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你對不起我

陳偲然拿了鑰匙走出家門,一步步拾階而下,那輛黑色轎車依然不動不移地停在那裏,門衛老伯還在抱怨,她一步步走近,其實過去也沒有那麽不堪,只是她真的不想再回去。

她伸手輕輕叩響玻璃窗,他驀然睜開眼,看見車窗外的她,不過一窗之隔,卻好像站在生活的兩端,早已各不相幹,早已幹幹淨淨,可是是誰讓誰牽腸挂肚?是誰讓誰憂傷難愈?是誰成了誰的死繭,永遠解不開,好不了?

他解鎖了車門,陳偲然走到副駕座,幹淨俐落地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他看着身邊的她,不過五年時間,卻恍若一個世紀之久,他一直在想,如果她再出現,他們會是怎樣的方式遇見?他要以什麽樣的方式跟她說五年前?他有很多話,哽在喉處,噎在心口,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他以為她會先跟他說話,可是他等了很久,她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從上車她就一直這樣端坐着,冷冷的,淡淡的,卻是堅硬的,密不透風,誰也傷不了她,驚不了她,最後還是他按捺不住先問出口,他與她的較量,他總是輸家。

“孩子叫什麽名字?”他發現自己的聲音也是顫抖的。

“你走吧,不要再來了,這裏跟你沒有關系,孩子跟你也沒有關系。”以前,她也對他說過很多狠話,可是很少這樣直視着他說,她其實一直挺怕他的,這種害怕也許從很早開始就存在。

“跟我沒有關系?”他看着她,重複她的話,咀嚼着她話裏的意思,寒意侵入他的心口,攪痛他的五髒六腑。

“是的,沒有關系,你知道,我們的婚姻關系也早在三年前解除,現在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她那麽冷靜而幹脆地和他劃清界線,不帶一絲感情。

“五年前,是你要離婚,三年前也是你在辦離婚,我從來沒有同意過。”他的聲調提起,怒性難抑,他一向自持,卻也難以在她面前保持一慣的冷靜。五年前,她說她要自由,扔給他一紙離婚書,他偏不放開她,也是真的放不開,她便不辭而別,他到處尋她,她存了心要躲他,躲所有的人,不都說地球是圓的嗎,可是他怎麽也找不到她。他曾經害怕看到報紙裏的車禍和所有事故,好在所有的出事人都不是她,在等待與尋找中,在心灰意冷時,兩年後,他收到她的消息,竟然是離婚起訴書,她以分居兩年來要求法院自動解除他們的婚姻。他想反駁,可是他終究找不到她。她是鐵了心不會回來,不願回來。

直到他得知她父親的死訊,他便在報紙上刊登了這個消息,不管她躲在哪裏,她終究是要回來的。他曾經想過她回來時身邊會不會多了一個人,畢竟五年了,當他在監獄門口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拉着一個小女孩的手,他的心裏前所未有的澎湃,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溫柔母性的一面,那個孩子是她的孩子,他真想不顧一切沖上前問她,可是直到今天,直到剛才,他還只是跟着她,看着瘦弱的她奔波處理父親的後事,看着她安排孩子進幼兒園,看着她穿梭在大街小巷,忙着找工作。她是打算定居下來了,至少這一點,她讓他安心。

可是她說,她的一切,都跟他沒有關系,早已經沒有關系。

“可是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們都已經離婚了。”她說得輕淡,他的眉頭皺起,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他最怕和她這樣的談話,他怕又和她談崩,所以他寧願一直偷偷跟着她,直到他覺得有自信可以好好和她談的時候,可是她卻先找他,原因只是來告訴他,他們早已沒了關系。

“那件事跟我沒有關系,陳偲然,你記住,是你對不起我的,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他真的怒了,怒不可遏。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李進越,我向你道歉,對不起。”她很誠心地道歉,卻讓他的臉更加變了形。她下了車,他的車子快速地後退,車尾狠狠地甩了個半圈,極速開離了她的世界。

她想,這樣最好。

門衛的老伯疑問地看着她,她扯了扯嘴角,對老伯說:“放心吧,他應該不會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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