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五年後。
樂之翊剛停好電瓶車,手機鈴聲就響了,她從衣兜裏拿出一看,是張川侃的來電,剛要接起,對方卻挂了。她有些狐疑,發了一條微信給他,簡單的三個字“什麽事”,然後把手機重新放回衣兜,直接往“火吼吼”店裏走。
此刻是下午兩點二十分,火鍋店的午市已結束,唯有保潔員在打掃衛生。樂之翊有些小急,摘下包,人先去洗手間。
她有些疲倦,方便好後坐在馬桶上沒急着走,托腮看着自己的鞋子。半分鐘後,她聽見一些急切的腳步聲靠近,她習慣性地凝神。
“你碰我哪兒啊?你急什麽?正事都沒說完呢。”一個嬌嗔的女聲在洗手間門口響起,“你說說,什麽時候才能讓我去你朋友公司那邊上班啊?”
“什麽時候去上班那得看你的表現。”一個輕佻的男聲跟着女聲之後響起。
“我表現得還不夠好?你還要怎麽樣?”
然後,樂之翊聽見“砰”的一聲,似乎是男的用力把女的壓在了洗手間門上,随即傳入她耳朵的是他們窸窸窣窣的親熱聲。
男人擡起兩條胳膊,把女人的兩條胳膊扣在門上,嘴急切地往她的臉上湊,女人則側開她姣好的臉,閉上眼睛,呼吸的頻率有些急。
“我的小丫頭,最近閉上眼睛畫面全是你。”男人同樣閉着眼睛,用着急且壓抑的聲音說,“昨晚對着老婆差點喊出你的名字,差點就壞事了。”
“你答應我的事要做到。”女人的呼吸又急了一些,“你可別忘了……”
“我沒忘,都已經打過招呼了,估計就是這幾天的事了。”男人猥瑣一笑,随即松開她的一只胳膊,垂下手臂,一只手急着往她腰上探索。
他的手剛碰及女人腰上的布料,忽然間手腕被扣住了,像是出現了一道阻止他繼續的力量,他不着急,反倒是閉着眼迷醉地笑了一下:“嗯?小丫頭,欲擒故縱?”
“什麽?”女人迷迷糊糊的,和他一樣分不清狀況,撒嬌地問,“你在說什麽嘛?”
“什麽什麽!”樂之翊嚷了出來,手陡然使力往下,狠狠一扭男人的手腕。
男女同時被她近在咫尺的高分貝聲音震醒,雙雙睜開眼睛,當看見眼前人時,“啊”的一聲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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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經理?”男人瞪大眼睛,确定自己沒看錯後第一反應是用手狠狠推開本急着占便宜的小丫頭,和沒事人一樣,輕聲道,“抱歉,我中午喝了一點酒,頭暈眼花,一時糊塗認錯了人……”
“缪領班,你糊塗到認錯了你老婆?”樂之翊驚訝道,“沒錯的話,你老婆剛做完月子沒多久,現在這個時間應該在家哄剛結束午睡的孩子,她怎麽會出現在我們火鍋店?”
“我很抱歉,我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羞恥。”缪領班速度老練地認錯,姿态也做得很足,擡手就給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晃一晃腦袋,擲地有聲地說,“我禽獸不如。”
樂之翊很快看向被他喚作“小丫頭”的火鍋店實習生蘭蘭。
穿了一身緊身長裙、踩着高跟鞋的蘭蘭正抱着自己的胳膊,一言不發,整個人像是凝固一樣,唯有長睫毛不停顫抖表明她內心的無措。
“蘭蘭,你知道自己剛才在做什麽嗎?”樂之翊問她。
“我也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羞恥。”蘭蘭低頭說,“我願意接受一切懲罰。”
“等四點多鄭姐人來了,你去找她結算一下這個月的薪水,然後走人。”樂之翊說完目光又移向缪領班,“你也一樣,走人。”
頭發淩亂的缪領班聞言“呃”了一聲,很快誠懇求饒:“樂經理,念在我是初犯,這一回就算了吧。你也知道,我老婆剛生下孩子,家裏的開銷一下子多了不少呢,我壓力很大,一時糊塗才做出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我知道錯了。”
他說完又擡手給自己一個更為響亮的耳光。
“這種事沒什麽初犯慣犯的,有了就得滾蛋。”樂之翊嚴肅地說。
缪領班看她态度很認真,尴尬地點了點頭,表示她說得對,自己今天确實惡心到人了,他再一次保證自己不會再犯。然而,等他說完這些話,看樂之翊的态度沒有絲毫變化,便收斂起可憐兮兮的賣慘狀,問她一句:“請問你是準備按哪一條店規解雇我呢?我的意思是,就算我私生活不堪,是個爛貨垃圾,但在工作上我沒犯什麽錯誤,是吧?還有,你就不用和其他兩位大老板商量一下,就一個人直接做主了嗎?”
樂之翊知道他在暗示什麽,他是付韬鳴的一個親戚,當初進火鍋店當領班也是走這個後門的。他為人圓滑,擅長搞人際關系,說是領班,其實也一直在做拉客戶和營銷的工作,在付韬鳴那裏很說得上話,因此他不覺得今天在洗手間門口做了這樣的龌龊事會被直接解雇。
“哦,我差點忘了,你是正式員工,光憑我自己的意願确實不能讓你直接走人,我需要和他們說一下。”樂之翊被他暗諷了也不惱火,慢條斯理地說,“你等結果吧。”
缪領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假笑,不再多言。
等樂之翊走出洗手間,他立刻皺眉,将煩躁的目光投向蘭蘭,嘀咕出來:“晦氣。要不是你這麽急,整天過來催我,今天也不會被她撞見。我現在告訴你,你換工作那事,我沒心情出力了。”
蘭蘭聞言目光陡然變得銳利,上前一步,甩手就給他了一個耳光,趁他反應過來之前又飛快吐了他一唾沫,冷笑道:“晦氣的是老娘我好嗎?我竟然會相信你的那些屁話,還忍了你這張臉這麽久!惡心死人了!”
缪領班擦了擦臉上的唾沫,咬緊牙關,要不是想到樂之翊此刻在店裏,他恨不能沖上去直接撕了這個丫頭。
樂之翊直到晚上九點才離開火鍋店。在回嘉嘉公寓的路上,她一直思索該如何和火鍋店的另兩位老板說明缪領班這事的嚴重性,她得想出一個合理的理由讓他走人。她當然知道讓缪領班走人的難度很大,因為他是付韬鳴的親戚,付韬鳴一定會為他說話。想到此,她郁悶到不行。
樂之翊回到家,看見餐桌上留了一張紙條,是樂爸爸的字跡,說他陪老婆去看電影了,讓她先睡。她笑了笑,抓起水果盤裏的一只蘋果,直接咬下一口。
她走去沙發坐下,正準備看一會兒電視時又接到張川侃的電話。
“怎麽了?聲音聽上去有些郁悶?”張川侃問。
樂之翊把缪領班那事告訴他。
“他那樣做是挺惡心的,不過也不到可以解雇他的地步。畢竟員工的私生活是私生活,只要工作上沒什麽問題也不能太計較。”張川侃在電話裏分析說。
樂之翊皺了皺眉,沒料到他這麽說。
“聽我這麽說你生氣了?”張川侃溫和地問。
“算了,大家想法不一樣。”樂之翊說。
“我不是為那個渣男說話。他背叛老婆,剛有孩子沒多久就想着占實習生的便宜,我聽了都反胃,恨不能對着他的臉打幾拳。但話說回來,我必須為你着想,你堅持要解雇他會很難,畢竟他是付老板的親戚,我覺得這點面子你要給他。”張川侃說。
“我再想想辦法。”樂之翊又和他說了幾句,然後結束了電話。
次日一大早,樂之翊在“我們将來也能是一個董事會”的群說了缪領班的事。結果不算意外,付韬鳴在群裏連發幾段話批評缪領班,末了卻說:“再給他一個機會吧,就算是為了他的太太和孩子,要是他一下子失去工作如何養家?再者,他的工作能力确實不錯,相關經驗豐富,要是他現在走人,我們在短時間裏也難再招到一個和他差不多的,更別說比他強的了。”
另一位老板許森揚也贊同付韬鳴的意見,結果二對一,樂之翊暫時沒有辦法讓缪領班走人。
得到這個結果,她郁悶到午餐就喝了一杯咖啡,真的是氣飽了。
因為許森揚是許凜她二爺爺家的孫子,比許凜大幾歲,擅長投資,當時就是許凜牽線,讓他參與投資樂之翊的火鍋店,因此關于火鍋店的事情,樂之翊都會找許凜說。
接到樂之翊的吐槽,許凜安慰她說:“算了,來日方長,這個缪領班我們有的是辦法給他穿小鞋。從今天開始你就死盯着他,一旦他犯了小錯就給他放大,我就不信找不出他的漏洞。”
也只能這樣了,樂之翊心想。
“好啦,你想點開心的事,譬如早說好了,這周末要在萌萌家聚餐的,你可別忘了。”許凜提醒她,“我們有段時間沒見了。”
“哪敢忘啊。”
“你會帶張川侃來嗎?”
“我還沒告訴他,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一起去。”
“我說他有點難邀約啊,你們在一起快四個月了吧?我至少已經向他發出四次真摯的邀請了,他每次都不來。”許凜笑了,“他幹嘛?回避我們?我們又不會盤問他什麽,他有什麽好怕的?”
“我再問問他,也許這次他願意了。”
“算了,他愛來不愛,你別勉強他。”許凜補充說,“我只是想看看他對你怎麽樣。”
“他對我不錯,我工作上的煩心事都和他說,他每次都耐心聽我說完。”樂之翊說,“再說我爸和張叔叔是老朋友了,他也不敢對我不好。”
“為什麽我老覺得你們怪怪的?怎麽感覺是為了你們父母才勉強在一起的?”
“你想多了,情侶又不是只有一個相處模式,我們覺得沒問題就好了。”樂之翊大咧咧地說。
“也對,你開心就好。”
等挂下電話後樂之翊也對自己和張川侃的關系思考了一會兒。
沒錯,她和張川侃在一起快四個月了,但他們似乎一直停留在一起吃飯這一個項目。他們拉過手,也擁抱過,其他的就沒有了。她有時候不免懷疑他們能走多遠,因為越相處越像兄弟了。張川侃和她都沒有在朋友圈秀過恩愛,他的朋友圈更是沒有她的一張照片,對此她也無所謂,壓根不會有“男朋友不願意在朋友圈曬我該怎麽辦”的煩惱。她除了見過張川侃的父母外就沒再見過他的任何一個同事和朋友。他公司聚餐和朋友聚會從不要她作陪,而她邀請他來和她的好友們見面,他也是婉拒,婉拒的真實原因她不知道,她也沒有刨根究底。
當初為什麽會答應他的追求?她想可能是辭職後創業的初階段太艱辛,壓力太大,急于找人分享心情。那幾個月她隔三差五地和他聊天,訴說自己每天遭遇的五花八門的挫折,他每一次都耐心聽完,從不打斷她,還幫她分析,除此之外他也願意付出實際行動,陪她一塊去解決問題。時間長了,她覺得他人成熟穩當,和他在一起挺解壓的,因此當他提出“你能不能當我女朋友”時,她考慮了兩天,最後答應了。
雙方父母是老朋友了,彼此知根知底,算是門當戶對,都樂見其成。尤其是張川侃年紀不小了,他外婆和奶奶都催婚得很厲害,他是奔着結婚的目找女朋友的,樂之翊的父母覺得他很有誠意。
張川侃和幾年前相比胖了很多,性格倒是越來越寬厚,因此樂之翊也覺得和他做朋友不錯。
“愛情不是偶像劇”,這是樂之翊這些年聽周圍人說過的頻率很高的一句話。她以前對此不屑,現在卻覺得有道理。尤其是她在為火鍋店開業的事奔走,累得快趴下的那些日子,真的渴望有一個人可以傾聽她的煩惱,适當地撐她一把,而張川侃剛好是在那個時間出現的那個人。
如果那個時間出現的不是張川侃,是別人,樂之翊覺得自己也不會拒絕。
要說張川侃唯一的“缺點”就是身高了,他比她矮十公分,兩人一起走在馬路上,側目看他們的人不少。當然樂之翊早就不在意這個問題了,反而是張川侃還有些想不開,老說怕自己給她丢臉。
當晚,樂之翊回家後和張川侃說了莊漪萌最近剛和男朋友同居的事,說她想邀請他們一起去吃個飯,張川侃聽後婉拒了:“我就不去了吧。你知道我的性格,始終不太能應付不熟的人,與其坐在那裏尬聊,我還不如在家和我爸下兩盤棋。”
樂之翊聽到意料中的答案,也沒有勉強他,但心裏略微有些失望。
莊漪萌和男友鄒洲的租的房子離嘉嘉公寓不遠,于是樂之翊還是騎電瓶車過去的。
樂之翊到的時候,許凜已經到了,莊漪萌正在拆許凜送的禮物。
“拿着,一塊拆。”樂之翊随手就把一個大的包裝盒遞給莊漪萌,順便瞅一眼許凜的禮物,笑說,“我的比你的大。”
“越小的越貴。”許凜怼她。
莊漪萌一邊拆禮物一邊招待她們坐下,而她的男朋友,穿着白T恤和沙灘褲的鄒洲則負責在廚房燒菜。樂之翊走去和鄒洲打了個招呼,鄒洲有些木讷地說了聲“你好”就沒了,她無所謂地笑了笑,回客廳找莊漪萌和許凜聊天。
“他話很少,性格比較無趣。”莊漪萌說到自己男朋友時溫柔地笑了一下。
“至少他願意和我們說話,不像大樂的男朋友,都不肯見面。”許凜趁機說。
樂之翊撓了撓頭,一臉“他怕生,我也沒辦法”的表情。
“沒事,将來總有機會見面的。”莊漪萌不介意。
“大樂,你火鍋店現在怎麽樣?”許凜轉移了話題。
“客流量挺穩定的,還不錯。”樂之翊說,“我有信心,營業到第十個月可以回本。”
“看你現在是準備走女強人的路線了。”莊漪萌打趣她,“将來要是開連鎖店,讓我加盟一個呗。”
“要真有那麽一天,當然是拉你一起發財啦。”樂之翊笑說。
三人說說笑笑了一會兒,樂之翊提出要去廚房幫忙。
“你別去,他會不好意思的,我去吧。”莊漪萌站起來說,“你們坐等開吃就行。”
莊漪萌進了廚房,娴熟地幫男朋友打下手,切菜擺盤、遞各種調料、将湯鍋下的中火調成小火……兩人配合極為默契。期間,樂之翊悄悄走到廚房門口,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撞見鄒洲忽然停下手上的活,伸手輕輕在莊漪萌額頭上頑皮地一彈,莊漪萌嗔怪了他一句,再伸手彈了回去,連彈好幾下。
樂之翊心裏想:他們很相愛吧。
鄒洲的手藝不錯,尤其是一道黃豆炖豬腳湯,品質快趕上樂爸爸了,樂之翊吃了不少。
飯桌上,許凜照常打趣小情侶兩句,莊漪萌沒什麽,鄒洲卻很害羞,害羞到甚至連和女友的閨蜜都不太敢對視。
說起來鄒洲比莊漪萌小一歲,加上他長了一張白白淨淨的娃娃臉,和随着年齡增長越發美豔的莊漪萌一起出現時,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們是再明顯不過的姐弟戀。
莊漪萌似乎也喜歡逗害羞的男朋友,偶爾伸手摸一摸他的頭發,拍一拍他的肩膀,捏一捏他的肚子,笑他“脂肪藏得很深”,鄒洲怕癢似地一直躲,又忽然湊過來親她的臉頰。許凜尖叫,連說“這是我能免費看的嗎”,樂之翊也裝作不好意思,趕緊捂住自己的眼睛……鄒洲親完女朋友後還刻意解釋:“是她先撩我的,我只好親回去。”
樂之翊看着他們笑了很久,笑着笑着又安靜了,似乎想起了什麽,心裏除了羨慕之外仿佛還有其他的一些情緒冒出頭。
大家吃完飯,鄒洲堅持一個人洗碗,其他人只能後退了。許凜接了一個電話,坐在沙發上激動地和對方聊了很久。樂之翊拿着可樂,一個人站在陽臺吹夜風,莊漪萌收拾好桌子後走過來,體貼地替她捏了捏肩膀,善解人意地問:“是不是張川侃沒來,你有點失落?”
“不是。”樂之翊喝一口可樂,又笑一笑,“我很開心啊。”
“你今年會結婚嗎?”莊漪萌問她。
“結婚?不會吧,我這兩年都沒有打算。”樂之翊搖頭。
“你不是說過張川侃家裏人催他很急嗎?還有你爸媽,他們也期待你找一個合适的人穩定下來。”
“他們是這樣想的,但我好像沒有這個沖動。”樂之翊斟酌地說,“老實講,我和張川侃越處越像兄弟了。”
“怎麽說?”莊漪萌聽好友這麽說不是很詫異。
“我和他完全就沒有親密的肢體接觸,像你們那種,”樂之翊說着模仿了一下她捏鄒洲的手勢,“那種黏糊勁,我們從來都沒有。”
莊漪萌默了默,而後說:“你确定自己喜歡他嗎?”
“看是哪種喜歡了,如果是一起聊天、一起吃飯的對象,他真的很好。”
“你看着他時有心動的感覺嗎?”
樂之翊想了想,沒有說話。
“其實我明白你,因為我也有過差不多的經歷。”莊漪萌擡眸看夜空,緩緩地說,“當年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可以分擔我的煩惱,然後就不再拒絕他了。”
樂之翊明白她說的是她和曹衍皓在一起的三年。
“如果不是他家反對,我會堅持和他走下去,有沒有心動都無所謂。我們互相依賴、互相照顧,能一起過日子就好。”莊漪萌坦白說。
樂之翊嘆了嘆氣,很快被莊漪萌伸手攬過肩膀,聽她小聲地說自己的心事。
“和曹衍皓分手的那段時間,我一度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因為三年的時間不短,我已經依賴上他了,習慣生活裏有他這個事實。也許最初是他猛追我,但後來變成我想方設法地挽留他。說到底,女人比較感情用事。”
“我懂。”樂之翊點了點頭。
曹衍皓的父母一直反對兒子和莊漪萌在一起。他們覺得莊漪萌的家境太糟糕,和他們兒子不般配。莊漪萌理解他們的顧慮,她努力賺錢,努力讨好過他們,但最終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的原生家庭拖垮了她。當吳娥憐貿然找去曹衍皓家談結婚彩禮時,曹衍皓的父母冷冷地看着這個瘋老太,像是看一個肮髒的異物一般。他們沒有和她争吵。保持冷靜的态度聽她整整說了半小時,終于開口說了一句話:“你要敲詐的話找錯門了,你孫女根本不是我們會認可的未來兒媳婦,永遠不可能是。”
曹衍皓差不多堅持到了最後。他搬出了家,拒絕了父母的經濟援助,想憑自己的實力打造自己的小家,這樣有朝一日他也有底氣娶自己選定的女人。他一直信守承諾,拼命工作,為的就是給莊漪萌一個好的未來。但也許是要印證“無長輩祝福的婚姻是沒有前途的”這句話,曹衍皓逐漸耗盡了心力,出現了心理問題,不得不暫停工作。莊漪萌一直陪他看心理醫生,但他的病沒有明顯好轉,最終在他默許自己父母過來打包行李,并帶他回家的那一刻,莊漪萌知道自己該放手了。
曹衍皓在八個月前訂婚了,未婚妻是一個法學碩士,出身于書香門第。莊漪萌看見他朋友圈發的合影,女方的父母氣質儒雅、穿着不俗,和曹衍皓的父母很相像。她想他找到了這麽好的未婚妻,此後應該能重拾幸福,回到曾經那個精力充沛、元氣滿滿的大男孩。
莊漪萌在曹衍皓訂婚後才安心交往了現任男友鄒洲。鄒洲是單親家庭,從小家境清貧,也是吃苦到大的,當初讀大學的學費就是找親戚借的,大學四年也是不斷地半工半讀,可謂非常勤奮。鄒洲畢業後在一家電子産品科技公司做研發項目的工作,兩年後憑自己的努力還清了欠親戚的錢。他如今手頭也不闊綽,給不了莊漪萌富裕的生活,但莊漪萌覺得和他在一起日子有盼頭,因為倆人是門當戶對,誰也不會瞧不起誰,雖然他們需要加倍努力才能負擔房租和日常開銷,但他們都對未來很有期待。
話說回來,莊漪萌現在和她那個奇葩家庭幾乎不聯系了,無論吳娥憐怎麽瘋,她都拒絕把自己賺來的錢補貼給莊小銳那個無底洞。她現在把時間和錢都花在自己和男朋友身上,忙碌且踏實。她臉上已經沒有了少女時的哀愁,有時候聊天時還會開開玩笑,性格多少開朗了一些。樂之翊看她一點點地堅持到現在,心裏為她感到驕傲。
“以前我覺得過日子是不需要愛情的,現在想法有些不一樣了。”莊漪萌對樂之翊說,“身邊的這個人,至少應該是你心裏喜歡,有沖動和他共度餘生的。大樂,你真的要認真想一想,如果連這樣的沖動都沒有,能不能一起攜手走下去。”
“我還有什麽沖動啊?”樂之翊自嘲,“每天都快忙癱了,年紀也不小了,不做白日夢了。”
“那你想一想你上一回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和現在比差多少?”
樂之翊低下頭,不停晃動着手裏的可樂罐頭,好久後悶悶地說:“上一回喜歡的那個人你知道的。那會兒年紀還小,就覺得喜歡一個人會特別興奮,對方的一句話就能讓我手舞足蹈一個晚上。”
莊漪萌笑了,很有默契地說:“是那個你的房客吧?其實別說你了,我都還記得他。”
“你趕緊忘了吧。”樂之翊有些後悔提醒她,也後悔啓動自己的記憶庫,“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
莊漪萌好奇心已起,多問一句:“你和他現在還有聯系嗎?他不會是已經結婚了吧?”
“早沒聯系了,我也好久沒去看他朋友圈了,不想看。也許他已經結了,也許還單着,誰知道呢?”樂之翊心裏一空,聲音也缥缈了一些,“不過都和我沒什麽關系了。”
“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他。”莊漪萌輕輕說,“他叫冉恺明對吧?”
樂之翊聽到這個名字,眼眸一滞,整個人一動不動。
“你這個反應……真的讓我懷疑你是不是活到現在只喜歡過這麽一個人。”莊漪萌本是開玩笑的,但慢慢觀察到好友的表情,立刻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不再多說什麽。
“對啊,我以前是很喜歡他。”樂之翊主動陷入了回憶,深呼吸一次後說,“其實回想起來,那個夏天是我人生中最特別的一個夏天。雖然當時經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但現在想一想,只剩下‘年輕真好’四個字可以概括了。”
雖然她現在也不老,但那會兒是真的夠年輕,和冉恺明在一起的每一個畫面至今還歷歷在目,鮮明得像是昨天發生的。
莊漪萌說對了,樂之翊想,她真正喜歡過的人也就只有他了。本以為在他之後她還會遇到很多個,至少是一兩個和他差不多的人,有同樣的品質吸引她,讓她漸漸喜歡上,卻沒想到五年時光彈指一揮間,在他之後就沒有出現一個讓她心動的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五年過去,大樂的性格也成熟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