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仙談會上沈翎玉和莫蒼生發生的事，并沒有大肆傳播開來，這裏畢竟是沈家的地盤，沈翎玉再怎麽和沈家不合且行事放浪，他也是沈家的嫡子，作為外人，他們不好過多置喙。

只不過來參宴的世家公子小姐，對于沈莫彼此之間所謂的“師徒關系”究竟如何都心照不宣，暗中都在等着沈簡星壽誕的到來，好奇沈簡星對沈翎玉的态度，更好奇沈簡星舉辦這壽誕到底是什麽目的。

沈家的島嶼真的挺大的，好幾個城池都被管理得井井有條，還挺繁榮。

很多提前來參加仙談會的修者都覺得很值，島上靈氣充沛，還有很多海獸的內丹材料，這是在其他地方很難買的的。在等待沈簡星壽誕宴會期間，玩樂之餘，還能交流一下感情，談談修煉心得，也不會覺得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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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只有點點燭火泛着幽光，封閉的密室之中，可以看到一根根銀色的鎖鏈，鎖鏈之下是一個血池，似是滾燙的岩漿一般，在翻騰着。

湊近仔細看會發現，一只碧玉蝴蝶被根根鎖鏈貫穿，就墜在血池最中央，被血色映襯得微微泛紅。

側室裏有一個如寒冰一般的棺材，隐約有些透明，在燭火照耀下，可以看到絲絲縷縷的寒氣從中冒出。

突然，棺材的棺蓋被人推開了，一個中年模樣的人坐了起來，瞬間翻出了棺材，他頭上束金簪，黑色內襯，外搭白衣，還有撒金花紋，腰間一條紅色綢帶微垂。

他動作之間，可以看到身上露出來的詭異青色，就像是鼓脹的血管一般，手腕上纏着一條白色的繃帶，一直纏縛到胳膊上。随手抓起旁邊支架上放好的外披，他潦草披上，然後走出側室。

銀鏈血池邊，沈令吾恭恭敬敬地站在側室門口等待着，他看到從中出來的中年人時，臉上忍不住露出敬畏懼怕的神色，然後躬身跪拜：“父親，壽誕之事前期已準備妥當。”

這中年模樣的修者就是沈簡星。

聞言，他只是神色倨傲微微颔首。沈令吾不像是他的兒子，更像是他的屬下。

沈令吾遲疑了片刻，欲言又止，表情不太自然，大袖也被他抓得皺起來。沈簡星在他眼中，如同神祗一般，難免敬畏，卻無法産生父子濡慕之情，但他只能依賴着他，面對沈簡星時，也小心翼翼地，害怕惹他不喜。

沈簡星也發現了沈令吾的異常，他淡淡道：“有事但說無妨。”

沈令吾簡練地将仙談會上發生的事禀告給了沈簡星，重點言明了沈翎玉和莫蒼生的特殊之處。他其實之所以如此厭惡沈翎玉，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沈簡星對沈翎玉很特殊，這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釋懷的，明明他才是被選中的繼承人。

“你不用管那莫蒼生，他是萬滅天魔宗那邊派來的魔修，他的所作所為都是遵循魔尊的指示，于我們來說有益無害。”

沈令吾目光低垂，壓下心中的恐懼回道：“父親，我們真的要和魔尊合作嗎？聽說那煉天魔尊殘忍嗜血，極其可怕，修習的大道也是殺戮道，我們這樣無異于與虎謀皮。”

煉天魔尊是魔道中唯一的一個魔尊。

沈令吾在很小的時候，曾跟在沈簡星身後，遠遠地見過煉天魔尊。從此，那煉天魔尊成為了他永遠無法擺脫的夢魇，他對他的懼怕深入骨髓靈魂。

那也是沈簡星唯一一次帶他去萬滅天魔宗，白骨堆砌起來的臺階不斷延展，人骨獸骨皆有，兩旁是紅色的燈盞，陣陣陰風與灰蒙蒙的霧氣相撞，隐約還能聽見無數哭嚎之聲，恍若厲鬼現世，就在你身周背後，随時給你致命一擊。

高處是黑紅金相間的王座，煉天魔尊斜躺在其上，立于雲端之上，俯瞰着其下衆多的虔誠教徒，他漫不經心地站起身，黑霧萦繞在他的周圍。

煉天魔尊穿着一身白衣，純潔無垢，面上戴着一張面具，泛着幽光，根本看不穿。周身是瑩白的光輝，長長的黑發垂落，氣質無害，反而有種聖潔之感，讓人挑不出一點瑕疵，與這恐怖的環境完全隔離開來。

就像是一朵誤長在血腥殺戮之地的清純瑰麗小白花。

可不過是輕笑間，他身周的黑霧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飛速流動着，向下方席卷而來，将兩名面色驚慌的教徒圍住，然後只聽咔嚓一聲，那兩名魔修的脖子就被擰斷了，屍首分離，甚至只來得及發得出細微的嗚咽聲。

而四周出現一面紗簾，噴湧而出的鮮血被遮擋，沒有撒到其他人身上，血跡順着紗簾滑下，顯得尤為可怖，随即紗簾裹挾着鮮血和屍身，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良久，寂靜才被打破。

“他們違抗魔尊大人的命令，殺害同宗師兄弟抽魂煉魄，其罪當誅。”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說話之人是魔宗四大殿之一的血魂殿主。

下方的教徒齊齊跪拜，高喊着一些沈令吾聽不懂的話語，沈令吾整個人都懵住了，他不相信那位殿主所說之話，這煉天魔尊就是個冷血弑殺的鬼怪魔物，根本沒有人類的情感，那種漫不經心就殺人于無形的手段太兇殘了，別說魔修本來就是時常自相殘殺，連仙修有時候都會殺人奪寶。

煉天魔尊殺人還要用上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顯得又可笑又詭異滲人。

魔道被他完全掌控在手中，萬滅天魔宗更是被他死死地困在屍山血海中，仙道裏也有他安插進來的忠實教徒，他生殺予奪，人命也只是任他擺布的玩物，又殘忍又可怕。

沈令吾一直覺得，煉天魔尊不是那種偏安一隅的人，控制欲極強，仙道早晚也會被他掌控在手中。

他心中隐隐一直不贊同沈簡星與煉天魔尊合作，他們沈家是主動投靠的，不是魔尊放在仙道的棋子眼線，他想在魔尊眼中，沈家大概就是仙道背叛者，這可不是什麽好身份，背叛者自古以來很難有什麽好下場，然而他根本沒有任何話語權，沈簡星也不可能聽他的，甚至他要把沈簡星當成九天之上被高高供奉起來受人崇敬的神祇，不能表現出絲毫異樣。

他剛剛所說之話，已經算逾距了，可是在聽聞那莫蒼生居然是魔尊那邊派來的人，他瞬間就失了分寸，他還給莫蒼生下了咒術，他不敢告訴沈簡星這件事，也不知該如何補救。

不過事已至此，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血池中，翻滾起來的泡泡越來越大，幾乎快要觸碰到墜在中間的碧玉蝴蝶。

沈簡星神色平靜：“令吾，你覺得我們沈家真的可以成為一流仙道世家嗎？如果不和魔宗合作，我們沈家只能在仙道衆世家之中慢慢沒落。”

沈令吾沒有繼續反駁，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低聲說道：“是我狹隘了，我錯了。”

“瑾兒明天一早就要回來了，你到時候多陪陪她。”沈簡星轉移話題，他在說道瑾兒兩個字的時候，語氣莫名地溫柔，及其缱绻，帶着某種思念的情愫。

“是。”沈令吾拱手應答。

瑾兒全名葉瑾，是沈簡星的現任妻子，他提起妻子的時候，不僅語氣柔和，眸色也異常平和，他很疼愛他的小妻子，他們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認識近千年。只不過以前沈簡星為了家族利益，沒有娶葉瑾，直至他完全掌權，前兩任妻子都去世後，他才得償所願，迎娶了葉瑾，生下了沈靈嘉。

出了海底密室，沈令吾忍不住長長呼出一口氣，有中劫後餘生的感覺，想到葉瑾，他眸光微暗，他和他的繼母根本不親近，在他的記憶中，他的繼母好似對沈翎玉青睐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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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蒼生的睡眠質量一向極好，以前就從不會失眠，只要他想睡，靠到枕頭，不出一分鐘，就能穩穩進入深度睡眠，喝了酒以後更是好眠，一夜美夢，夢中一直聞到那股帶着奶味和果木味的甜香。

翌日，他是被疼醒的，臉被揪得生疼。

天光已經大亮，陽光透過紗窗散落進來，沒有任何喧鬧之聲，很安靜。

他甚至迷迷糊糊地想要把揪他臉的人摟到被窩裏一起睡，可惜扯了半天沒扯動，臉上的疼感反而更加嚴重了。

他只能不甘不願地醒過來。

看到莫蒼生睜開眼睛，沈翎玉面色不虞地放開他那揪着莫蒼生臉頰的那兩根白皙手指。

他清隽的面容上多了幾分倦色，散發着寒氣，他守了他一夜，數次想把他叫醒，卻又忍住了。

“我昨晚怎麽和你說的？”沈翎玉幽幽開口問道。

昨夜，在離開莫蒼生沒多久後，他突然氣血翻騰，渾身難受得就像在被灼燒一般，內心煩躁異常，熟悉地不受控制被折磨感，再次鋪天蓋地洶湧而來，幾乎要把他溺亡在這疼痛之中。

他抱着某種嘗試看看的心理，重新回到了莫蒼生的側殿。沉默地打量着莫蒼生的睡顏，難受之感卻緩解了許多，也許他只要更加深入地與他接觸，他就不會這麽難受。

這大概就是莫蒼生身處隐世家族的特殊能力，就是不知沈家知不知道莫蒼生的底細，知不知道莫蒼生的這個特殊能力，當然，也有可能，這只是一個陷阱罷了。

沈翎玉伸出手，手指虛虛捏着莫蒼生脆弱的脖頸，釋放着冰冷的寒氣，這寒氣仿若有着實質，如利刃一般，讓人遍體生寒。

一刻鐘過去了，兩刻鐘過去了，三刻鐘過去了……

莫蒼生呼吸平穩，仍然睡得很舒服，還哼哼唧唧下意識想抱他的手，還好他縮手縮得快，沒讓莫蒼生得逞。

他猜想，大概是仙釀後勁太足了，不然沒有人可以在他的冷冽劍意下睡得這麽熟。

之後他就這麽注視着他，心中某個結論更加驗證了幾分，只待之後繼續試探。在沈簡星幾日後的壽誕宴會上，證實他的猜想。

莫蒼生已經清醒了，他被沈翎玉的眼神吓得一激靈，他至于這樣看着他嗎？他們之間是有殺父之仇，還是奪妻之恨啊？

對于昨晚發生的事，莫蒼生只記得一些斷斷續續的片段，他該不會對沈翎玉做出什麽令人發指的猥瑣行為了吧……

他不是這種人啊，以前他和同學去KTV，他喝醉以後挺乖的，只是變得愛唱歌了一些，可是他的同學都說他唱歌特別特別好聽，該不會他們都是騙他的吧。

莫蒼生已經不記得沈翎玉強吻他的事了，雖然最後變成了合吻，異常銷魂帶感，但是他只有身體還殘留着些許舒服惬意的感覺，意識裏卻沒有任何印象了。

“我不記得了。”莫蒼生實話實說，準備以不變應萬變。

“我讓你早起，然後修煉。”

莫蒼生聞言，輕聲賠罪，說他不小心睡過頭了，然後緩緩呼出一口氣，原來是這個啊，吓死他了。

在這呼吸之間，他才感應到他體內的最初級的普通道法居然已經解封了，那他的身份豈不是要露餡了嗎？哪有毫無修為的凡人昨天還資質低下病态孱弱，今天就把普通級別道法修煉到滿級的。

果然啊，去找什麽白月光渡情劫根本就沒必要，勾引男主就行啦，這修為的解封速度快得超乎他的想象。

莫蒼生試探性地問道：“師尊，我在你眼中，有沒有變得不太一樣啊？”

他剛剛睡醒，面色緋紅，當然，也有可能是被沈翎玉揪出來的紅暈，一雙眼眸情意泛濫，表情卻很純真，唇瓣濕潤，惹人憐惜，海棠半睡，身周仿佛彌漫着一層妖氣。

衣服一如既然地松松垮垮，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還映襯着昨晚沒有擦拭幹淨的血痕，有種矛盾異常的誘惑感，勾人得很。

如要說，有哪點和昨日不同，就是額角那一朵妖異非常的浴血佛蓮了。

一夜過去，變得更加栩栩如生。

沈翎玉沉默片刻，莫蒼生應該是真的不記得昨晚上發生的事了，他也說不上是什麽心情，失落還是慶幸……難以言喻。

他打量着莫蒼生的臉，自覺領悟了莫蒼生話中的深意。

這種長相異常出衆的大美人最在乎容貌了。

他從納虛空間裏拿出一盒白玉膏：“你額角的傷不算太有礙觀瞻，我給你擦藥應該可以痊愈。”

莫蒼生驚訝，難不成他修為突然詭異提升，外人是看不出來的？可以可以，看來原文會自動補足漏洞，不然反派魔尊根本沒辦法隐藏在男主身邊，才這麽一晚，他的修為就解封到了普通道法，想要完全恢複，應該也花不了多長時間。

因為不疼，他其實都把他額角的傷給忘了，聽沈翎玉這麽說，他突然有點好奇，他穿越過來後，原身的相貌如何。

“師尊，可以讓我看看，我現在是什麽模樣嗎？”莫蒼生壓低了聲音。

他話落，面前的虛空之中就出現了一塊鏡面，人影在其中清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