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疼

第19章 心疼

“要本宮一起嗎?”

“不!”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周楠聽了出來,臉一沉,

“你看見什麽了?”

司徒徹不說話,雙手緊緊壓着棺蓋,好像這樣就可以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

“讓開”,

周楠的聲音冷了下去。

司徒徹仍然不動,似乎是要與她對峙到底。

“本宮命令你,讓開”,

周楠沒了耐心,死死盯着她,像一只蓄勢待發的小猛獸,仿佛下一刻就要撲上去将她撕裂。

她動手了,司徒徹沒還手,被她緊緊掐着脖子,臉憋得一陣發白,但因為臉上的□□,沒有表露出來。

“信不信本宮掐死你”,

“信”,

她憋着一口氣吐出這個字。

“你讓開,我的母後,為什麽不讓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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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楠眼睛紅了,手也松開了,語不成調,仿佛一個脆弱的小女孩。

司徒徹的心被揪了起來,不怕她喊打喊殺,只是怕她哭怕她難過,手死死壓着棺蓋,不敢看她,不敢回答她,更不敢讓她看,只是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她不松手,周楠就不會看到裏面。

“裏面是什麽”,

她垂着頭,聲音沙啞,司徒徹看不清她的表情,削瘦的雙肩塌陷了下去,整個人十分頹靡,像被抽幹了力氣,似乎放棄了開棺的念頭。

“是皇後娘娘的……屍骨”,

“那你為什麽不讓本宮看?”

司徒徹動了動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麽,下一刻就被她一把推到了地上,周楠像着了魔一樣,提起雙掌把那副棺材擊得粉碎,這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功力。

“公主!”

司徒徹慌忙從地上爬起來,可是已經晚了,衛珺瘦得不成人形的骨骼全部暴露在空氣中,不止是瘦,骨骼通體發黑,上面還有許多密密麻麻的細孔,像海綿一樣。

“母後……”

周楠怔怔地看着那副骨骼,那副明顯是中毒而死,被毒物折磨而亡的骨骼,那上面的孔好像一個一個戳在心上,叫她五髒六腑都劇疼不已。

良久,她跪在地上,嘴角流出鮮血,聲音聽不出一點感情,

“兒臣要他們血債血償”。

“公主”,

司徒徹趕緊過去扶着她,她的身體搖搖欲墜,冰冰涼涼,将手背貼上她的額頭,司徒徹立馬縮了回來,好燙。

“你發燒了”,

周楠雙目無神,聽了這話沒有一點反應,血液裏蟄伏已久的冰魄開始蠢蠢欲動,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公主!公主!”

司徒徹抓着她的肩膀,試圖喚回她的理智,可好像也只是徒勞。她将周楠一把抱起,沿着剛才的路回到了那個「寝宮」,周楠的身體一直在抖,像個大冰塊。

把她抱到了床上,檢查過被子,是幹淨的,才把她包裹起來,司徒徹坐在床邊叫她喊她,除此之外,束手無策。

她對皇宮不熟,帶着生病的周楠走不出去,這裏又沒有別人可以幫忙。

恍惚之間,她想起了小雪花,那時也是只有她們兩個在山林裏,小雪花受了風寒,也是在木屋裏發起了高燒,最後……最後……

她的臉色通紅,年少時只是害羞,現在回想起,心跳得極快,那是多麽親密的事情啊。

“咳咳……”

周楠的咳嗽打斷了她的回憶,

“冷……”

被子裏的人開始持續發抖,司徒徹打量了房內一圈,目光最後落到那扇門上,只思考了片刻,她毫不猶豫地撞開門,跳入水中。

從溫泉裏冒出來腦袋,晃了晃甩幹水,這裏溫度挺适合的,而且水質也沒有問題,非常清澈,她拖着濕淋淋的身子回到房間,将床上昏迷的公主殿下抱進了池子裏。

周楠此刻閉着眼睛,白皙的臉燒得緋紅,已經失去了意識,雙臂緊緊環抱着自己,縮成了一團,到水裏暖了好久才舒展一些。

司徒徹也沒有別的心思,盡管現在兩人在做的事有些暧昧——她們雙雙泡在同一個溫泉中。但她此刻只希望公主可以快些好起來,大概是被皇後的事刺激到了,她嘆了一口氣。

水中冒出些血色,她趕緊低頭去看,公主手上的傷口已經再次裂開了,肯定是剛才打碎棺材的時候弄的,準備起身去房裏找東西給她再包紮一下。

“不準走”,

周楠從後面纏了上來,司徒徹條件反射地去推開她,她又一次摟住了司徒徹的脖子,司徒徹的身體有些僵,身上濕漉漉的,頭發還在滴水,衣服又穿得薄,方才為了泡溫泉,脫去了公主身上的外衫,現在身體貼在一起,就像……

“公主,臣去給你拿東西處理傷口”,

她輕輕去掰周楠的手,不願意與除小雪花以外的人這般親密,哪怕對方是公主,有的小姑娘在天上會不高興的。

“為什麽不肯來京城?”

周楠摟得更緊了,勒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你在說什麽?”

司徒徹想着她也許是把自己認成了別的人,有些無奈,偏過頭解釋,

“公主,臣不是——”

“你陪我回京,說好的……說好的不會丢下我一個人……騙子”。

有比溫泉還滾燙的水珠滑進衣領,司徒徹還想說什麽,突然覺得這話有些耳熟,心裏刺痛了一下,她曾經也這麽對小雪花承諾過,可她還是沒做到,沒有保護好她,讓她被狼叼走,屍骨也找不到。

淡淡的香氣撲鼻,司徒徹意識到她與公主現在的距離太過親近了,周楠貼在她背後,腦袋埋在她的頸窩,整個人挂在她身上,乖巧又粘人。

“公主,你跟她有些像……真的很像……”

她喃喃自語,默默縱容了身後的人,也許是埋藏在心裏的情感壓抑了太久,一直在發酵,就這樣,保持這樣的寧靜,公主把她當做別人,直到清醒過來,她把公主當做小雪花,貪圖片刻的溫柔。

可周楠沒能安靜多久,這身體冰冷發寒只是一個小小的前奏罷了,冰魄真正的威力才剛剛開始發揮。

熟悉又陌生的疼痛開始瘋狂占據身體的每一處,周楠抱緊她的手漸漸握成了拳,平整光滑的肌膚上一根一根的青筋凸顯,像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額角上,手腕上,脖頸上……

“怎麽了?”

覺察到她的異常,司徒徹的身體不自覺地繃緊做了防備,因為……這一切似曾相識。

周楠用力推開她,自己也被泉水淹沒,司徒徹去撈她,怕她溺水,卻被她一掌打到了旁邊的石頭上。

波浪沖天,水花四濺,她像是發狂的野獸,似乎要卷起整個泉水,攪得世界不得安寧,手上的口子也越扯越大,鮮血迫不及待地噴湧而出。

“公主!”

司徒徹知曉她剛才打碎金棺已經用盡了力氣,現在這樣鬧,恐怕對身體極為不利,于是她撲過去用雙臂将她鉗制住,周楠試圖甩開她,卻拗不過。

“啊——”

慘叫是司徒徹發出來的,她的肩上被狠狠咬了一口,這疼痛……她燒成灰燼也不會忘記,那裏有個深深的傷痕,八年前的,現在也還在。

周楠咬着她,毫不留情,毫不收斂,似乎要把身體裏的疼痛完完全全轉移到她身上。

司徒徹感覺她可能把她的肩吃下去了,要不然,怎麽會這麽疼?

“你……你到底……”

記憶中的小臉清晰地浮現出來,慢慢與面前這個人重合到一起,她驚慌地發現,兩人其實長得很像,只是八年前那個小包子還未長開罷了。

明明是一樣的眼睛,一樣的目光,一樣的氣質,她怎麽就沒有看出來呢?

莫名其妙把小鹿送給她,情不自禁跟她跳下陷阱,說不清楚的親近感……

你說過送我回去。

那你喜歡京城嗎?

等你去京城,我就帶你騎馬到處玩兒,讓你見識天都的繁華!

……

憋了很久的眼淚突然就流下來,

“小雪花……你就是小雪花……”

“是不是……”

“你沒死……”

她在水池中大哭又大笑。

而另一個早已被毒物侵蝕,不省人事,兩個人像瘋子一樣在溫泉裏撲騰,沉浮。

“你沒死”,

她松開禁锢周楠的手,這次是告訴自己。

下一秒,周楠就在她身後留下一道抓痕,隔着衣服也疼得那樣明顯。

“怎麽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司徒徹有些無奈,但語氣明顯變成了寵溺,周楠還咬着她,這疼痛又痛又甜蜜,她大概已經瘋了,她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司徒徹任由她造次,任由她把傷痛轉移到自己身上,一如八年前,直到深咬的動作變成吸吮和舔舐,司徒徹的肩膀已經徹底被染紅,只是深色的內衫把鮮血掩蓋了,只有周楠那鮮豔如血的雙唇知道真相。

司徒徹靜靜看着她,面前的人身上的白紗被泉水沾濕,輕薄的布料緊緊地貼在身上,水面上環繞着霧氣,好像夢境,又像仙境。

“原來你是公主”,

抱着她靠在岸邊的石頭上,原先對公主的心疼突然就加深了千百倍,只有她知道那時候的小包子,現在應該說是小公主有多凄慘,有多絕望。

她永遠記得遇到小周楠的情景,那時狼狽又驚恐的小姑娘一邊哭一邊求她,

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

有一滴水珠融入溫泉,悄無聲息。

司徒徹梳理着浮在水面上及腰的長發,輕輕拍打着她的脊背,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臣不會丢下公主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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