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人間自是有情癡
第五十六章
海德利緩緩走了過來,軍靴擊地,聲聲作響。
勇者眉頭微皺,随即道:“既然身着軍裝,就要對得起你胸前的金色徽章,請不要這麽散漫,元首大人。”
“哦呀,叫什麽元首大人吶!”海德利眨了眨眼,輕輕拍了拍勇者的小臉,笑着說道,“要叫爸爸啊!明明可以上網,卻一直不和爸爸聯絡,二十四好女兒知道爸爸有多擔心麽?”
勇者黑着臉說道:“你擅自進入他人系統,這違反了仙女星系系統法。”
海德利故作驚訝,“什麽?元首我違法了麽?”他神色又驟然松弛,笑着說道,“二十四,你可別忘了,在法律上,我可是你的第一監護人。根據系統法規定,當孩子失去聯絡達五十年以上,監護人是可以申請進入系統,察看孩子的狀況的啊~”
說罷,他上下打量着勇者這一身滿清格格的打扮,啧啧說道:“這衣服太不好看了,襯不出我的好女兒的英氣,也顯不出來我們二十四的纖細腰身。”
他大大咧咧地坐到木制的椅子上,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随即向着二十四伸開雙臂,玩世不恭地笑着說道:“快,快讓爸爸抱抱你。”
系統大叔被海德利完全控制,無法開口,吐槽不能,此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鬼父海德利調戲養女——真是讓人火冒三丈啊這個種馬元首!
二十四自然不會主動上前投懷送抱。自長成之後,養女二十四對待元首大人的态度就是完完全全的公事公辦了。
她清了清嗓子,開始彙報自己的任務狀況,“我已經和惡龍德格戰鬥過一次了,因為級別不夠等原因,我落敗了。我要向着神聖的太陽和星戰之花發誓,我一定會努力升級,提高自身的戰鬥能力,親手打倒惡龍德格,為因他而死的人們複仇,一雪前恥。請元首大人放心,我會争取早日回歸仙女星系,為您分憂。”
“啊……竟然輸了……”海德利整了整黑色的軍裝,站起身來,“沒關系的,二十四。不必将輸贏看的太重,即便你有天不再是合格的勇者,你也是我海德利唯一的女兒……嗯……給你留個保镖的位置怎麽樣?你身手不錯,應該還挺合适的……喂,怎麽露出嫌棄的表情了?做元首我的保镖薪水很高的!”
海德利說着,擡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時候已經不早了。他這個養女分明長了副水靈的模樣,卻生生被那個該死的系統培養成了個小機器人,海德利作為養父,從來沒有期盼過養女有什麽反應,或者對他有什麽表示。
但是,正在他要開口道別時,卻聽得勇者開口說道:“我很想您,元首大人。當我在地球遇到些不愉快不順利的事情時,我常常會憶起您的教導。等我回去之後,我們一同去華爾特星球看海吧。小時候,您經常帶我去呢。”
海德利怔然地看着自己依舊面癱的養女,許久之後,方才反應過來。他溫柔地貼近女兒的小臉,和她蹭了蹭鼻子,她雖然微微有些退後,這次卻并未像從前一樣避開。
海德利心滿意足,二十四這次來地球,還真是有些很好的改變呢!他手指摩挲着二十四的面頰,緩緩說道:“黑洞定向技術已經有所進展,研發小組說,二十年後可正式運營。如果你想念這顆水藍色的星球,你還可以回來。我的小可愛,我的小棉襖,我的小情人,爸爸等着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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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大叔心裏瘋狂吐槽:小可愛和小棉襖就算了!小情人是什麽?不小心把心裏話說漏嘴了吧!還有……勇者也真是的……他小時候總帶你去華爾特星球看海,分明是為了看蘿莉時期的你穿泳裝啊!你為什麽看不穿啊!
等到勇者回到現實中後,就聽到了系統大叔烏拉烏拉一長串的憤怒吐槽。她全然來不及聽清,一直等到系統大叔吐槽完畢,她不過只聽清了只言片語……鬼父、泳裝什麽的,完全不明白啊。
系統大叔深深地嘆了口氣,随即有氣無力地說道:“做主線任務是有時間限制的,下次再做,必須等到幾個月以後。”
勇者點了點頭。
時當康熙三十八年的年尾,再過幾天,便又是新的一年。白駒過隙,忽然而已,一轉眼,勇者的時間只剩不到四年。
正月初九,是十四的十二歲生辰。
十四不想費心操辦,可西溶卻分外上心,一直忙個不停,暗中準備。上次西溶觸了康熙的黴頭後,便特意去尋來了《魏古特氏詩詞集》來看,看過之後,不由得對朱赫憤恨不已,覺得她實在是絕了後來人的路。
不過西溶她的點子多的是。這一次,她就為十四準備了生日蛋糕以及許多種新奇節目,且還拉着八爺黨一同胡鬧。
正月初九的夜裏,十四怏怏然地坐在院子裏,撐着腮,滿面憂愁,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
老十最是了解,上前笑着說道:“是不是今年坤貞又忘了你的生辰?又不曾給你送禮?你又令齊布琛去找坤貞,但直到現在也沒個音信?”
胤禟搖了搖頭,嘆道:“胤祯,年年都是如此。你也該明白了罷,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強扭的瓜,它不但不甜,說不定還能毒死人。”
十三和胤禛坐的遠一些。十三遙遙地看着十四無精打采的模樣,嘆息道:“真是人間自是有情癡,以後指不定要出什麽亂子。”
胤禛抿了口茶,手執杯盞,淡淡地看着十四,面上十分平靜,心中卻在胡亂想着:她既是仙女下凡,來人間渡劫。那麽這劫難到底是什麽呢?她又為什麽非得入宮呢?胤祥語焉不詳,他到底有什麽不能向他這個四哥說的呢?
西溶為了十四的生辰,特意将十四的小院子重新布置,搭了個小臺子以作舞臺,兩邊還垂着帷幕,兼有鮮花裝飾,雖在胤禛等人看來,着實不倫不類,但西溶她自己卻是十分滿意。
立在帷幕之後,西溶露出一雙靈動的眼兒來,偷偷向着院子裏看去,恰恰對上了來得有些遲的胤禩的眼神。
胤禩略略一怔,随即沖她微微笑了笑。這一笑,使得西溶小鹿亂撞,忙不疊地将帷幕拉好,躲到幕後。她緩緩撫着自己的胸口,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快速的心跳,身體的一切反應都在昭示着她對八爺的心動。
她又緩緩湊到帷幕邊上,再度向外偷看,只是這一次,八爺正和自己的黨派成員談笑風生,反倒是撞上了胤禛那古井無波的眼神。
西溶忘了躲避,怔怔地回望着胤禛。那眼神深幽而淡漠,無波無瀾,可西溶卻能看透那層僞裝,她看到了胤禛隐藏着的孤寂、對真情的渴盼……還有那一絲熾熱,那一簇燃着的火,定然是為了她,白蘇·西溶……
胤禛此時此刻正在發呆,心裏想道:啊,前一段兒時間給府裏的造化狗做了件兒套頭衫,可是沒安耳朵,狗好像挺不舒服的,回頭得讓人加倆耳罩。狗籠得用竹子做,罩面兒得用羊毛的,這樣才能舒服。哦,李氏又有身孕了,她每次有身孕後都脾氣古怪,爺這段時間真心不敢去找她了。福晉越來越讓人舒坦了,溫柔,懂禮,很有規矩,真讓爺欣慰啊……
西溶:他在想我!他渴求着我!
胤禛:爺在想狗和爺的福晉!
十四:坤貞……坤貞她總是不來……
一直等到西溶面帶緋色地出場,宣告十四爺的生日party正式開始,坤貞都沒有來。
十四無力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半張半閉,有一搭沒一搭地欣賞着眼前的節目。
前幾個都是小太監和小宮女表演的,有歌舞表演,有“相聲”和“小品”,都十分別出心裁。十四雖覺得新奇好笑,卻依舊萎靡不振。
這歌兒的曲調也太怪了……這舞真是亂七八糟,毫無美感……相聲和小品又是什麽?不就是兩個人站着逗悶子,一堆人用白話兒演戲麽?無趣……
十四這般想着,總算是等到了壓軸的重磅節目——來自禦前女官白蘇氏的歌曲聯唱。
西溶的第一首歌是最為經典的《明月幾時有》。這歌倒還好,至少是阿哥軍團熟悉的詞兒,聽起來還算有些韻味。可是西溶的第二首歌《美麗的神話》便讓阿哥軍團們齊齊嘴角抽搐,西溶唱的分外投入動容,可是阿哥軍團卻一致覺得曲調有些怪僻,詞兒未免也太白話了,毫無美感。
等到西溶唱到《笑紅塵》的時候,十四眼睛一亮,猛然振奮起來,向着門口疾步走去。
夜色深重,燈籠的紅光映着那姑娘清麗而稍顯稚嫩的面容,直看得十四心中悸動,情意滿滿,難以按捺。
十四情不自禁地伸手去牽她,勇者卻稍稍避開,随即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願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子孫滿堂。”
這祝福的話還是上次魏武生日的時候,勇者特意背下的。輪到十四生辰,外星人也不懂合不合适,直接套用了。
十四卻絲毫也不介意,笑道:“你想吃阿月渾子麽?我剝給你吃。”
阿月渾子可是稀罕物,自上次胤禟生辰後,勇者再未吃過。她眯着眼睛,點了點頭,十四心中欣喜,連忙護着她,送她入座。
西溶目含豔羨,望着十四與坤貞,低聲唱着:“紅塵多可笑,癡情最無聊,目空一切也好……”不知為何,她竟有種落淚的沖動,眼角掃了掃胤禩,又悄悄望了眼胤禛,心中着實不知如何抉擇。
歌唱罷了,便該吃蛋糕了。這生日蛋糕,西溶着實費了不少心思,只可惜阿哥軍團們實在吃不慣這甜膩的奶油,且覺得上邊的水果沾了奶油後反倒失了原本的味道,這蛋糕看着新奇有趣,吃起來麽,也不過如此。
十四吃着這蛋糕,心裏有種古怪的感覺,總覺得自己并非第一次吃着東西似的。他拿着紙盤,托着一塊蛋糕,遞給勇者,殷勤道:“嘗嘗罷,說不定就合你的胃口呢。”
勇者卻婉言謝絕了,這使得十四着實有些失落。
西溶熱情地招呼着大家一起為十四唱生日快樂歌,可惜卻沒能招呼起來。阿哥軍團們一聽那詞兒那曲兒,便有些猶豫,後頭一聽,竟要和宮女太監們一起唱,均是搖了搖頭。
西溶略略有些尴尬,只好領着宮女太監們一同為十四唱,只是不過唱了兩三句,十四便興趣缺缺地說道:“停停停,真是瞎胡鬧,沒什麽意思。”
西溶當即紅了眼圈,心中對十四生出許多怨言來,可惜她孤零零地站在這裏,竟無人上前寬慰。
由于小壽星興致不高,西溶精心籌劃的十四爺生日party便這樣匆匆散場了。
西溶黯然地走在回乾清宮的路上,愈想愈是心酸,正暗自垂淚時,卻忽地聽到身後有人喚她的名字。她乍然怔住,胸中一暖,遽然回首,但見不遠處的樹下,那溫潤如玉的男子身披鬥篷,面帶微笑,執着個宮燈,脈脈地望着她。
“胤禩……”西溶低喃。
胤禩眉頭幾不可見地微微一皺,随即緩聲說道:“今日的生辰,你費了不少心思,我們都是能看出來的。十四他近來心中煩憂,還請你不要介懷。”
西溶眼中噙着淚水,卻仍微笑着搖頭,道:“沒關系的,我懂他的。不能……不能與心中所愛在一起,又怎會不煩憂呢?”
胤禩與西溶夜路同行,西溶聽着胤禩溫柔的話語,望着胤禩執着的那盞宮燈,心中愈來愈暖,已是完完全全被蠱惑了。正在她意亂神迷之時,忽聽得胤禩柔聲說道:“你随侍在皇阿瑪身側,當真是費心勞力。”
“随侍禦前,這是西溶的福分。”西溶回過神來,連忙答道。
“近來的順天鄉試舞弊案鬧的是沸沸揚揚,有考生張貼文章,舉報王大學士,熊尚書,左都禦史蔣宏道,湖廣巡撫年遐齡等人的子孫通賄中舉,卻不知皇阿瑪是如何想的……”胤禩低聲說着,“西溶這般聰慧,定能看出個究竟,對不對?”
西溶微微一凜,随即垂下頭來,沉聲說道:“聖上打算正月末的時候舉辦順天府複試,由他親自閱卷,從前通賄中舉等事,不再追究。”
胤禩聽了,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他正欲分別時,卻見西溶忽地擡起頭來,眼眶通紅,泣道:“胤禩,你……我知你有奪嫡之心,可是,即便你不坐上那把椅子,你也可以盡情地笑,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你想做的事,你又何必非争不可呢?”
胤禩聞言,乍然擡眼,眸中滿是冰冷與不屑,看的西溶心驚不已。
她索性去拉胤禩的袖子,想要去告訴她,自己愛看江南的荷花,也愛西北大漠的壯觀,她想讓他陪着她去看,江湖雖遠,卻容得下真情,朝堂雖高,卻容不下一個胤禩,也容不下一個西溶……
胤禩卻已掙脫開來,将宮燈随意地擲在地上,任它滾落,自己則拂袖疾步而去。
西溶怔怔地立在原地,泫然而泣,心中嘆道:他終是不肯,連她的話都不肯聽完。這莫非是天意麽?莫非是上天在暗示她,還是應當選擇雍正……
胤禛狠狠地打了個噴嚏,驟然感到一陣寒意。
胤祥聽了,關切地看過去,說道:“天氣漸冷,四哥可得注意身子。”
胤禛複又打了個激靈,驟然想到自己的碧玺福字扳指落在了十四的院子裏,便匆匆與胤祥告了別,一個人折返去尋。
待剛剛步入十四的小院子,他便不由得怔住,癡癡地立在原地。四下昏暗,只點了幾盞宮燈,光色幽幽。院落正中,那少女面容俊秀,氣質清冽,雖無奏樂,但她卻舞的從容,形舒意廣。
“受律辭元首,相将讨叛臣。鹹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她輕聲吟唱着《破陣樂》的歌辭,舞姿卻乍然由緩轉急,或俯身,或張手,或旋身,一舉一動都滿是英氣,令人移不開眼。
破陣樂。相傳唐代時候,仙女降下凡塵,城前起舞,撒豆成兵,為城中百姓解圍。後人為了紀念,特意記下仙女舞姿,加以改編,終成破陣舞。
胤禛目不轉睛地遙遙看着她,心中暗想,當年那撒豆成兵的仙女……不會就是她吧?曤如羿射九日落,皎如群帝骖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若是凡人,怎會跳出這樣的舞?
舞罷之後,十四很是高興,起身叫好。坤貞的這一份禮,遠比生日蛋糕和那些古怪的歌舞小品要讓他欣悅。
系統大叔依舊怨念:“為什麽十四說讓你送禮,你就給他跳舞啊!随随便便跳舞,一跳舞就傾倒衆生,那是瑪麗蘇才做的事情啊!小勇者你醒一醒啊!不要再跳舞了!真是的,當初你去那個什麽茗賢雅闌做歌舞姬時,我就特別反對,果然贻害無窮……”
勇者不解:“大叔之前不是告訴我,地球的舞蹈是用來表示祝福的啊!難道不是嗎?”
系統大叔深深地嘆了口氣,暗自煩惱起來。吾家有女初長成,天生麗質難自棄啊。勇者大人眼瞅着一百五十來歲了,他想幫着勇者大人撬開情窦,卻也不想看小勇者情窦初開的樣子,真是矛盾。
作者有話要說:好想惡趣味地蘇一把,于是就蘇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