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李玲倒來兩杯熱茶,緩緩放在桌上,盯着羅雲半響沒說話。
她瞅瞅門外,見着沒人過來,才放心開口:“又是我媽讓你來的。”
羅雲笑笑,端起桌上的熱茶喝了一口,随後道:“周嬸生日,你打算怎麽辦?生日可是大事,而且是六十大壽,你不回去的話,說不過去。”
“村裏那些閑的沒事的人,肯定要碎嘴。”
那日去周嬸叫她去的時候,坐了一屋子的人,除了商量生日的酒席,就是唠唠嗑。期間就說到了李玲,她們一個勁的問周嬸,問李玲回不回來。
那眼神,要是周嬸說不回來,簡直要幫周嬸說教起來了。
她坐在那裏,看着周嬸為難,最後只能含糊其辭的說李玲忙,不一定來。
等那些人走了,又委婉的請她幫忙。
羅雲沒辦法,只好又跑這一趟。
李玲垂下眼,神色平靜,“你說的我都知道,我媽有沒有跟你說客人名單?”
“有。”羅雲回想了一下,那日周嬸正好讓她看了一眼,上面的人她大致記得。
現在李玲問起這個,是有什麽顧慮?
羅雲突然想到了什麽,忐忑不安的問她:“你,不想見什麽人?”
除了這個可能,她想不出其它問題。
李玲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被她看在眼底,羅雲更确定她的猜測,她有不想見的人。
是誰?
“你要是和誰有矛盾也可以說說,別到了生日那天見面尴尬。”羅雲輕聲問她,順帶想問出那個人是誰。
“沒有。”李玲一笑,把她的問題擋了回去,“我就是随便問問。”
她扭頭看向涼了的茶水,漫不經心的說道:“诶,老錢家那個錢有倫去嗎?我跟他可是一向合不來的。”
羅雲指尖微頓,平靜的心猛然跳了一下,“錢老師去,他不去,在村裏沒見過他幾次。”
話說完,羅雲盯着她的臉看,眼見着她松口氣,臉色也好了些。
“哦,這樣。”
李玲低頭沉思,片刻後她擡起頭來,輕松道:“行了,讓我媽放心吧,那天我肯定回去。”
羅雲喝了一口涼茶,與李玲相視一笑。
…
“噼噼啪啪…”鞭炮聲震耳欲聾,滾滾濃煙散開來,又漸漸消散。
周嬸家今天熱鬧非凡,歡聲笑語不斷,小小的院子擠滿了人,因為今天是周嬸六十歲的生日。
家裏親戚和左鄰右舍都來了,該忙的忙,該玩的玩,好不開心。
羅雲吸吸鞭炮的味道,懷裏抱着一個木盆,去井邊洗菜。井水溫熱,不凍手,反倒是手拿起來的時候冷得厲害,冷得刺骨。
她哈了一口熱氣,聽見有人喊她,“羅雲。”
“玲子什麽時候來?說了嗎?”
周嬸的目光在人群中轉了轉,一臉擔憂。羅雲知道她擔憂什麽,她怕李玲不來,怕自己失望。
“快了吧,她說吃過早飯來。”羅雲柔聲安慰她,眼睛望了門口一眼,“我去村口看看。”
作為女兒的李玲還沒到,難免惹人非議。
羅雲撒開手上的活,轉頭往門外走。
今日來的人多,愛碎嘴的人不少,這不,羅雲還沒出院門,就被人擋住去路,拉着她打聽起周嬸家的事來。
“诶诶,羅雲呀,你等會,李玲怎麽不回來?是不是不來了?她和周嫂鬧矛盾了?”
拉住她的嬸子滔滔不絕的說着,連李玲不管周嬸這樣的猜測都說出來了。
羅雲頗感無奈,果然啊,李玲許久不回來,村裏流言蜚語真是多。光她聽到的可能,就好幾種了,周嬸聽在耳裏的更多。
“哪有的事,都是瞎說的。”羅雲撇開她的手,禮貌笑笑,“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哎呀,急什麽。”
那人拉住羅雲,皺起眉頭,接着說起來,“我也是關心周嫂子啊!要是李玲是個沒良心的,以後周嫂可怎麽辦?”
羅雲低頭咳嗽一聲,尴尬又不失禮貌的笑笑,“這…我也不知道呀,不過李玲不是那樣的人。”
腳下焦急的挪動着,實在不想在這事上浪費時間。今日事多,一堆菜和碗筷還沒洗,真的不想多費口舌。
羅雲試圖推開她的手,奈何這位嬸子手勁大,抓的死死的,一點松開的意思都沒有。
她無奈嘆氣,此刻一絲笑意也扯不出來。
“萬家村有個丫頭,跟家裏鬧翻了,幾年都沒回家,後來跟着對象去了外地,沒多久啊,人家就不要她了,可憐吶!”
“這跟李玲有什麽關系?”
“關系大了,你說,要是…”
羅雲靜靜聽着,後面是真聽不下去了,才出言反駁。她擡了擡眼,煩躁之際看見了遠處而來的身影。
她淺笑着,拍拍嬸子的肩膀,“嬸,別說了,看看。”她指着李玲的身影,笑道。
“呃,嘿嘿。”嬸子立馬閉了嘴,瞧着李玲老公孩子都來了,連忙找個借口離開,“來了就好,哎呀,她們找我,我先過去了。”
哎,羅雲搖搖頭,人來了比多少解釋都有用,也更能說服人。
李玲向她招手,她站在門口,笑着回應。
“我幫你拎。”她接過李玲手上的東西,牽着濤濤進了門,“去跟小朋友玩吧!”
濤濤這孩子活潑,上次跟苗苗熟悉後,現在還記得她,所以進門一看見苗苗就飛奔過去,也不怕生。
她回頭看了一眼百感交集的李玲,說道:“周嬸剛剛還念叨你。”
“嗯。”李玲轉了一圈,沒看見那人,她松了口氣,同時又感慨,好久好久沒回家了。
真是一點也沒變。
“我去找找。”
…
周嬸拉着李玲在屋內說了許久的話,出來時眼眶是濕潤的,但是臉上确是笑着的。
說話的那股高興勁,和方才完全不一樣。
羅雲蹲在井邊洗碗筷,李玲蹲在她旁邊,兩人邊洗邊聊天,氣氛融洽。
臨近午飯時間,院子裏突然忙碌起來,腳步聲明顯急促。
“羅雲,來幫下忙。”
“來了。”
她擦幹手上的水,進了廚房。
一共八個菜,六個熱菜兩個涼菜,有葷有素。周嬸怕今天來的人拖家帶口不夠吃,特意跟備菜的人說了聲,每樣菜多一盤。
廚房熱氣彌漫,菜香四溢,飯菜都已煮好,大廚正揮着鐵勺在打菜。
羅雲揮開熱氣,眼前才清明些,“師傅,我上菜了?”她問道。
師傅忙得頭腦昏熱,看都沒看她,“上菜上菜。”
她拿着托盤,開始給每桌上菜。賓客陸續到來,漸漸坐滿了人。
廚房太忙,李玲見狀,連忙過來幫忙。
“邊上那桌菜上齊了嗎?”
“齊了。”
兩人放下托盤,站在廚房的角落深吸一口氣。上菜也不是簡單的活啊,手酸的很,一不留神還會把菜打翻。
羅雲瞅着她,問:“怎麽不去吃飯?”
“等別人吃完再去,怕菜不夠。”李玲說的聲音很小,但她懂話裏的意思。
一般這種酒席,全家來吃還不算,吃完還要帶走的人多的是,旁人不好說什麽,因為形成了一種習慣。
這不,李玲剛說完,就有人拿着碗摸進廚房了。探頭看了一眼,見着兩人在,不好意思地笑笑。
“哎呀,羅雲在啊,正好,我裝點菜回去。”
羅雲認出她來,是錢有倫的老婆王大妮,平日來往少,不過她的事羅雲倒是聽過不少。
“嫂子,要不等會。”她扭頭看了一眼菜盆,剩下的菜沒多少,而且外邊客人還沒吃完飯。
“席還沒散呢!”
她說的很委婉,奈何有人裝傻,“有什麽關系,反正都一樣。”
王大妮說完,就開始拿鍋鏟自己裝,旁人的眼光她一點都不在意。
羅雲和李玲一臉無奈,等她走了才搖頭開口。
“誰呀?沒見過。”
“她老公你見過,是錢有倫。”
“啪…”
碗掉在地上,碎成碎片。
李玲神情僵住,碗碎在腳邊也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