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情書(三更) 這麽一個男生,為我做飯……

我想, 無論再過去多少年,可能直到我生命終結,我都不會忘記這個早上, 有這麽一個男生,為我做飯。

心神俱靜,我站在那兒看他, 不敢發出聲響。

怕我一動,那副畫面, 便會消失不見。

江洵沒穿昨晚那套籃球衣, 而是白色襯衫, 配了條黑色長褲, 起床後應該出過門, 腳上一雙白色板鞋。他沒系圍裙,襯衫袖子卷至肘下, 在放下刀以後,将切成絲的青菜, 倒入了飄散着香氣的白瓷砂鍋。

看那姿态,并非第一次下廚。

許是察覺到我的注視, 調了火以後, 他轉身看向我,說:“再等幾分鐘就可以了。”

好像我站在那兒, 是為了等飯。

覺得臉燙,我“哦”了一聲, 轉身走到餐廳。

江洵煮了蔬菜粥,另買了花卷、牛奶、茶葉蛋,大抵為了遷就我,也可能怕麻煩, 沒有弄菜。他吃飯時和以往一樣,不怎麽講話,坐那兒無聲無息地解決完,便起身,收拾了碗筷去廚房。

剛出鍋的粥比較燙,我也不能吃其他東西,所以落在他後面,慢慢地吃那一碗粥。

一碗粥吃了小半,他回到餐廳,坐在對面椅子上問我:“星期五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這件事,清醒後我想過,聽他那麽問,卻一時無法言說。

許是見我沒吭聲,他頓了幾秒,又主動說:“KTV那邊,我讓留了星期五的監控,你的病歷也帶回來了,如果你報警,我可以作證。”

“算了吧。”

我沒擡頭看他,回答說。

KTV有監控,這事我知道。可包間裏沒有監控,我們一行人進去時,我是完全清醒的。就算就診證明能體現我吃了藥這個事實,宋遠航就能得到應有的懲處嗎?

我不希望這件事被更多人知道,更不希望這件事被放在臺面上,許多人一起讨論。

江洵可能沒辦法體會我的心情,聽我說“算了”後,他靜了一會兒,問我:“餘年,你知不知道什麽是姑息養奸?”

宋遠航什麽樣,他們不都知道嗎?

可能以前他對別人,沒有這麽過分過。

我看向江洵,反問他:“那你知不知道什麽叫人言可畏?”

我并非不怕人言,只是從小到大,因為習慣,有些麻木。可閑言碎語也分輕重,我可以被人議論“殺人犯的女兒”,卻沒辦法接受,有人指着我說“她被強暴過。”

我當然知道事情沒發生到那一步,可別人管這麽多?

謠言之所以可怕,就在于它總會往駭人聽聞的地步發展,我不想頂着那樣的名聲,度過高中。

這種心情,江洵也許能體會,但永遠不會感同身受。

他和我不同,他是在陽光下、贊美中、無數寵愛裏,一路鮮花伴掌聲,順風順水長大的。

他相信公理正義,不像我,經常覺得它們可笑。

我們的對話沒有再繼續下去,吃完飯,江洵說下午回校,讓我上樓再休息會兒。

十二點多,雨停了。

透過窗戶,我看見他在花園裏打掃。

一場秋雨讓銀杏樹葉鋪了滿地,沒掉的葉子也正逐漸轉為金黃,江洵拿着笤帚,清掃地磚上的水跡和落葉,遇到難掃的葉子,他會俯下身去,用手将它們一一撿起。

看着他,我想起每次打掃衛生時,班上那些男生扛着掃帚,恨不得掃出一套腿法的架勢。

江洵比之他們,多了很多耐心,他身上有一種遠超于同齡人的沉穩,讓他無論何時看上去,都顯得從容不迫,也讓他無論在哪兒,做什麽事,都分外賞心悅目。

他不是我該肖想的……

可能去他家一趟的意義,就是為了讓我明白,我和他天上地下,雲泥之別,彼此之間,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鴻溝。

2010年10月18日/星期一/雨

晴了多半天,到了今早,玖拾光整理雨又下起來了。

不過我好像沒有以前那麽讨厭雨天了。

昨天下午回宿舍後,我剛寫完日記,小小和文靜,便先後進了宿舍。

星期五那天,文靜一放學就走了,小小吃過飯才走,許是記着李書會喝醉了要唱K的事,放下書包後,她問我:“餘年,你們前晚幾點回宿舍的呀?”

“熄燈之前吧。”

我不知道李書會她們幾點回的,便含糊回答。

小小“哦”一聲,語氣慶幸地說:“幸好我沒去。我回去那會兒,我媽都嫌有點晚了,念叨我半天,說以後再有同學過生日,晚上請吃飯都不能去。”

“你媽也是關心你。”

我對她說。

小小笑了笑,噘嘴道:“我也知道她是為了我好呀,所以都沒反駁,就說知道了知道了。我還和她說起你了,她說你要是周末都不回家,以後可以和我一起去我家,我跟你講,我媽做飯超好吃,尤其是清蒸鲈魚,我從小吃到大,也吃不膩。”

“那我先謝謝你媽了。”

周末要兼職,不過見她說得眉飛色舞,我也不想給她潑冷水,便先說了這麽一句。

小小是那種很容易相信人的性子,聽我這麽說,便興奮地開始講如果我和她一起回家,我們要如何如何,幹什麽,去哪玩。我聽着她講,也有點被她帶到那種情境裏去,正想着那種可能性,李書會和劉雙,推門進來了。

兩天沒見,李書會自然酒醒了。

我其實懷疑過,她事先知道宋遠航要給我下藥的事,刻意醉酒,就是為了讓我跟去KTV。

不過這種假設,被我推翻了。

李書會沒那麽大膽,她也不會那麽壞,她推拒喝酒時的尴尬,不得不喝酒時的忐忑,都十分真切。這件事追究起來,也就劉雙一時錯信宋遠航,或者她明知道留我和宋遠航獨處的可能後果,卻聽之任之。

最根本的原因,仍在我身上。

我自作多情的善意,身處危險而不自知的大意,對宋遠航垃圾品性的低估,讓我差一點萬劫不複。

無意和她們掰扯,看到她們進門,我也沒開口招呼,轉了椅子,拿了課本,想預習功課。她們也沒有第一時間和我說話,在幾分鐘後,李書會突然問:“餘年,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呀?”

我說沒多久。

她又問:“那這兩天你在哪?我昨天醒來發現你不在就問宋遠航了,可他說不知道你在哪,還兇巴巴的,我擔心你出事,也實在沒辦法,所以打了電話給我們部長。”

說到最後,她聲音變低,帶着試探,“你不會生氣吧?”

“你覺得我該生氣嗎?”

我明知她沒有什麽錯,聽她那麽問,卻有點忍不住,反問她,“難道你不知道我和李文若關系差?”

“可不管怎麽說,你們是一家人,我實在不知道怎麽找你。”

李書會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似乎要哭出來。

我們之間的對話,自然被其他人聽去了,小小到我旁邊,插嘴問:“餘年,怎麽回事呀?”

“這也不怪書會。”

劉雙截了小小的話,在那時說,“餘年,你要怪怪我好了。不過當時那種情況,我也沒辦法。你睡着了,書會又醉着,我頂多只能扶一個,宋遠航說他送你,我沒理由拒絕。”

“什麽意思?”

孟文靜也插話了,看着她問,“你将餘年丢給宋遠航了?他什麽人你不知道啊!”

“他們倆關系一直挺好的嘛。”

劉雙有些滿不在乎地說完,看向我,露出一絲試探意味的笑,“說實話餘年,你這兩天,其實就和他在一起吧?我覺得這也沒什麽,宋遠航雖然花名在外,家境卻挺好,對女生也大方,就算你和他在一起了,我們也不會說什麽的,不用特別藏着掖着。”

我當時想問候她媽。

又覺得自己活該,和宋遠航那種人接觸,給人留下這種話柄。

憋悶的情緒上來,我沒來得及反駁她,我們宿舍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一個面生的女生探頭進來,問:“周小小是在你們宿舍嗎?江學長找你,在樓下呢。”

江學長這三個字,在女生宿舍,幾乎是江洵的代稱。

聽了那女生的話,小小一臉震驚,拿手指她自己,問了一聲:“我?”

“你是四班的吧?”

女生見她點頭,臉色篤定,“那沒錯,就是找你呢。”

小小仍是一臉意外,在那女生走後,遲疑地看了我一眼,說:“那我下去一下?”

我當時也很意外,除了點頭,給不出其他回答。

小小便下去了。

許是江洵找她這件事太突然,又可能因為已經被打斷,所以話題接不起來,在她下去後,李書會和劉雙都沒再說什麽。文靜到我邊上,小聲問了句:“到底怎麽回事,你沒事吧?”

我沖她搖頭,告訴她沒事,我沒和宋遠航在一起。

她明顯松了口氣,告誡我:“那種人,你和他還是遠一點好。以後可千萬別接觸了。”

這個不用她說我也知道,便滿口答應。

沒過多久,小小回來了。

她推門進來,手上拎了個塑料袋,到我跟前時,便将塑料袋往我桌邊一丢,氣喘籲籲地問:“你說他這是個什麽行為?明明要給你東西,偏偏讓我下去拿,怎麽,是怕将你累着了?他怎麽不想想,我也是女生,而且比你矮、比你瘦、比你還弱不禁風!”

冷不丁聽到這一番控訴,我愣了下,将目光投向塑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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