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喜

“……”做作,傻瓜才會題這種肉麻的字。

沈雲亭果斷拒絕:“不行。”

“你只需寫幾個字,我不當真。”嘉禾失落,“這樣也不可以嗎?”

沈雲亭皺着眉道:“不可以。”

題個字都不肯更別提補辦一場喜宴了。

嘉禾皺着一張臉,一聲不吭起身離開書房。沈雲亭擡眸望向她關門離去的身影,握着筆的手緊了緊。

回到寝居嘉禾換洗了一番,正欲準備休息,半芹捧着一疊紅紙走了進來。

半芹手上那疊紅紙置于嘉禾跟前的小桌幾上,嘉禾垂眸看去,最上面的紅紙上赫然寫着一個大大的“喜”字。

嘉禾驀地睜大了眼,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半芹笑道:“大人說他與夫人成親匆忙,未來得及辦喜宴,過些日子得了空便會補上。大人事忙,早前他請白先生幫着拟寫喜帖,到今日總算是拟寫完了。大人說這些拟寫好的喜帖先拿給夫人過目,請夫人看看還有哪些需要改的。”

嘉禾愣了愣,等反應過來,“噌”地一下站起身沖出房門。

誰說她沒有喜宴的,她分明有。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沈雲亭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起身去開門。

剛把門打開,一塊軟綿綿的東西“砰”地撞進他懷裏。

嘉禾擡起頭,之前的郁氣一掃,而空一雙眼亮汪汪的,笑着看他。

沈雲亭揉了揉眉心,內心掙紮了一番,扒開嘉禾圈着他的手:“我不寫那種字。”

“怎樣都不寫。”

嘉禾沒管他說了什麽,只是對着他一直笑。

沈雲亭問:“傻笑什麽?”

“喜宴,我歡喜。”嘉禾高興得一下子忘了該蹦哪個詞了。

補辦喜宴之事,沈雲亭一早便有打算。上輩子程嘉禾心心念念想要風風光光的喜宴,這輩子能圓上了。

只是……

“有那麽值得歡喜?”

嘉禾奮力地點點頭。

沈雲亭靜靜注視了她一會兒,眸光沉了沉:“會辦。”

“但需等些時日。”

待所有的一切結束之後。

次日一早,嘉禾随沈雲亭去赴江太傅六十大壽的壽宴。

昨日夜裏又下了一場大雪,今早一起來,地上又是銀裝素裹的一片。

太傅府門庭若市,門前的雪地上散着鞭炮燃盡後的紅色碎屑,一派喜慶之色。與那段記憶一模一樣。

銀朱立在門前微微福着身,臉上挂着恰到好處的淡笑,優雅而不失禮地朝前來賀壽的各人道禮。

她今日着了一身紅中帶豔的朱色長裙。這顏色太過豔麗,若是尋常人穿在身上,極易顯得人蠟黃氣色不佳。

但銀朱本就生得豔,肌膚勝雪,鳳眼嫣唇,穿上這身裙子反倒更襯得她奪目。

她還特意在裙上系了個銀色镂空香囊小球作為點綴,既別致又好聞。

嘉禾垂眼看了眼自己腰間挂着的銀色镂空香囊小球,微微皺了皺眉。

又撞上了,這回是配飾。

見沈雲亭與她來了,銀朱走到他們跟前,淺笑:“沈相。”

頓了頓,側過頭瞥了嘉禾一眼:“夫人。”

她引着沈雲亭和嘉禾往裏走,走至府內岔路口,頓住腳步,對沈雲亭道:“我父親常道沈相您是他最出色的學生,今日得聞沈相前來祝壽,父親喜不自禁,早已在蘭苑等候多時,盼能一敘。”

說完又輕飄飄朝嘉禾瞥了一眼,對站在不遠處的婢女吩咐道:“你帶着夫人先去梅苑女賓席就座。”

婢女應是,躬身朝嘉禾道:“夫人請随我來。”

嘉禾向沈雲亭看了眼,抿了抿唇随婢女去了梅苑。

江太傅雅人深致,将府中四個別院分別以四君子命名,喚做梅苑、蘭苑、竹苑與菊苑。

梅苑是府中女眷的住所,故此壽宴的女賓席設在梅苑。

嘉禾到梅苑之時,女賓席上已坐了好些人。府中婢女引着她坐到唐露芝身旁。

嘉禾總覺得唐露芝看見她面色略有些尴尬。不過也能理解,畢竟上回她們在大街上為了一根玉簪打了起來,還一起進了京兆府的大牢。

唐露芝為人潑辣尖酸,平日見着她的時候總會開口刺她那麽兩三句,今日倒是很安分,坐在她身邊一言不發,似乎有些懼她的樣子。

坐在嘉禾正對面的是岑雪卉,如今嘉禾與她算是妯娌,按理應當喚他一聲長嫂。前丞相沈翺育有兩子,長子為其正妻所出,取名元衡,次子便是沈雲亭。

岑雪卉便是沈元衡的妻子。她出身醫藥世家,雖門第不高顏色也算不上好,但為人清正淡泊,嘉禾對她印象尚可。

“三姐姐,好久不見。”

嘉禾循聲回頭,見她二叔的獨女她的五妹程令芝朝她走來。

程令芝臉上挂着同往常一樣天真無害的笑,熟撚地握住嘉禾的手,關切道:“三姐姐,多日不見,我一直記挂着你。”

“勞你記挂。”嘉禾神色疏離,從程令芝手裏把手抽了回來。

曾經與爹爹親厚得能同穿一條褲子的二叔,在爹爹出事之後第一個撇清關系。

爹爹出事後,她實在迫于無奈,去求二叔幫忙。

二叔推诿:“嘉禾,你可別怪二叔無情,你也知道你二叔一直碌碌無為,這麽多年也只混了個戶部郎中,人微言輕。如今侯府出了事,我自保都難。你五妹妹眼看着就要成親,哪處不用花錢,你二叔家底薄,沒有餘錢借你。”

二叔唱紅臉,二嬸唱白臉。

“你這人怎麽做人叔叔的?嘉禾,你別見怪,你永遠都是嬸子最親最好的侄女,只是你二叔昨日剛被人彈劾還挨了頓板子,腰都直不起來,這要是……哎,不提了,嘉禾你有什麽難處,做叔嬸的一定盡力。”

這話一出,嘉禾再也沒法再提幫忙一事。

可她知道,二叔的腰板不是挨了板子才直不起來的,而是在青樓喝醉酒跌的。

二嬸當面說得好聽,待她走後又換了一副嘴臉:“永寧侯府倒了,沒油水可撈了,咱府上可少了一大筆進項。千萬別被着倒黴貨纏上了。令芝你往後記得離她遠點,可別沾上晦氣。”

“知道了阿娘,你都不知道,若不是為了親近永寧侯府傍撞好婚事,誰願意搭理她那個愣頭青。”

她一向天真純善的五妹妹如是說道。

若不是她走的時候把荷包落在二叔府上去而複返,也聽不到她們母女的這段話。

今日壽宴上,程令芝穿着精致貴氣,腰間還配了一枚通透古玉。

那枚古玉,一看便價值千金。

嘉禾不免想起當日二叔對她說的那句“家底薄”。

二叔家底不算薄,但從前一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永寧侯府倒了,他家倒是比從前闊綽了許多,也是怪了……

女賓席上人漸漸多了起來,銀朱至今還未過來,嘉禾不由擡頭朝對面蘭苑方向望去。

嘉禾走後,銀朱做了個“請”的姿勢,柔聲對沈雲亭道:“父親在蘭苑候着您,我帶您過去。”

沈雲亭口吻疏離:“不必。”

說罷,沈雲亭徑自朝蘭苑走去。

銀朱在原地頓了頓,立馬跟了上去,靜靜走在沈雲亭身後。

身前男子步伐沉穩,舉手投足清逸疏冷。

這些年來,銀朱不是沒有後悔過曾經錯過了沈雲亭。可那時比起一個前途未蔔的窮小子,太子顯然是更好也是最好的選擇。

誰也沒想到,不過短短數年,曾經卑微落魄的少年,搖身一變成了大邺最年輕有為的宰輔。而太子早已化成了一堆白骨。

她跟沈雲亭是同一種人,冷情且精明,無論是什麽都只要最好的。

而程嘉禾從來算不上是最好的。

大邺最年輕有為的丞相魂牽夢萦求而不得之人,這個名號的确令她愉悅。但這還遠遠不夠。

銀朱跟在沈雲亭身後,淡笑始然,到了一處人少之地,忽開口喚了聲:“沈相。”

沈雲亭沒應。

銀朱倒也不介意他的冷漠反應,繼續用她文雅的聲音道:“上回在丞相府是我失禮了,我一直想找機會跟您解釋,但……”

“不必。”沈雲亭冷聲打斷。

銀朱換了話頭:“聽說那日我走了之後,夫人跟您鬧了一場,我也沒想到這些小事會鬧得這麽嚴重。連累到了您,實在心中有愧,但我相信清者自清……”

沈雲亭再次打斷她,神色嚴肅:“她怎麽鬧都與你無關。”

銀朱鳳眼微垂,還待再說些什麽,沈雲亭已進了蘭苑。

江太傅坐在蘭苑正堂,身旁圍着一群後生,正捋着胡子笑得開懷,見沈雲亭進來,忙迎了上去:“思謙來了,來來快坐。”

沈雲亭依言坐了下來。

江太傅惜才門生衆多,對提拔後生不遺餘力。借着壽宴便向沈雲亭引薦自己的門生。

官場之上,此等應酬再尋常不過。

沈雲亭只側過眼看向其中一人,那人名喚溫潭,家中務農,将會在三個月後進士及第,入仕後致力于農桑,五年後種出了一種旱稻,緩解了北地饑荒。

應酬過後,一群人開始聊起了書畫。

正聊得熱絡,江太傅忽然開口對沈雲亭道:“說起書畫造詣,在場當屬思謙你為翹楚,今日正巧你在這,老師有個不情之請。”

江太傅瞧了眼一直靜靜站在身側的銀朱,開口道:“小女銀珠開了間詩社,正好差塊匾額,今日老師便厚着臉皮替她向你求份墨寶。勞煩你為詩社的匾額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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