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誰來養顧漾你們不要，……
“顧大慶回來了！”
人們紛紛站起來，往村口看去。
“真的是顧大慶。”
顧大慶騎着一輛紅色摩托車，到村口就放慢了速度，看到那麽多人圍在村口，有些詫異。
“看到沒，那就是顧大國的女兒。”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顧大慶身後的女娃身上。
“看到了，白白淨淨的，眼睛大大圓圓的。”
一群人像看猴子一樣看着小啞巴，小啞巴羞澀地別過頭。她很緊張，非常緊張，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們。她雙手緊緊地抓着顧大慶的衣服，手心在冒汗。
顧大慶察覺到顧漾的緊張，他突然加大油門，嗖一下離開了。
“啊？我還沒看清呢。”人群中有人抱怨。
“對啊，她轉頭過去了，我也沒看到。你看沒，漂不漂亮？”
“急什麽急，一個大活人，以後就住在我們村裏，你們還怕看不到嘛。”
吵吵嚷嚷中，人群逐漸散去。
摩托車在顧家祖宅前停下來，顧家的祖宅是一座瓦房，面積一百多平方，有四間小房間，現在只有顧爺爺一個人住祖宅。
相對于別家的祖宅，顧家的祖宅最氣派，外面刷了一層白牆，還有一些花紋圖案，祖宅前後都鋪着水泥地，亮亮堂堂、幹幹淨淨的。
顧家祖宅是去年新建的。顧家的老四顧大安娶了鎮上的有錢媳婦，拿錢回來蓋新祖宅，光宗耀祖。
顧大慶下車把顧漾抱下來，說：“小漾漾，我們到家了。”
他的聲音很溫柔，生怕會吓到小朋友。
小漾漾？
小啞巴一時半會兒還沒适應自己的新名字：顧漾。顧大慶叔叔說，小時候大家都叫她小漾漾。
“顧漾，小漾漾。”小啞巴在心裏默念一遍。
新名字很好聽，小啞巴非常喜歡。
“來，我們進去，爺爺和叔叔嬸嬸們都在裏面等你。”顧大慶笑盈盈地說。
顧漾頓在原地，邁不開腳步。
“沒事。”顧大慶主動拉起顧漾的小手。
大手拉小手，大手熱乎乎的，顧漾覺得很有安全感。
就這樣，顧大慶牽着顧漾走進了祖宅。
“老爸，我們回來。”顧大慶一進去就喊。
顧旺達坐在最中間，十分鎮定，“安全回來就好。”
“小漾漾，這是你爺爺顧旺達，這是你三叔顧大平........”顧大慶向顧漾一一介紹屋裏的人。
介紹完後，顧大慶才想起來四弟不在，“大安還沒回來嗎？”
“應該快到了。”坐在右邊的顧大平開口。
顧家一共有四個男丁，老大顧大國、老二顧大慶、老三顧大平、老四顧大安。
老大顧大國，性格沉默寡言，到了27歲才讨到媳婦。結婚第二年，妻子李秋雅生了一個女兒。生活好不容易步入正軌，夫妻倆卻意外出車禍去世，留下一個女兒顧漾。
老二顧大慶，是幾個兒子裏面最帥氣的，早早就結婚，妻子劉和玉美麗動人，一切都很好。只是，兩人結婚八年，膝下無一子。
老三顧大平，平平無奇，妻子楊蘭也平平無奇，但卻是讓人最省心的。兩人育有一兒一女，女兒顧嬌今年六歲，兒子顧雲明今年四歲。
老四顧大安，結婚也很早，妻子何豔是紡織廠廠長的千金，家裏有錢，有一個獨生女顧莉莉，今年四歲。
顧旺達萬萬沒想到，自己生了四個兒子，到了孫子輩卻只有一個男丁。老二娶了個不會生娃的媳婦，讓他休了再娶一個，他也不聽。老四娶了個富家千金，有錢是有錢，卻是個難伺候的主，只生一個女娃，怎麽說都不肯生二胎。
“我們坐這邊。”顧大慶拉着顧漾到右邊坐着。
屋內的氣氛一度很尴尬，沒有人講話，安安靜靜的，只聽到顧雲明吃糖果的聲音。
桌子放着一些糖果和水果，顧大慶也拿幾個遞給顧漾。
顧漾搖搖頭，她不要，糖果她書包裏也有。
“小啞巴，你真的不會說話嗎？”顧雲明邊嚼着糖果邊說，一直盯着顧漾看。
昨晚他媽媽跟他說，明天家裏會來一個小啞巴，小啞巴是去世大伯父的女兒。小啞巴一進門，他就一直盯着她，想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會說話。
“你是笨蛋嘛，她進來那麽久都沒說過一句話，肯定是啞巴呀。”坐在旁邊的姐姐顧嬌鄙視地說，她覺得自己比弟弟聰明。
“不能這樣講，她是你們的家人。”顧大慶略帶嚴肅地說。
“啞巴，啞巴，就是啞巴。”顧雲明一點都不害怕顧大慶，反而更加大聲地說，邊說邊搞鬼臉。
“顧雲明，能不能禮貌一點。”顧大慶也加大音量。
坐在一旁的楊蘭不爽了，憑什麽罵她兒子，“怎麽了，本來就是啞巴，還不讓叫啞巴了嗎？”
顧大慶不是很喜歡這個弟妹，平時太縱容小孩，把孩子都教壞了。但畢竟是一家人，他總不能對着弟妹大聲，顧大慶放低聲音說：“沒有人會喜歡被叫啞巴，你喜歡人家叫你大痣婆嗎？”
楊蘭的下巴右側長着一顆大大的黑痣，村裏不少人喜歡叫她大痣婆，她非常讨厭這個稱呼。
将心比心，顧大慶覺得自己舉的這個例子非常好。
楊蘭一下子沒辦法反駁，只是微微地說：“小孩子還小，不懂事，你用不着那麽大聲吼他。”
“小孩子不懂事，大人懂事就應該教教他們，否則他們永遠不懂事。”顧大慶一臉得瑟，覺得自己非常聰明，能把楊蘭說得啞口無言。
“大家都少說兩句，和氣生財。”顧大平在一旁和稀泥，被他老婆狠狠瞪了一眼，立馬閉嘴。
顧旺達氣定神閑地坐着喝茶，這些吵吵鬧鬧，他絲毫不在意。已年過半百，他已經沒有太多的奢望。
自從老伴去世後，莊稼他也不種了。人生苦短，說死就死，他要抓緊享受生活，不想到死前還在辛苦地勞作。他現在什麽活都不幹，早上起來練練太極拳，接着去大榕樹下找人下象棋，下午去水庫釣魚，晚上看抗戰劇。
顧旺達手裏并沒有多少積蓄，他要求三個兒子每個月按時給他生活費，他生活要求也不高，不愁吃不愁穿就行。
村裏人都羨慕他，兒子多就是好，不愁沒人養老送終。
目前，他唯一操心的事是讓老二和老四生兒子，給老顧家多留後。剩下那些雜七雜八的事，他一概不想理會。
“老四，怎麽還不回來？”等了将近半個小時，顧旺達有些不耐煩，十點快到了，他今天約人十點下象棋。
之所以找顧大安回來，是為了全家人一起商量顧漾的事情。顧漾沒爹沒媽，總要有人照顧她。如果老伴還在，顧旺達願意讓老伴照顧顧漾。現在他一個老漢孤身一人，沒辦法照顧小孩。所以他就把幾個兒子叫回來，看看他們誰願意收養顧漾。
原本他可以不用親自管這件事，讓幾個兒子自己解決的。但想起老伴臨終前要他找到顧漾、好好照顧顧漾，為了讓老伴在九泉之下能安心，他決定親自安排好顧漾的去處。
門外又傳來摩托車的剎車聲，他們知道應該是老四會來了。
老三顧大平連忙站起來招呼，“老弟，回來了呀。”
顧大平的媳婦楊蘭更是殷勤，“大安，回來了呀，路上辛苦了吧，快過來喝口水。”
就連他們的兒子女兒都恭恭敬敬地問好，“四叔好！”
這态度跟對待顧大慶的态度簡直是天壤之別。
在顧大平夫婦看來，顧大慶是個窮鬼，完全沒用處。而顧大安就不一樣了，丈母娘家有權有勢，當然要巴結一下。雖然他們蓋新房的時候找顧大安借錢，被顧大安拒絕了，但他們仍然巴結着顧大安。人家有權有勢，這次沒幫忙，說不定下次就會幫忙呢。對有錢人好，總不會有錯。
顧大安坐都沒坐，拿起水就喝，氣喘籲籲地說：“有什麽事快說，一會兒還要趕回去，廠子還有事要忙。”
其實不是廠子有事要忙，是他要趕回給老婆做飯。他老婆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衣來張手飯來張口。沒嫁人前，都是媽媽做飯，她從來沒下過廚。嫁人後，下廚這個活自然就交給了顧大安。顧大安覺得男人給老婆做飯有些丢人，不好意思說，只好說是廠裏有事。
“你們還沒商量好嗎？”顧大安又說。
顧大慶：“這不是等你回來一起商量嘛。”
“等我幹嘛，你們商量好告訴我結果就行。”顧大安頓了一下，繼續說：“你們不會是想讓我養吧？”
“我跟你們說，這是不可能的。我們家連二胎都不生，知道城裏養孩子多費錢嘛，我們養不起。”
來之前，顧大安就跟老婆報備了這件事。他老婆直接說：“誰愛養，誰就養，反正我們家不養。你要是敢把孩子領回來，我就打死你。”
這時，顧大平的媳婦楊蘭也連忙發話，“我們也養不起，我們自己家就有兩個娃，娃馬上就要上學，我們還在愁去哪要孩子的學費，哪裏還有錢再養一個孩子。”
你不要，我也不要，大家都嫌棄小啞巴。
顧大慶轉頭看了看一旁的顧漾，這孩子低着頭，小小的身軀縮在那裏。看着自己的家人把自己推來推去，誰都不想要。
她應該很難過吧。
一想到這，顧大慶鼻子一酸，猛地站起來說：“你們不要，我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