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一晚的奇妙經歷幾乎掏空了何畏的身體,何畏的夢裏都還是那個女鬼和蜥蜴精交替追着他的樣子。半夢半醒間,他有些後悔沒告訴葉隐棠隔壁樓上還有一只大蜥蜴的事情。可那個男人的臉在何畏的夢裏不甚清晰,甚至漸漸變得模糊。
“煩死了……”何畏這一夜睡得不太踏實,直到好友譚松來敲他公寓的門,他才帶着一對黑眼圈從床上爬了下來。
兩人開了瓶酒,在何畏家客廳開始涮火鍋。直到袅袅的熱氣慢慢升騰起來,何畏才後知後覺地捏了捏自己的臉,确定了自己此刻不是在做夢。
“我看你今天心不在焉的,遇到什麽事兒了?”譚松一邊下着肥牛,頭也不擡的問道。他是何畏發小,畢業後在殡儀館工作,雖然工作單位很陰間,但好歹算個事業編,工資待遇很穩定。
何畏搖搖頭,對昨晚的詭異事件避而不談,只是含糊道:“昨晚……我好像做了個奇怪的夢。”
“什麽樣的夢,有35C嗎?”
何畏直接在桌子下給他來了一腳,氣笑了,“沒有35C,倒是有個獨腿的女鬼你要不要?”
“晦氣!”譚松呸了聲,臉色也染上幾分晦暗。
何畏一看譚松的表情,也皺起眉頭,擱下筷子問道:“你來找我是不是有事?”
譚松擡起眼,端起啤酒喝了一大口,把啤酒罐子捏的咔啦咔啦直響,“我們殡儀館,鬧鬼了。”
何畏腦袋一嗡,一股不祥的預感慢悠悠的将他包圍,“怎麽回事,你詳細說說。”
譚松頓時弓着腰湊到了何畏耳邊,壓聲兒說道:“這事真的邪乎得很。好像是上個月開始吧,每天到晚上一兩點的樣子,焚化爐那兒就有人在哭!”
“你沒聽錯吧?”何畏記得他們殡儀館的位置在郊外山腳下,四周綠植覆蓋面積大,有可能是半夜起風的聲響。
“不騙你!”譚松急了,“我本來也不信,後來有一天輪到我值班,我也聽見了!我敢确定不是什麽其他的聲音,我在殡儀館待了三年,天天有家屬哭鬧,這人哭的聲音我還能分辨不出來?”
譚松的眉宇間一片晦暗,他繼續道:“那天我沒忍住從值班室出去看了看,結果從焚化室門縫裏看見一堆白天送來的屍體圍着個小姑娘跳舞,那姑娘抱頭蹲在中間,哭得可傷心了!”
譚松表情變得十分扭曲,眉宇間的暗淡越發明顯,“我倒是希望我看錯了,可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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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何畏偏過頭看着譚松。
今天來他家的譚松,整個人十分得沒精神。倒不是熬個通宵身體過度消耗的沒精神,更像是身體裏的精神氣被人憑空抽去一股。
“我發現——我趴在一匹棺材上睡了一夜。”
何畏聽的打了一個冷戰。他倆相處這麽多年,當然知道譚松從小睡覺就老實的要命,躺下去什麽姿勢醒來就什麽姿勢,根本不會夢游什麽的。
“這件事發生多久了?之後還出現過嗎?”
“這是上上周的事,到今天為止倒是沒再發生過,主要是晚上值班我也不敢再睡覺了。”譚松苦笑。
“算了算了,這種倒黴事太晦氣。有可能真是我晚上夢游不小心幹的。”他拾起筷子繼續吃飯,“對了,你工作的事有進度了嗎?”
何畏長長嘆了口氣,把口袋裏的名片推過去,又不知道該怎麽跟發小解釋昨晚的事情,猶豫了半天才道,“新工作,不過還沒确定要不要去。”
譚松接過來一看,哈哈大笑起來。“還男團主舞?怎麽跟你一樣臭屁?小時候愛給自己安各種頭銜,再送去印刷廠刷個百十來張到處發。”
他邊掏手機邊道:“我倒要看看這麽臭屁的男團名字是不是真——”
下一秒,譚松不吱聲了。
何畏下意識舔了舔嘴唇,湊近了同他一塊兒看,只見百度百科标題上赫然寫着四個大字——發財男團。
“我去。”這回何畏再也忍不住了,爆了句粗口,“他還真TM是娛樂圈的啊!”
不比那個只有一只蜥蜴精的假公司,這個發財男團确實存在,不僅照常發唱片,發視頻,還時不時接一下同樣糊的電視綜藝,競技比賽類節目……只不過因為糊穿地心很少被放在大衆眼皮子下溜。
如果這些視頻都能作假,何畏當真不知道什麽是真的了。
這個男團業務範圍之廣簡直令人發指。
何畏情不自禁地想為他們鼓鼓掌,但卻将那個男人遞來的名片反手撕了個粉碎。被人推一把去和女鬼深情相擁的事情,他可不想在招惹上第二回 了!
可剛把名片的遺體扔進垃圾桶裏,何畏又止不住的後悔。譚松那個樣子分明就是有事,而那個葉什麽的出現的也實在蹊跷。如果說誰能幫譚松一把……
何畏糾結地把自己的頭發抓成個鳥窩,最終認命似的嘆了口氣,抓起衣服去找了網上說的發財男團的公司地址。可不巧的是,何畏剛趕到他們公司門口時,就看見三個人統一穿着黑色衛衣,上了一輛轎車揚長而去,不知道拍攝什麽節目去了。
何畏只好在葉隐棠的樓下蹲點,好幾次被人認成了是狗仔。等到他再跟譚松見面的時候,已經是一周之後。
兩人隔着半個扶手梯,譚松看着更加萎靡不振,黑眼圈重得像好一段時間沒睡過覺,整個人有氣無力的。何畏本來把他叫住,但下一秒譚松的同事就來喊他了,兩人只能匆匆點了個頭。
何畏看着發小的背影許久,直到二人出了商場大門,他才晃晃悠悠的下了扶手梯,又到葉隐棠的公司門口蹲着去了。
可一連半個月葉隐棠都杳無音訊,何畏實在有些坐不住了。想着要不先回老家,看看爺爺能有什麽辦法。
雖然他老人家只是村子裏做白事的,但上次那個護身符的确有用。何畏又掏出來看了看那個小挂件,雖然不是玉的材質但手感潤糯,只是好像比以前更陰冷些,而且上面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不過他也不在意,小時候他老漫山遍野的瘋玩,經常摔壞這東西,爺爺每次都能修好。
想到這,他幹脆直接買了一張回家的車票,順便到樓下的便利店買一些路上的食物。
他剛要付款,身後突然伸出來一只手,把一罐啤酒擱在他的塑料口袋裏。
那人十分自然的說:“一起給。”
掏錢包的何畏幾乎氣笑了,剛想回頭問個憑什麽,才轉過半個臉就把自己的怒火老老實實的按了回去。
因為身後就是那個冰山臉,葉隐棠。
男人穿着套灰色休閑服,袖子挽到小臂,整個人的氣質比那晚要随和許多,這樣看去挺像個剛出校園的大學生。
今天,他也沒提那個奇奇怪怪的銀色手提箱。
葉隐棠輕輕一碰何畏的胳膊,“我知道你去我的公司找過我。”
何畏:“……”
營業員看着對視的兩人道:“麻煩請問——一起結嗎?”
“分開結——”何畏把啤酒挑出來,拎起袋子就走。
葉隐棠站在原地連頭都沒回,語氣一如既往不鹹不淡,“譚松要死了,你應該看得出來的。”
何畏的臉色驟然一冷,立刻結了賬單把葉隐棠拉回自己家中。
剛從冷藏櫃裏拿出來的啤酒罐子上浮起一圈圈水珠,葉隐棠拿着紙慢條斯理擦着,等擦到能直接上手拿了,他才肯擡起頭看一眼對面明顯敢怒不敢言的何畏,輕飄飄一句——
“譚松被那個東西跟了那麽久,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發現過?”
何畏直勾勾的看着面前帥的礙眼說話刺耳的男人,沉着臉沒有回應。
“好,我說得更明白一點。”葉隐棠道:“他身邊跟了個女嬰,每時每刻都在吸他的精氣。所以,他的命只剩最多一周了。”
“為什麽偏偏是他?”
“我也很好奇。”葉隐棠擡眼看了何畏一眼,“不過現在更重要的是,譚松快死了。”
何畏臉上的神色一僵,“你有辦法救他?”
“我的水平你也也見過,只能說盡量。”
何畏嘴角抽搐,“那晚的事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
“不急,”葉隐棠絲毫沒有在意何畏的諷刺意味,淡定說道,“你要真想感謝我,不如來做主唱。”
“之前的主唱呢?”
“剛走。”
何畏回了個白眼:“就是被你氣跑的吧?”
葉隐棠也不回答,自顧自說道:“男團基本工資每月八千,全勤的話給雙倍,朝九晚五,穩定雙休,五險一金,再加二環別墅,包吃包住,最後——替你和家人養老送終。”
葉隐棠每說一句,何畏的心就動搖一分。他覺得自己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很不像話,但在腦袋還沒來得及思考之前,嘴巴已經替他做出了決定。
“這些都這些都無所謂,主要是我想救譚松的命。”
葉隐棠笑了,但也只是輕微地彎了下嘴角,“那就走吧,先帶你去見幾個人。”
何畏連忙從沙發上起身,“見誰?要準備一下嗎?”
“隊員,看看你們氣場合不合,”葉隐棠擡起頭将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點了點頭,“就這樣吧。”
兩人出了小區,男人單臂支在一輛小牛崽子拉開的車門上,簡單吩咐:“上車。”
何畏眼底滿是羨慕:“你真有錢啊……”
葉隐棠:“努力打工你也會有的。”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車子在一棟郊外別墅外停下,何畏搖下車窗,看着面前這棟三層高的歐式小洋房,還加一個私人小花園,誠懇覺得娛樂圈的錢真好掙。
這得老老實實上幾年的班才能在這個地段買間一平的廁所啊……
“先跟你說好,進了這道門別覺得有什麽奇怪的。”
“不就是一個男團嘛,能有什麽奇怪的?”何畏挑了挑眉,看着葉隐棠開門,“還能比那天晚上經歷的更奇——”
腿還沒邁進去,何畏的話就梗在了喉嚨裏。
他看見一只穿着粉紅色圍裙的蜥蜴正趴在天花板上,用一雙黃色的眸子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