海遠說:“會啊,沒錢。”

林姨啧了聲說:“我給你轉的錢都花了?”

海遠說:“存着給你養老呢,萬一哪天被我爸發現你偷偷接濟我,十一還要來看我,變形記變成了悠長的假期,你到時候咋辦?”

“你煩死了,”林姨又笑又氣,“給你寄你平時用的那個牌子。買來一年都用不了多少,文具遇到你算享福。”

“寄多點,”海遠說,“我同桌一天能用一根筆,每根筆都能壽終正寝。”

林姨嘆氣:“看人家孩子,你早說是給他買啊。衣服什麽的十一過來我給你帶,過幾天你再跟我說說路野喜歡什麽,我一塊買了。”

海遠聽見下課鈴聲,聽見外頭一窩蜂的哄鬧聲,說:“下課了,我去吃飯了。”

林姨趕忙說:“乖一點,姨很想你。”

海遠頓了頓說:“我也想你。”

海遠轉出拐角,一眼看見路野。

路野是真路過,沒想到聽見海遠這一句。

倒是沒想到,一言不合就要剁人的小閻王,還談戀愛了?

對方是怎麽一個不怕死的姑娘。

海遠本來想解釋一下這是他後媽,想了想沒說。

萬一路野告訴路德正,路德正再告訴柳雲,柳雲多難受的。

雖然十多年來都是林姨養他,他跟林姨更親其實無可厚非。

海遠說:“你聽見什麽了?”

路野看海遠這一臉要滅口的樣。

不就談個戀愛麽。

路野說:“啊?聽見什麽?鄭老師找我,一會兒一塊去食堂?”

海遠說:“不等,我現在得跟你保持距離,咱倆對外關系不好,我看你不爽。”

見不少學生朝這邊張望,海遠還戲很足地推了路野一把。

這場面在他人眼裏,就是他跟路野碰上了,而他十分不耐煩并且暴躁地把路野掄開了。“我的大佬同學”又添輝煌一筆。

食堂有幾道還不錯的菜,搶手得很,李宇剛下課就跑去搶,給海遠發消息說搶到了一份排骨,簡直感動。

海遠剛坐下夾起一塊排骨,李宇看着手機,說:“靠,他們把路野堵了。”

“誰?”海遠一頓。

李宇說:“我哥們兒說的,剛他從辦公室出來,看見幾個人把路野賭二樓廁所了。上學期路野不是招了不少人麽?本來大家都跟他還挺好的,但是……哎。”

“哎什麽。”海遠咬了口排骨,覺得咬不動,放一邊了。

李宇說:“他爸不是絕症麽?他們都說他跟有些富婆關系不清楚,賺了不少錢給他爸治病。反正現在看他不爽的人很多……我倒是還挺喜歡他的,但是大家都跟他關系不好,我也不想不合群。”

海遠覺得喉頭很緊,暴躁之魂開始升起。

哦,路德正原來是絕症。

哦,路野還有被人包的名聲呢。

……

這地方的人,是見多了龌龊,什麽話都敢信?

為什麽一個人幹幹淨淨的,他們就偏偏喜歡去臆想他背後有多不可見人。

就不能本來就是幹幹淨淨的麽!

李宇還有很多八卦要分享,海遠已經站了起來。

“你不吃了?”李宇喊。

海遠說:“作業拉教室了。”

一會兒李宇看着推開又撞回的食堂大門跟消失在自己視野裏的海遠,有點迷茫。

海遠此人,跟作業有什麽關系嗎?

海遠出了食堂就跑了起來,撞進悶熱中,像風一樣把夜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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