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嗯？鄉親們還沉浸在謝家孩子竟然偷東西的愕然中，苗笙笙接着出聲了。
鄉親們一時也不知該訝異傻了十年的姑娘病突然好了罷了，講話還條理清晰。又或該震驚謝家還偷了人家的羊腿子？這可不是幾根黃瓜的事。
全家總不會都是賊吧。
羊腿呢，就算塊頭小點兒，也得好幾斤的肉了。普通農家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次肉啊。
“三天前的事吧？那天你哥哥還去了我家找丢的肉。”人群中一位看上去面容和善的老太太突然開口。
她最看不慣偷雞摸狗那些事了。
“奶奶，還有我，那天你家吃的豆飯。”老香了，香得她口水差點兒流下來。
那晚二伯被奶奶吩咐出去找找丢失的羊腿子，她沒事便也跟着跑去了。
“對，還有你個小家夥，我記得我還給了你塊蔥油餅來着？”老人笑眯眯說道。
這，這就不用說出來了吧。
苗曉滿偷偷看了她奶奶一眼。吃獨食沒分給兄弟姐妹們罷了，也沒給小姑剩一口。
白翠花此時卻顧不上這些，滿腦子只有她丢的那塊肉，“閨女，真是謝家偷了咱家的肉？”
苗笙笙毫不遲疑的點點頭。
“別瞎咧咧，我老婆子可沒偷你家肉。我看你們苗家是想肉想瘋了。”謝老歪粗聲粗氣的說道。
可這一次，圍觀的人群卻沒像剛才那樣毫不遲疑的站她那邊，畢竟黃瓜的事還沒完呢。
“你這孩子，老天爺好心，治好了你的病，可不是讓你醒過來信口雌黃的。做人要厚道，否則小心遭報應，再傻回去。”張美麗陰沉着臉道。
Advertisement
她話音剛落地，在場的鄉親們便忍不住變了臉色，這話也忒歹毒了些兒。苗家這小姑娘今年不過16歲，正是花骨朵般的年紀。
白翠花更是氣得咬牙切齒，“啪”一巴掌打在了張美麗臉上，“敢咒我閨女，打不死你。”
張美麗捂着被打的半邊臉不敢置信的瞪着白翠花，“你敢打我？”這女人長沒長腦子，敢打她這個生産隊大隊長的媳婦。
她就不怕她回頭給他們家使壞？
苗笙笙也很吃驚。雖然她生在新世紀，長在新時代，但對七十年人們的生活方式不是一無所知。
這年代，生産隊大隊長的權利大着呢。
“別怕，她男人副的。”苗曉滿拉拉姑姑袖子嘀咕道。
“打了就打了，你想咋樣？有能耐打回來啊。”白翠花滿臉不屑的說道。哼，咱兒上邊有人，才不怕你使壞。
張美麗氣急敗壞，轉身走了。
“哎，哎，美麗美麗，別走啊。”事兒還沒完呢。謝老歪在後邊惶惶不安的喊道。
邊喊邊想去把張美麗追回。
白翠花卻一把将她拽了回來，“別想跑。”将謝老歪鉗制住，她扭頭一臉驕傲的看着閨女，“繼續說吧。”
就像剛才那樣，不過三言兩語就讓謝家漏出馬腳，主動承認偷了他們加黃瓜。
苗笙笙望着她娘又得意又期待的眼神，有幾分鴨梨山大。
她抿抿嘴接着道，“謝嬸子，您家最近吃羊肉了沒？”
謝老歪被白翠花捏得半個膀子疼，掙紮了半天脫不了身。聽到苗笙笙文化，沒好氣的說道，“沒有。”
“那敢問您陽臺窗戶上那兩個羊拐子哪裏來的。”
謝老歪心裏閃過一抹慌張，這小蹄子眼睛真尖，同時心裏又有點兒埋怨孫子幹嘛非留下那玩意兒，嘴上卻佯裝不以為然的說道，“不過倆羊拐子，你稀罕就拿去玩，別跟老娘來這一套。”
她可不是她那傻孫子，被人一詐就詐出來了。
說完她也不看苗笙笙母女，轉身笑着對在場的鄉親們道，“這不去年我那大兒子他們廠子效益不錯，過年時每個工人給發了幾斤羊肉。我大兒孝順，全給帶回家來了。”
鄉親們點點頭。
兩個羊拐子而已，不能斷定苗家的羊腿是被謝家偷的。
白翠花心中嗤笑，顯擺個屁，就你家有吃商品糧的？哼。她家老大也在城裏上班呢。
苗笙笙看了一眼身旁的小侄女，
曉滿會意，立馬跑陽臺上把羊拐子取了來遞給她姑姑。
“上面的血跡還沒完全曬幹呢。嬸子，您可說了您家最近沒吃羊肉，這新鮮的羊拐子是哪裏來的呢？另外據我所知，咱們村最近更是沒有人家買羊肉。”苗笙笙平靜的說道。
所以羊拐子的事怎麽解釋？
說完她把手裏的羊拐遞給衆人。
“哎呦，還真是的。老歪，苗家那天的羊腿真是被你偷去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狗蛋這小偷小摸的行為看來是跟老歪學的啊。”
“老歪，你剛才不還說你兒子發的羊肉都給你帶家來了？咋還那麽嘴饞要去偷人家的肉。”
“誰說我偷的，明明是我撿到的。”謝老歪脫口而出。話音落地，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啥，悔的恨不得打自己嘴巴子。
我讓你嘴快，這麽容易就讓人詐出來了。
撿的？
“我跟二伯那晚來你家，你可是說你根本沒看到啥羊肉牛肉。當時還有別的鄉親在，你要不承認，咱們可以把人找來對質。”苗曉滿壯着膽子出來指認。
小姑那麽勇敢，她也不能太膽小。否則，以後怎麽保護小姑。
“你，我......”謝老歪啞口無言，“反正不是我偷的。誰讓你們掉地上的，誰撿了是誰的。”
慌亂之下，她什麽都顧不上了。
“哦，是嘛，誰撿的是誰的？曉滿，去把門外那輛自行車推咱家去。”苗笙笙眨了眨眼。許是偷了人家菜驚恐不安，謝家小子回家後并沒有把自行車推進來，停在了門外。
“好嘞。”苗曉滿興奮的應道。
他們家當然也有自行車，不過就一輛，還是二八大杠的。她個頭矮，夠不着座。
但門外那輛可不一樣，小多了，輕多了。她經常看到狗蛋騎着它在村裏轉圈圈。
“站住，站住，你個小丫頭幹什麽去，那是我家狗蛋的自行車。”謝老歪急忙攔住。
“你說是你家狗蛋的就是你家狗蛋的？讓你家狗蛋叫叫，它應不？門外頭呢，可不歸你家。”白翠花一把推開謝老歪，冷嘲熱諷道。
“你，你不講理。”半天，謝老歪才憋出一句。
“好了，老歪，要你不知情罷了。人明明找上門來了，怎麽也不把羊腿子還人家呢。”算不上偷，也跟偷沒差別了。
謝老歪卻依然不服氣，梗着脖子道，“明明是我撿的。”
鄉親們紛紛搖起頭。平時只知道這女人鼻孔長天上，瞧不起人。沒想到內裏竟還是個手腳不幹淨的。
事情敗露了，還在胡攪蠻纏。
要人沒找上門罷了，苗家那兒子當時可就挨家挨戶問了。
白翠花冷冷一笑，挽起袖子，“賠錢不？黃瓜加上羊腿子的錢。”不賠錢就等着被打。
“你敢打我，我兒子回來不會放過你的，他可是吃國家飯的。”謝老歪有幾分虛張聲勢的喊道。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沒數。
這女人可是連張美麗都敢打。
不過賠錢？賠錢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謝老歪揚起脖子，惡狠狠的說道，“有本事，你來打，來啊，把我打死。”
白翠花冷冷一笑，當我不敢？說着就要動手。
在場的鄉親趕緊勸道，“老歪啊，那羊肉吃完沒？沒吃完趕緊還給人家，吃完了就賠錢。你挨了打，不也得掏錢看病？”左右都是破財免災的事兒。
“還有黃瓜呢。”苗曉滿在旁跳着腳插嘴道。
苗笙笙有幾分無措，事情的走向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期。這人怎麽能這樣啊，被當衆揭發了壞事，還如此嚣張。
怎麽收場呀？總不能真讓她娘把這老太太打一頓。打出個好歹，有理也成了沒理。
就在現場亂哄哄之際，謝家的小兒子回來了，身後跟着狗蛋。原來這小子見情況不妙，趁人不注意溜了，跑地裏叫他爹去了。
謝家的小兒子謝炳文性子瞧上去有幾分腼腆，但不像他娘蠻不講理。一來就主動跟苗家人道歉，承諾賠償他們的損失。
“黃瓜兩毛一根，按十根算。羊腿子五斤，按一塊算。曉滿，給奶奶算算謝家總共要賠咱們多少錢。”白翠花叉着腰神氣的說道。
“你訛人啊，誰家的黃瓜兩毛？”謝老歪躲在兒子的身後，扯着嗓子吼道。
白翠花不為所動，淡淡看了她一眼，“我家的。”就這麽貴。
“那羊肉，外面才七毛八。五斤？你稱過了嗎？三斤都沒有。”謝老歪繼續大喊大叫，并攔着兒子不許給錢。
白翠花不耐煩的掏掏耳朵，“那就去把大隊長找來，當着村裏所有鄉親們面評評理？”
反正她無所謂，丢人現眼的又不是她苗家。
嘿嘿，這還是她第一次理直氣壯的說要找大隊長評理。以往都是別人拽着大隊長來找她算賬。
想到這裏，她興奮的望了一眼閨女，老天有眼啊。
“你，你......”謝老歪被白翠花趾高氣揚的态度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了娘，給她吧。”謝炳文冷冷道。
沒看四周鄉親們瞧他們的眼神？經此一事，他們謝家的名聲可算全完了。他那天就說要給苗家把肉送回去，他娘就是不聽。
“這是七塊錢，白嬸，您數數。”謝炳文回了屋不到五分鐘，拿着錢返回。
白翠花喜滋滋的接過錢，五毛一塊的認真數了起來。
“嬸兒，都是我娘糊塗，您別跟她一般見識。狗蛋，我回頭也會好好教育的。”謝炳文彎着腰說道。
他現在只想息事寧人。
謝老歪看自家不但掏了巨額“賠款”，兒子還跟苗家人點頭哈腰，氣得渾身哆嗦。
巨大的憤怒之下，讓她忘了白翠花這女人有多能打。猛地擠開人群，沖她撲了上去。
白翠花正聚精會神數錢呢，沒注意到她的動作。
苗笙笙見狀下意識就要去攔，可她這小身板哪裏是謝老歪的對手。
還是苗曉滿機靈，給了謝老歪一個掃堂腿。就這樣，她胳膊還是被謝老歪中指上的頂針滑了一道。
血立馬流了出來。
白翠花很快反應過來，看女兒受傷，一把将錢塞兜裏，撲上去跟謝老歪打了起來。她常年跟人打架打慣了，養尊處優的謝老歪哪裏是她的對手。
三五下便将她打倒在地。
謝炳文顧不得男女有別，趕緊擠開白翠花把她娘搶救出來，“白嬸，我娘不是有意的。”
“那就是故意的？敢傷閨女，找死吧她。”白翠花惡狠狠的說道。說完趕緊回身走到女兒身旁，一臉心疼的問道，“娘的寶貝蛋啊，你沒事吧？快讓娘看看。”
苗笙笙有幾分尴尬，“娘，我沒事。”求您別這樣叫我。
白翠花瞧着女兒胳膊上的傷口，越看越火大，“謝炳文，你他娘的是給我閨女賠錢還是讓我在你娘胳膊上也來幾道？”
謝炳文無奈，只能按照她的要求又乖乖拿出了三塊，湊足了十元。
才打發走了苗家三人。
路上，白翠花死活不肯讓閨女自己走路，非要背着她。
苗笙笙奇怪，她傷的是胳膊又不是腿。不過看她娘堅持，只能随她娘去。
不過，“娘，咱得快點兒去衛生所。”
白翠花一聽急了，“咋了，咋了，是不是胳膊疼得厲害？”說着就想背着閨女跑起來。
不是。
苗笙笙搖搖頭，湊到她娘耳邊輕聲道，“我怕去晚了，傷口就好了。”
作者有話說：
标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