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前院裏，穿着一新的唐遠和李湘衣都滿臉喜氣的招待着客人。西宅唐如初的閨房裏，已經換好衣服化好妝的唐倩，坐在床上有些緊張。

“小姐今天可真漂亮。”采清也換了一身嶄新的衣服，站在旁邊一臉開心的伺候着。

唐倩瞪了她一眼：“這話你今天已經說了十二遍了，這是第十三遍，說多了，會讓人懷疑可信度的。”

房裏忙碌着的丫鬟婆子都笑了起來。

“那我可要再多說一遍，”唐娉婷嬌笑着從門外走進來，看到她臉上的笑容立馬又擴大了一倍，“果然，姐姐，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新娘子。”

她笑：“你才多大，能見過幾個新娘子？”

唐娉婷走到她身邊：“我是沒見過多少，但喜婆見得可不少。喜婆你說說看，我姐姐是不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是是。”喜婆笑的臉上都開花了。喜婆喜婆，長的喜慶，笑起來更喜慶。

“你怎麽過來了？”她問。

“爹和娘在忙着招呼客人，我幫不上什麽忙，就跑過來咯。”唐娉婷說着仔細打量着她。

因為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出嫁，喜服上自然不能繡龍鳳，但柔軟的紅色錦緞上，用暗金線繡着連綿不絕的石榴花圖案，小小花蕊是用蹙金法結成，金紅卷曲的暗花之間有用銀線勾勒出的葉子，這件衣服穿上身，不但兆頭好，而且更襯得新娘美豔無雙。

盯着她頭上的鳳冠，她羨慕的說，“等我成親的時候，也要像姐姐這般打扮，做個最漂亮的新娘子。”

唐倩笑她：“真不害臊，才多大就想嫁人了？”

“人家都已經十五了。”她捏着手絹說。

“是是是，都已經到能嫁人的年紀了。怎麽着，要不我跟爹說說，讓媒婆給你張羅幾個帥小夥，你給看看哪個中意，月底把親成了也好。”唐倩故意挪揄她。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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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又都笑成一團。

趁着大家都在忙，沒人注意，唐娉婷湊到她耳邊問：“他們都說，姐姐是要嫁到京城去的，是真的嗎？”

唐倩沉默了一下，白雲翊是月耀國的人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唐老爹應該是怕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才對外放出口風，說她只是嫁往京城。其中原因，她也不是很明白。

看着唐娉婷天真無邪的臉，她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這樣啊，那應該是很遠的地方了吧。”唐娉婷也不問太多，只道，“只要姐夫待姐姐好就好。”

唐倩笑。

院子裏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高喊：“接新人的花轎到了——”

喜婆這邊忙喊：“吉時已到，新人準備出門。”說着，又檢查了一遍唐倩的服裝和頭飾，确定都沒什麽問題了，這才高喊道：“送新人出門。”

她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屋內的丫鬟婆子分兩邊整齊的站着，手裏各自捧着東西。唐娉婷也站了起來，垂手站在她旁邊。

倒不是她耍大牌，而是這邊嫁人的風俗習慣就這樣，雖然新郎的花轎已到了門前，新娘也要表現的很矜持，大概要等個一刻鐘才出門，磨磨蹭蹭以示自己對這樁婚事的不情願，以後到了婆家才不會被看輕。這都是什麽鬼風俗？唐倩總覺得，這等待的一刻鐘，完全是在給新郎和新娘悔婚、逃婚、搶婚制造條件。

等時間差不多了，在喜婆的提醒下，唐倩緩緩起身，環顧着這個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然後看着眼前那些垂首站着的下人們。不管之前她是不是對她們有印象，今天都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她又看向唐娉婷，唐家二小姐對着她露出最純美真摯的笑，她也回以微笑，然後看着眼前鋪着的紅毯。

“吉時已到，新人出門——”

随着喊聲，采清上前扶住她，她的腳上還沒好全，雖然消了腫，但還是只能慢慢地踱。好在這一步一步，雖然慢，走的還算端莊得體。

走到門口，擡眸，透過鳳冠上垂在額前的流蘇，她看到一身喜服的雲翊，也不知在門外站了多久，大紅喜服，金線鑲邊，樣式簡單大方，更襯得他風流倜傥，俊美無雙。

兩人就這樣隔着門檻對視，一個是美嬌娘，一個是俊俏郎。喜婆本覺得這樣有些不合禮儀，但考慮到這兩人情況的特殊，也就沒說什麽。

他眼裏閃過一絲驚豔之色，笑意慢慢在嘴角浮現，然後對她伸出手。

她垂眸，慢慢擡手放上去。

絕配！那是唐娉婷對那一幕留下的最深刻印象。那一刻，她真的以為姐姐找到了正确的人，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她也一直這麽認為。

唐倩慢慢跨過門檻，仰頭看着眼前這個如天神一般的男子，從這一刻開始，他就是自己的夫，自己的天了。

他微微一笑，彎腰抱起她。她順從的将手臂環上他的脖頸，盡量将自己的重心往上提，這樣他抱起來應該不會很累。

“你今天很美。”他在她耳邊低語。

本小姐當然知道。唐倩雖這麽想，可聽到他這麽說，還是羞得小臉通紅，低頭假裝沒聽見。

他眼底盛滿笑意，抱着她大踏步往主院走。

等唐倩再擡起頭時，已經到了主院的前廳，周圍圍着的都是些認識的不認識的叔叔伯伯，首座上坐着的是盛裝的唐遠和李湘衣。

雲翊将她放下，下人們把一個紅色的軟墊擺在他們面前。他扶唐倩跪好，旁邊立刻有人遞上一杯茶。

唐倩先敬了唐遠：“爹，喝茶。”唐遠接過，象征性的喝了一口，然後遞給她一個紅包。她收下，将第二杯茶遞給李湘衣：“二娘，喝茶。”李湘衣苦笑着接過杯子，直到最後，她喊的也是二娘，而不是娘。

收好紅包，唐倩又依禮給他們磕了三個頭，然後才算是把新嫁娘出門前的流程走完。

雲翊扶她起來，她看着唐遠，突然覺得鼻子有點發酸。唐遠站起來走到她面前，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站在喜婆忙把新娘的紅蓋頭遞過來，本來應該是由新嫁娘的母親将紅蓋頭蓋在女兒頭上，寓意女兒長成，可以為人婦，嫁出門去，成為夫家人。但現在這一步，只能唐遠來做了。

她微微低頭，讓唐遠慢慢将繡着鴛鴦的紅蓋頭蓋在她頭上，視線被遮住的剎那，她看到父親臉上露出一絲哀傷。眼裏有淚湧出，她低着頭迅速閉了一下眼睛，兩滴淚直接墜地，再睜眼時，除了眼睫毛上顫巍巍的濕意，沒人知道她剛剛哭過。

雲翊對唐遠行了禮，然後抱起已經蓋上紅蓋頭的唐倩出門。

門外，鞭炮聲響起。

唐遠看着他們出門，想起那天在書房，和雲翊的對話。

——初兒不能去京城。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我可以保證，我既然敢把她帶去，就能能護她周全。

現在，也只能相信他了吧。

按計劃，她要先坐花轎穿過半個郢州城到白府，然後再在白府門前直接換乘馬車出城。

雲翊将她安頓好，然後告訴她，晚上他們會到撫州縣城，那裏也有白家的別院，他們的新婚夜應該就是在那裏過了。

唐倩沒有說話，直等他下了馬車，徑直伸手扯下了紅蓋頭。

“小姐，這樣不合規矩的。”采清忙過來攔她。

“沒關系。”她笑了笑，将蓋頭放在旁邊，“我總不能一路都蓋着這個東西，那多悶啊。”

采清想想也是，就沒再說什麽，繼續忙着收拾東西。作為她的陪嫁丫鬟，她自然跟着一起到月耀國去。一方面是她自己要求的，另一方面也是唐倩想着，帶着這個小丫頭說不定能幫她找個好人家。

采清伺候唐如初八年，伺候她唐倩兩個月，她是真的已經把她當妹妹看了。

唐倩簡單看了看馬車的情況，本以為就是那種電視上常見的，三四個人坐下就會錯不開身子的那種簡陋馬車，沒想到這個馬車空間還挺大，四周都鋪了軟墊，既可以躺着也可以坐，中間還有個固定起來的小桌子，桌子下面有很多小格子，裏面放滿了茶葉、零嘴什麽的。車窗上挂有透氣的紗幔，她透過窗戶看了看外面，瞥到那些簡陋的小馬車，瞬間覺得，這就是私家車和小排檔的差距了。

路過“天一宴”的時候，唐倩看到那門口人山人海，還在暗自奇怪，就聽到采清說：“姑爺在這裏辦了酒席，見者有份，說是全城同樂。”

還普天同樂呢，這家夥，是不是錢多的沒地方花啊？不知道資助一下災區，辦幾個希望小學貢獻一下社會啊？

抱怨歸抱怨，看到這婚事辦的如此風光，她心裏還是美滋滋的。

喧嚣聲往後，鑼鼓聲往後，歡笑聲往後，周圍開始慢慢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