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情書 我只能是沈餘年
2010年9月10日/星期五/多雲
班主任說的沒錯,今天,學校社團都開始招新了。
上午的大課間開始,教室裏便顯得很熱鬧。
就連倪行和鄭西洋,都一起報了學生會、籃球社和輪滑社,董思遠也出乎我意料地報了攝影社。
想來他家境應該不錯,能有攝影這種燒錢的愛好。
他也發現班主任給我申請表了,問我那是什麽,我沒有過多解釋,只說班主任推薦我去校刊社。
我以為這樣說,他不會覺察出什麽特殊,不過我顯然低估了他對校學生會的了解,聽我說了以後,他臉上出現了類似望洋興嘆的表情,壓低聲音來了句:“牛逼呀,進去好好幹。”
我忍不住笑了下,也有些好奇,“你好像知道的很多。”
“學校的喉舌部門,難道不牛逼?不參與招新直接內定,想也知道肯定是校刊社文編那個職位了,不是我誇張,只要你去了,分分鐘校領導全熟悉,評優都比別人機會多。”
想起班主任昨晚那些話,我便沒反駁他。
他不是那種聒噪的人,也沒有将這事當個新聞一樣嚷嚷,而是又小聲說:“語文全級第一,作文還逆天地得了56,這個名額落你身上本來也理所應當,不用有壓力。”
我察覺出他話裏的善意,道了聲謝。
上午便很快過去了。
中午兼職完,我回了趟宿舍。
回來時秦詩雨不在,孟文靜在午休,周小小、李書會和劉雙三個人聚在一處正說話。
不過我坐下以後,她們就安靜了。
拿着各種社團申請表,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我的申請表已經給班主任了,當時那個點,上床午休又有些晚,所以坐在位子上以後,我拿了英語書記單詞。
李書會突然叫了我一聲。
這個禮拜,我們幾乎沒說過話,聽她叫我,我愣了一下,轉過臉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尴尬,她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在,問我:“你是不是中考有科目缺考呀?”
同處一個宿舍,她肯定會知道我摸底考試成績。
我也沒什麽好隐瞞的,告訴她我缺考了《道德與法治》,她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說:“難怪你考得那麽好。”
這應該算一句誇獎,我便略微笑了下。
可能我露出的笑容讓她覺得我們的關系拉近了,她臉色自然了許多,又說:“那下學期你估計會去一班了。”
我其實不習慣和她聊天,就說但願吧。
以為她會就那麽結束話題,但她沒有,又問了一句:“今天社團招新呢,你怎麽沒拿表,是一個都沒報嗎?”
“報了一個,已經交上去了。”
“啊,你報的什麽呀?我感覺好頭大,感興趣的太多了,現在就确定了報學生會,還在羽毛球社、志願者協會、英語角和電影社這四個裏面糾結呢。”
招新的最終名單并未公布,所以我并不想告訴他們我進學生會的事,免了後面出什麽意外,再贻笑大方。
好在她這話更像傾訴,我想了想,建議了一句:“社團活動多少會影響學習吧,我覺得你可以報一個學習類的,外加一個興趣類的。”
這話應該說到了她心上,她笑起來,“我也是這樣想的。”
每次看見她,我其實都有些心情沉悶。
我知道是嫉妒心作祟。
因為她的一切都太好了。
她不像李文若,雖然家境優渥,卻從小喪母,也不像秦詩雨,雖然有才藝有氣質,卻将心思用在拉幫結派上……
她家境不錯,父母恩愛,學習成績優等,哪怕生活裏有煩惱,也是類似于糾結報哪個社團這種事,她穿小熊□□的睡裙,用粉色的發卡和手機,說起話來永遠輕聲細語臉上帶笑。
她過着我從小渴望的生活,有一副我幻想裏女孩的樣子。
可我沒辦法是她。
我只能是沈餘年。
當時那些胡思亂想讓我心裏發澀,我看着她,一時沒說話,不過劉雙在那時開口,笑着同她說:“哎呀不要糾結了好不好?依我看就選羽毛球社和英語角得了,跟我也有個伴。”
“可是我也好想選電影社。”
“喜歡看電影放假了去電影院不行嗎?難道電影社還會帶大家組團看電影,還是說,你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非去電影社不可?”
“你才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讨厭!”
應該從沒被人那麽內涵過,李書會氣呼呼地說出這一句。
最後,她聽了劉雙的,報了羽毛球社和英語角。不過,填完表以後,她們又說到了學生會。
班主任沒告訴我,我也沒想到,原來學生會的工作并不是無償的,它是學校裏唯一一個每月有獎金的社團組織。
一卡通裏充一百塊,對其他人來說可能真的只是辛苦費,對我來說,就有點像意外之喜了。
說到這個錢,她們又說起了江洵。
開學以後,這其實不是她們第一次在宿舍裏說起江洵。
今天說起也用着以往那般很推崇的語氣,不過也因為她們,我才知道,原來一百塊的獎金是因為江洵才有的,目前也只施行了一年,是他在當選學生會主席後,向校方争取的。
由此可想,學生會的确在學校裏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承擔的工作量應該也不少。
希望我能做好那個文編。
2010年9月11日/星期六/晴
站了一整天,有點累。
不過去A市兼職還是有好處的,想到做一樣的事,兩天卻能多出八十塊,就覺得倒兩班公交,路上往返三小時,也沒有多麻煩了。
何況有位子坐,在車上也能記單詞。
今天就算了,明天回來後,可以去買塊手表,至于臺燈,其實不算必需品,大不了以後日記盡量精簡。
2010年9月12日/星期天/大風
今天的風好大,真的好大。
早上剛出宿舍樓那會兒,我感覺自己都能被吹跑了!
不過回校後,還是頂着大風買了塊手表,賣表的老板要一百二,我最後三十塊拿下了。砍價到最後,老板都笑了,把表遞給我的時候,一臉無奈,“叔這等于一分錢沒掙,進價給你了。”
我感覺這個價,他應該的确沒掙多少,心裏也有幾分感激,回他說:“中學生也沒錢,這都是我從牙縫裏省出來的錢給你了。”
我說的是真話。
可他大抵以為我在開玩笑,樂得不得了。
我也就沒再說什麽,戴着表回學校。
趕到學校,晚自習預備鈴正好響起,我便直接去了教室。
一中的社團還都挺像一回事,招新沒占用學習時間,聽班上他們的說法,面試基本都安排在了星期五放學後的那幾個小時,最晚明天中午,所有的招新名單都會公布。
前面的日記寫到一半,被宋遠航打斷了。
準确來說,是被他找的人打斷了。
那女生我也不認識,敲門以後只說了句:“沈餘年在你們宿舍吧?樓下有人找。”
聽見這話,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宋遠航。
上個禮拜那一晚鬧得不太愉快,之後我們沒見過。不過今天晚自習,我有聽鄭西洋提到幾句,知道他在學校的輪滑社和籃球社都有職位。
聽鄭西洋那個意思,宋遠航應該也算高三級一號風雲人物,所以身為高一的風雲人物,倪行和鄭西洋他們,對他不怎麽看得慣,尤其鄭西洋,說起他不是“傻大個兒”就是“傻逼。”
現在想起,我覺得鄭西洋沒罵錯。
傳話的女生離開後,劉雙破天荒地和我搭話了,她看着我笑:“是不是宋學長?”
我得極力克制,才能在她的目光下保持平靜。
她應該不知道,她那一次在宿舍裏說的話,被我聽見了,不然她不會那麽若無其事。
可能在她看來,她同我說話,還是對我的恩賜。所以在話說出口我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時,她臉色便不太好看,又道:“沈餘年,我和你說話呢。你這人,別人說話聽不見呀,真沒禮貌。”
“你好像一開始沒有指名道姓吧,誰知道你對誰說?”
沒等我開口,孟文靜幫腔了。
讓我很意外。
因為她在宿舍裏一直是置身事外的狀态。
哪怕在教室裏幫過我幾次,在宿舍裏也不算親近。和我的被迫獨來獨往比,她是主動地和秦詩雨她們劃清界限的,感覺起來,就是那種心無旁骛、一門心思學習的狀态。
她幫了我,劉雙自然不高興,又沖她道:“那我指名道姓和你說了嗎,有你什麽事!”
“好好的別吵呀。”
李書會在那時一把扯住了劉雙的胳膊,朝孟文靜和我道:“你們別生氣,雙雙她就是性子比較急,她……”
性子太溫軟,李書會在那張情況下,完全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也沒想過在宿舍裏吵,拉了孟文靜一下。
孟文靜白了劉雙一眼,再看向我,露出了個笑容。
她總是這樣,不聲不響地,給人安全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們這個互動刺激了秦詩雨,她在那時起身,走去劉雙跟前,安慰她說:“好了好了,有什麽好生氣的,別氣了。”
周小小也全程在場,卻一直坐在自己位子上,沒吭聲,也沒挪動。
被這麽一打岔,我也忘了樓下的宋遠航。
他可能等得不太耐煩,突然在樓下開嗓,大聲喊我的名字,一聲高過一聲,我在室內也聽得清清楚楚。
緊接着又聽見劉雙一聲冷笑。
李書會站她旁邊,用手挽着她胳膊,沖我苦笑。
我不得不下去。
心裏窩着一團火下了樓,更覺得頭大。
因為在宋遠航一通大喊後,宿舍樓裏不少人出來,趴在陽臺那兒圍觀,甚至有男生在樓上起哄地喊:“答應他,答應他。”
一中的兩座宿舍樓連着,形成一個大寫的“L”,其中男生宿舍和一半的女生宿舍加起來又形成個長“一”字,宋遠航今晚這一通喊,等于将兩座樓都驚動了。
聽着那些起哄,我只覺得心煩意亂。
那一瞬間,我甚至想到一句話“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我問他鬧夠了沒。
他一副振振有詞的樣子,“讓別人叫你你又不下來,我這都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我又問他幹什麽。
他說沒什麽事,就想見我,讓我同他去操場轉一轉。
而我想治治他喊人這毛病。
我沒有應聲,也沒有跟他去操場,就站在那兒,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看。
我相信他不會傻到不明白,他這種行為,會給別人造成多大的困擾。
他愣了下後,笑着問我:“真生氣啦?”
我沒笑,說了聲:“對。”
不知道他當時什麽個想法,他沒說話。
不過随便他怎麽想,我沒有遷就他的義務,也沒道理三番兩次地被他牽着鼻子走,所以就那麽看着他,直說:“你要覺得這麽喊很有意思,那以後你盡管喊,不過我未必配合,不會再下來了。”
說完這話,我就直接轉身了。
他從後面拉住了我。
我完全沒想到他會拉住我,也在那一刻,體會到了我和他在力量上的先天懸殊。
我讓他放手他不肯,大抵是覺得顏面掃地,五根手指像鋼筋似的,攥着我手腕。
僵持到最後,我也氣暈頭了。
我咬了他的手。
我能感覺到那力道有多重,他不可能感覺不到痛,不過他可能真的有病,在終于撒開手的時候,毫無形象地笑了起來。
要是我沒有感覺錯,那一刻他的情緒,稱得上開心?
他還在我身後喊了一句:“沈餘年你等着。”
簡直想問候他媽,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