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1)

張賀臣驚喜地看着眼前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一個小娃娃, 沒想到他才這麽小就比自己一個活了半百的人城府深,看得透,張賀臣雙腿一軟, 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心裏頭的驚喜和激動再也抑制不住。

張賀臣哭地老淚縱橫。

原來少爺大智若愚呀!

那以前的荒唐事情肯定也是裝出來的,肯定是的, 肯定是的!他差點就尋死了, 差點就看不到少爺的偉岸時刻, 他真是糊塗蟲。

張賀臣高興地不知道怎麽好, 所以跪在地上咣咣磕頭, 頭都腫了他也不覺得疼。

裴彥趕緊拉住他, 他本來不想跟張賀臣說這些的,以免自己的人設崩塌,但是不說不行,這世界上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因為誤會而死, 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少爺, 那只狗和那只鷹……”

張賀臣還想着裴彥弄的那些糟爛事兒。

裴彥一聽對方提到狗和鷹馬上就有反應了, 這一天多的時間,他已經對它們有感情了呢,以前他是怕狗, 現在這條狗護着他,他讓狗咬誰,他就咬誰,裴彥覺得其實狗狗也是很可愛的。

“挺好的, 我都不當世子了, 他們肯定不管我, 我跟狗的事兒也用不着他們操心, 只要我們低調一點就行。”

張賀臣;“……”

他居然搞不清楚大少爺到底是真的學好,還是假的學好了。

裴彥道;“你放心,我不會便宜了他們,既然這國公府将來輪不到我襲爵,那它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這麽輕輕的一句話,頓時讓張賀臣心頭一驚,更加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娃娃,就這一句話蘊藏着多少殺伐果決,即便是骁勇善戰的成年男子都不一定有這樣的氣魄,就這麽個比桌子高一點的小娃娃說出來如此的輕松且認真。

就憑這一句話,張賀臣把這條命搭進去都是願意的,他可以笑着去見主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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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我這條命是你的,你想幹什麽,吩咐一聲,我手下還有幾十號人,這些年我也沒閑着,籠絡了不少人,只要你有需要,我們的身家性命就豁出去了。”

他以前唯一難過的就是大少爺不争氣,現在的大少爺已經超出了他預期太多,他還有什麽顧慮的?

今天晚上是張賀臣這一輩子最高興的時刻。

裴彥:“我知道了,你們不用太在意,也不用太緊張,用不着豁出身家性命,就一個國公府還不至于這樣。”

剩下的話,他沒說,可是就這一電話,就把張賀臣高興得七葷八素的。

他倒是沒有懷疑裴彥的人設不對,他覺得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裴彥之所與會這麽好,那就是因為他們家大小姐好。

從張賀臣那裏出來,裴彥就回到自己的小院裏去了。

該怎麽說,他這個院裏環境是真的好,還有假山和竹林,傍晚的時候風吹竹葉沙沙作響,能聞到好聞的竹子香味兒。

裴彥讓人帶着毛旺在院子裏遛彎。

那條狗真大,說不上是什麽品種,類似于現在的那種藏獒樣式的一種狗,頭大如鬥,毛發濃密,身子又粗又壯像是小牛犢一樣,四只爪子都很粗壯,一爪子能拍死人。

這狗看着就那麽可怕,裴彥一開始也很怕,但是現在不一樣,狗見了他就像是見了骨頭一樣,馬上趴下求撸。

這麽大的狗,這麽濃密的毛發,撸起來手感果然不一樣。

裴彥試着撸了兩把,上頭了。

越撸越上瘾。

這麽好的玩意兒,怎麽他以前不知道?

這狗真給面子,稍微一撸,馬上把肚皮翻過來,讓他可勁撸。

所以裴彥一個晚上的時間不是遛狗就是撸狗,耳邊別提多清靜了。

這世界雖然看起來錯綜複雜但是在裴彥這裏算不得什麽,他還是要盡情地享受生活。

果然他不做世子之後裴海沒再找他麻煩,安慧茹也沒有過來虛情假意。

安慧茹都已經達到目的了,她沒有必要把時間浪費在一個廢人身上,盡管她名聲不會太好,但是能握住實在的東西,才是重要的,等哪天她兒子做了國公,那些人上趕着巴結她還來不及,還能說她的壞話?

成者王侯敗者寇,說的不就是這個嗎?

裴彥這邊終于是安靜下來了。

裴彥不單遛狗還整天玩兒鷹,一只海東青在他的院裏盤旋,走哪裏都帶着,這東西真是好玩兒,能把天上的鴿子抓下來,裴彥經常能吃野味兒。

旁邊那些奴才們一開始還以為裴彥肯定會鬧事兒,畢竟被他被廢掉了世子之位,那等于說以後就沒有前途了,所以他們都不想在他這兒伺候了。

誰不想撿高枝兒飛?

裴彥正好成全他們,願意走的都讓他們走了。

他們前腳剛走,張賀臣就把自己的人派過來了,裏裏外外換了個遍。

原來以前那些人都是安慧茹派過來的,別人誰也插不上手,就連張賀臣都沒有辦法,現在不一樣了裴彥成了棄子,自然不需要再讓人看着了。

浪費錢的事兒安慧茹是不會做的。

張賀臣現在才明白裴彥的手段不是一般的高,然而當他以為大少爺是不世之材的時候,裴彥除了玩兒,還是玩兒,跟以前都沒有什麽兩樣,只是不出去禍害別人了,但是該幹的事兒一點不落。

張賀臣:……

難道是他想多了?他覺得裴彥絕對不是玩物喪志的人,但是……

從裴彥這裏走了的那些人到安慧茹那裏打小報告,就把裴彥遛狗架鷹的事情說了一遍,安慧茹馬上就放心了,她就說裴彥這樣的人是不會有什麽出息的,果然不出所料,她以前就是多心了,浪費了那麽多人力物力。

“行了,你們都去領賞吧,領完賞就到各院當值。”

這些人千恩萬謝。

他們也看不慣安慧茹,但是那又怎樣,他們想要活着,想要吃國公府這碗飯,就得巴結安慧茹,誰讓人家有權有勢呢?以前故去的主母雖然好,但是誰讓她命薄呢?人再好不長命也是白搭的。

所以整個國公府的人就當裴彥不存在了一樣。

裴彥過得越發的自在,不用看那張虛僞的臉,不用跟他們說話,整個人都過得滋潤通泰。

這天裴彥剛剛用完午膳,老夫人那邊就派人過來找他。

來的是老夫人身邊的吳嬷嬷,吳嬷嬷看到裴彥的時候,目光複雜。

“大少爺,老夫人讓您過去一趟。”

裴彥:“我知道了。”

老夫人住在壽喜堂,她喜歡清靜從來不管府裏面的事兒,但是裴彥這邊事情鬧得太大所以她不得不叫過來問問。

在裴家,老夫人站中立位,她向來只為了她自己好,其餘的事兒一概不管,什麽兒子孫子,都白扯,只要關系不到她自己的利益,她一概不知。

說起來,這種人就是自私,只要自己享受到了,誰的生死也與她無關,她這人還好臉面,外面都說她是最有福氣的人,是老壽星,她嘴上不說,心裏十分歡喜,裴彥的事情關系到裴家的名聲,外面已經有人在議論這事了,關系到裴家的名聲,這老夫人當然要問上一嘴。

見到裴彥來了,老夫人臉色十分凝重,嬷嬷把她嘴邊的燕窩給端走,然後拿過幹淨的絹帕給她擦擦嘴。

裴彥邁着小短腿兒到了她的近前,他沒有給她行禮,一是她不配,二是原主本來就是個二世祖,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這麽一個玩意兒,對人沒有禮貌再正常都不過。

老夫人早就厭棄他了,連看都不想看他,根本就不會為這種小事兒跟他計較。

裴彥心說,你享受的日子到頭了。

他心裏想着,臉上沒有表現出來。

其實老夫人能夠這麽享受,那還得多看虧了裴彥的親娘郭佳玉留下的那些嫁妝。

郭佳玉出嫁時正好是雲陽郡主府最繁榮的時候,金玉滿地,珠寶滿箱,數不盡的绫羅綢緞,珍奇古玩。

這些東西在郭佳玉的嫁妝裏應有盡有,但是有一點,自從郭佳玉死後這東西就落到了老夫人手裏了,她這種人最是貪心,又好享受,但是這幾年不打仗了,武将的待遇大不如從前,國公府那點官銀哪能夠她揮霍的?就算有錢,到底不如花別人的錢滋潤。

所以她就打起了這筆嫁妝的注意,反正郭佳玉人都死了,裴彥又是個男孩兒不管這些事兒,老夫人就仗着膽子開始從裏面拿東西。

郭佳玉的東西太多,老夫人就像是餓瘋了的老鼠掉進了倉庫裏打着滾的享用不盡。

要不然這麽多年她哪能養得這麽好。

“你怎麽跟你父親說的?世子之位你真不要了?”

她吃飽喝足,面色紅潤,說話都那麽不鹹不淡事不關己,明明事情都已經板上釘釘了,她再問這話有什麽意思。

本來她也不關心,不過這事兒要是不問問,好像對雲陽郡主那邊沒有交代一樣。

這就像是例行公事,她問了,對方不聽,她也沒有辦法。

裴彥道:“世子之位我不稀罕。”

他倒是實話實說的,但是老太太的嘴一下子撇起來。

不稀罕?這是人話嗎?她國公府的名號就這麽不值錢?

裴彥壓根就不理會她怎麽想。

祖孫兩個雞同鴨講。

裴彥忽然就道;“祖母,我娘的嫁妝都在吧?”

老夫人正在不鹹不淡地說着,完全沒有入心,忽然被裴彥這一句話紮在了心尖尖上。

“啊?”

她手裏的拿的茶碗差點掉了。

怎麽好端端地說到嫁妝了?

老夫人臉色瞬間變了,由剛剛開始的紅潤變成了青紫色。

“你提那些作甚,都是一家人!”

裴彥心想,剛剛說到爵位的事兒,你看看她一副老神悠哉悠哉的,現在說到嫁妝馬上就變臉了,果然關系不到自己的利益不心疼。

“祖母,你看看哈,原來的時候,我要做世子,繼承國公府的家業,那就算了,現在不一樣了我不做世子了,這國公府的財産跟我沒有半毛錢的關系,那我娘的嫁妝您得還我吧?這是我母親的私産,跟國公府沒有半毛錢關系,您要是扣着不給我,這不合規矩吧。”

裴彥把她的路都給堵死了,老夫人滿口仁義道德,平時最講規矩,當然這規矩是她給別人立的,她自己從來不需要守規矩,今天裴彥給她把規矩搬出來了。

老夫人頓時心血上湧,心疼的差點死過去,但是她冷靜下來之後,覺得眼前不過就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娃娃,她都活了六七十歲,吃過的鹽比他吃的米都多,還能被他壓住嗎?

糊弄糊弄也就得了,指不定裴彥聽誰說閑話了,到她這裏找後賬,生氣她不偏幫他。

“你才多大?吃幾年米飯,你要那麽多錢幹嗎?錢都在庫房呢,等我一死,那些東西都是你的,祖母我偏疼你,你不知道嗎?到底你是我們國公府的嫡子,能跟小妾生得庶子比嗎?”

她開始熱絡起來,跟剛剛的冷漠完全不一樣。

裴彥心想等你死,那你得霍霍多少東西?雖然嫁妝很多,但是就不想給你用。

“祖母,還是按照規矩來吧,我已經通知郡主府了,他們一會兒就來人,當年我母親的嫁妝,郡主府的人最知道,還得他們過來清點一遍才好。當然了我這裏也有一份名冊,還是要跟那邊的對一對。”

老夫人只覺得頭頂轟隆一聲巨響,震得她頭腦發脹。

這孩子今天是瘋了嗎?一直吵着要他母親的嫁妝,本來覺得他一個小娃娃不過就是鬧點脾氣,就像是要玩具一樣,哄一哄就好了,但是一旦驚動了郡主府那就不一樣了。

雲陽君主如今在朝裏已經沒有什麽影響力了,但是畢竟那是皇親國戚,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是郡主。

之前他們家就得罪過雲陽郡主,郡主府已經很不滿意了,只是因為當年郭佳玉是生孩子死的,并非是病死,或者是被夫君欺辱致死,那時郡主府正處在多事之秋無暇深究,才勉強蒙混過關,可是現在……

這一切都不好說啊。

難道今天這孩子瘋了嗎?一定要嫁妝。

“你又不是女子,要什麽嫁妝?你若是閨閣女子,那祖母在你出嫁之時肯定要把嫁妝都給你添妝,你是男子,應該頂天立地,開創一番事業……”

老太太被逼得沒有辦法只能給裴彥畫大餅,給他講述人生哲學。

裴彥要的是大餅嗎?他要的是錢。

“祖母此話差矣!您說的那些孫兒都做不來,孫兒是什麽樣的人祖母還不清楚嗎?那些大事兒留着讓二弟那樣的人去做吧,孫兒現在就想要我母親的嫁妝。”

老夫人:……

她快要吐血了。

講真,裴彥是個什麽玩意兒,她比誰都清楚,讓他幹一點正事兒都困難,更不要說開疆拓土頂天立地了,那些話就是哄他的,誰知道他還真有自知之明。

那怎麽辦?她可不想把那些東西交出去,那不等于要了她半條命了?不一條命。

吃進去的東西,再吐出來,那誰能願意啊?

沒想到這時候外面有人禀報,雲陽郡主府來人了。

那時雲陽郡主府的人,老夫人再怎麽着,也不能輕易怠慢。

“快點請進來。”

老夫人還要擺譜,沒想到這次來的是雲陽郡主本人。

管事進來禀報;“老太太,雲陽郡主讓您出府迎接。”

老夫人:……

今天這是倒了什麽黴了,是不是皇歷不對,怎麽什麽事兒都趕到一塊兒去了。

沒有辦法老夫人只能起身迎接,就算再不濟對方是雲陽郡主。

要知道以前南王雄兵在握的時候,她想見雲陽郡主一面,都見不到。

老夫人帶着兩個嬷嬷親自出府迎接。

雲陽郡主這才從轎子裏出來,雖然排場不如以前了,但是身份還在那裏,到底是尊卑有別。

這就是規矩!哪怕是裴海這樣的權臣也不行,更不要說老夫人了。

老夫人心頭突突亂跳,心裏隐隐感覺今天大事不妙。

雲陽郡主五旬的年歲,保養得還算很好,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她面色陰郁,眼尾泛紅,身上帶着一股皇家獨有的殺伐之氣。

現在的她就已經這樣淩駕于衆人之上的氣勢,當年她盛世的時候還不知是怎樣的風華。

只可惜了她這樣威風,郭佳玉一點都沒有得到真傳。

郭佳玉性格溫婉,端莊優雅,不争不搶,是最寬和的一種人,但凡她有這樣的氣勢那裴海絕對嚣張不到今天。

雲陽郡主見了裴老夫人一臉的冷漠,随後哼了一聲,就進門了。

裴老夫人臉都抽筋了,也沒有得到一個好臉。

她心裏這個氣,但是沒有辦法,誰讓對方是郡主呢。

“郡主怎麽得閑,到老身這裏來?”

雲陽郡主沒搭理她,但是在進客廳的時候,眼神一眼就掃到了裴彥。

她昨天收到裴彥寫的信,信裏言辭懇切讓她到裴家來一趟,把他母親的嫁妝給清點出來。

書信寫不了太多,但是幾句話,雲陽郡主就知道這孩子想幹嗎了,再加上她已經聽說裴海剝奪了裴彥世子的資格,裴彥無法承襲國公府的爵位,那她還有什麽顧慮?

雲陽郡主一開始不信,覺得這很荒唐,不可能有這樣的事,誰知道打聽過後,居然是真的,雖然傳言天花亂墜誇大其詞,但是裴彥确實是不能襲爵了。

這不是在打雲陽郡主府的臉?

以前郭佳玉的死,她就已經傷心不已了,但是那件事兒無法清算,畢竟郭佳玉是生孩子死了,也不是裴海逼死的,裴海時候悲痛欲絕,又是抱着郭佳玉的屍首不下葬,又是絕食自殺,鬧得很轟動,當時雲陽郡主也心軟了,但是裴彥不能襲爵是怎麽回事兒?

她就想親自上門來問一問,但是收到裴彥的信,雲陽郡主猶豫了,裴彥居然不要爵位只想把他母親東西要回來。

雲陽郡主一想也罷,不就是一個國公府的爵位嗎?能有什麽了不得的,看得跟寶貝一樣。

算了既然孩子都這麽說了,那也不能勉強,現在只能按照裴彥說的先把嫁妝要回來,然後替孩子籌謀一下,也未必不如在國公府的前途差。

再次看到裴彥,雲陽郡主冷靜了很久,畢竟第一次見裴彥的時候,他還在襁褓中,當時她女兒為了生這孩子丢了性命,她對這孩子十分不喜,所以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但是女兒拿命換來的孩子,居然被別人棄之如履,那她這個做外祖的就不能置之不理。

“過來!”

裴彥馬上邁着兩條小短腿跑到近前,然後把小手伸過來,那個熱絡勁兒就不用提了。

其實裴彥長得跟郭佳玉很像,尤其是眉毛和眼睛,還有笑起來時臉上的那個小酒窩。

雲陽郡主調整呼吸才沒有讓自己失态。

別人看裴彥都是狂妄嚣張跋扈桀骜不馴,但是這些在雲陽郡主眼裏,那還不夠!雲陽郡主年輕時候比裴彥狂放得多,這些缺點在她眼裏都是優點,是他們家祖傳的。

這孩子怎麽看,怎麽好看,真是有他們家一半的血統。

雲陽郡主心裏已經認下了裴彥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沒有懸念了。

老夫人從後面跟上來。

“看茶!雲陽郡主,老身體力不支讓雲陽郡主見笑了。”

雲陽郡主壓根就不接她這一茬,她今天過來可不是來敘舊的。

“佳玉的嫁妝都在吧?”

老夫人:……

裴彥說起這些事兒,她能哄他騙他,但雲陽郡主跟她說話,她敢嗎?打死她,她也不敢,最起碼她不能撒謊。

“在……不過雲陽郡主問這些做什麽?不會是裴彥跟您說什麽了吧?他這孩子從小嘴裏就沒個正經話,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她這是在拼死地掙紮。

雲陽郡主:“就問你嫁妝在哪兒,無需多言。”

真是一句廢話都不多說。

老夫人都要氣死了,心疼得滴血,這是要來真的了?可是她已經用了很多了,那嫁妝在她手裏雁過拔毛,她能不用嗎?

“這……”

“庫房鑰匙在嗎?”

老夫人本來還想說什麽,但是聽到雲陽郡主這一句話,她就乖乖地拿出來了呢?

雲陽郡主自己沒有接,她嫌髒,旁邊站着的嬷嬷接過鑰匙,然後帶着身後的賬房先生直接趕奔庫房。

老夫人整個傻眼了,只好由着雲陽郡主府的人把嫁妝拉出來挨個清點。

好家夥!以前裴家的人不知道郭佳玉有多少嫁妝,現在算是看清楚了,整個院子都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整個裴家的庫房都要搬空了。

老夫人癱坐在那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渾身哆嗦,像是彈琵琶一樣。

這麽多的好東西轉眼就沒有了,換了誰,誰不心疼,說是少了半條命一點都不過分。

朱嬷嬷按照名冊清點完之後,立馬上報,一共少了黃金五百兩,白銀兩萬兩,百年山參十只,金銀玉器十多件……

林林總總一大堆

不說別的黃金五百兩,白銀兩萬兩,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雲陽郡主聽完沒說話而是用陰鸷的眼神盯着老夫人。

老夫人現在一句話都答不上來,她能說被自己吃了嗎?

要是雲陽郡主訓斥她,那也就罷了,現在郡主不說話,就那麽看着她,老夫人都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想說補上,但是她沒有錢,就她那點銀子連個毛線都補不上。

從裴彥出生起。這幾年的時間老夫人就貪污了這麽多錢,再有幾年的時間她不得把嫁妝搬空了?

一開始的時候,膽子小,不敢多拿,随後膽子越來越大,日子過得越來越滋潤。

若是在尋常人家,兒子惦記母親的嫁妝,那就是小題大做,是沒有出息的表現,但是裴彥絕對不是,因為他母親的嫁妝絕對值得。

雲陽郡主:“幸虧今天我過來看看,要是在晚上幾年,這點東西怕是都得喂了狗。”

果然雲陽郡主的脾氣跟裴彥一個樣,随心所欲,想怎麽說就怎麽說,這也導致了雲陽郡主府下場凄慘,但是呢,她就是這樣一個人,脾氣性格都是與生俱來的。

老夫人差點就死過去。

雲陽郡主用纖長的玉手摸了摸裴彥毛茸茸的頭發,眼睛裏滿是慈愛,然而冷冰冰的話是對着老夫人說的。

“怎麽辦吧?你說說看!要不然咱們就得上金殿了,雖然現在本郡主說話沒有以前那麽好使了,但凡事逃不過一個理字,就算是當今陛下,也得給我一個說法。”

這話就厲害了,要捅到皇帝那裏去。

真要是捅上去了,那還錢還是次要的,關鍵是丢人呀,裴家還要不要個臉了?裴海怎麽在朝中當官,丢不起那個人。

老夫人腦子這時候還沒有完全糊塗,趕緊讓人把裴海找過來。

裴海剛剛從外面回來,人還沒有進屋,就被小厮找了過來。

他這才得知雲陽郡主來了。

裴海見了郡主就頭皮發麻,以前他在雲陽郡主面前卑躬屈膝,建立戰功之後拿到實權,才覺得自己可以在雲陽郡主面前挺直腰杆說話了,但還是有些膽怯,畢竟當年別人不知道,他卻知道郭佳玉事是怎麽死的,還不是因為他跟小妾的事兒?

他一開始覺得郭佳玉氣度小不能容人,男人三妻四妾算個什麽,但是也知道郭佳玉确實是因為這事兒血崩的,所以他心裏是有愧的。

嘴上不說,但是他自己心裏明白。

“郡主好。”

裴海進門行禮。

雲陽郡主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我可擔不起,你跟佳玉的事兒,那都是上一輩子的事了,人都沒了就不說了,今天我過來是收拾東西的,你也知道,如今裴彥不是你世子的人選,那我也就不必有什麽顧慮了,她的嫁妝我就帶回去了,這裏有名冊,你看一下吧。”

一疊大紅名冊遞上來,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着嫁妝的種類數目。

裴彥手裏也有一份,兩份名冊對在一起,嚴絲合縫,所以少沒少東西看得明明白白。

“國公你可看清楚了,少了五百兩黃金,兩萬兩銀子,野山參十只,剩下的還有很多件金銀玉器,你仔細看看,要是沒有什麽問題的話,國公補上吧。”

說話輕飄飄的,沒有什麽壓力,但是裴海冒汗了,他想不通這嫁妝好好的,怎麽會少這麽多,再看看他母親劉氏心虛的樣子,就什麽都明白了,錢都讓她花了。

裴廷裕有錢,他這年撈了不少,但是他的錢,是他的錢,他不想拿出來,畢竟郭佳玉那些東西,他們都已經吞進來了,再要吐出來,着實難受,現在四海太平武官不吃香了,想要摟錢也不容易了。

“這……微臣……”

“不想還?那就沒辦法了,公堂上見。”

雲陽郡主就這麽個脾氣,沾火就着,也從不說廢話。

裴海冒汗了:“雲陽郡主息怒,我還,我慢慢會把錢還上。”

雲陽郡:“給個期限,什麽時候還完?”

他要是十年八年的還不完,她還沒有耐性等呢。

裴海:“兩年,兩年之內全部還完。”

雲陽郡主讓身後的賬房先生寫了一個字據,讓裴海簽字畫押。

裴海:……

屈辱!實在是屈辱!

雲陽郡主見對方簽字畫押之後,馬上道:“好!那我給你兩年時間,這些東西我先帶走,這東西是佳玉的,也就是裴彥的,我都替他保管着,他什麽時候用盡管來取,放在別處我不放心。”

管家馬上召喚侍衛進來把一箱箱的珠寶擡出去,當年十裏紅妝送進來的,現在郡主親自把妝裹帶回去。

一箱一箱的珠寶擡出裴家的大門,裴家的奴才看得目瞪口呆。

這什麽情況?這些東西擡走了裴家還能吃得起飯嗎?

不是一個奴才這麽想,是所有奴才都這麽想。

裴家的庫房才多大,從裏面拉出這麽多的好東西,不空了才怪?

裴海從來不管家裏這些事兒,他也不知道家裏的開銷有多大,不知道這麽多年都是用郭佳玉的嫁妝補貼家用,他什麽也不知道。

這下可好,他打了欠條,那些銀子要慢慢地還回去,他心疼啊!

看着被擡出去的東西,裴海的臉逐漸成了黑鍋底。

裴彥拉着雲陽郡主的手從裏面走出來,今天雲陽郡主難得好心情,看向裴彥的眼睛裏全是溫柔。

裴海;“……”

裴海真沒見過哪個人喜歡裴彥這種孩子,裴彥基本上就是人人厭煩的孩子,也就府裏方慧如還願意給他說句好話。

這樣的兒子真是忤逆不孝。

裴海氣得臉色發青,藏在袍袖裏的手握得緊緊的,他壓根就不應該生這個孩子,一想到生這個孩子的場景,裴海的眸光瞬間暗了下來。

都是因為這個小畜生,佳玉才……

他把責任全都推到一個小孩子身上,把自己的罪過全都推給裴彥,這樣他就不會內疚了。

其實他的心思早就被裴彥看出來了,裴彥覺得十分不恥,裴海這樣的男人曾經征戰沙場,居然連最基本的是非都不分,居然連一點責任都不能抗,明明是他自己的原因,偏偏要嫁禍給一個小孩子承擔,呵呵這樣的男人啊!

雲陽郡主上車的時候拉着裴彥的手;“跟祖母回去吧,這裏容不下你。”

她跟裴彥相處了這短短的幾個時辰,就喜歡上了這個孩子,不愧是有着他們皇家血脈的孩子就是與衆不同!這樣的孩子待在裴家就可惜了!

裴彥道:“祖母,孫兒也想您,也想在您膝下孝敬您,可是現在孫兒還不能過去陪您。”

他還想看看熱鬧呢,現在不能走,到時候他肯定有時間孝敬祖母的。

郡主忽然覺得孩子長大了,這麽點大的一個孩子居然能說出這些話,她心裏那些陳年積壓的陰霾散去了很多,她想,要是讓她的女兒重新選一次,她一定也會不顧自己的性命生下這個孩子的。

這孩子就是她女兒的命,所以雲陽郡主一點怨恨都沒有了,只恨不應該選裴家這門姻親。

裴海就不是個東西。

送走雲陽郡主,裴彥又原路返回,裴海還在院裏發呆。

裴海想不通雲陽郡主突然入府讨要嫁妝,郡主怎麽會突然想起嫁妝來呢?直到看到狗腿一樣的裴彥……

裴彥一進門就迎上了一道兇冷的眸光。

裴海惡狠狠地盯着他,恨不能把他的腿打殘。

“雲陽郡主是不是你招過來的?”

不用問也知道了。

裴彥看他一眼;“那是我母親的嫁妝!”

他都背棄了他母親,裴家有什麽資格占用他母親的嫁妝?交給雲陽郡主是最好的選擇。

裴海被問得啞口無言,他壓根就沒有想到裴彥能說這話。

他背棄發妻了嗎?

他……

對了,他已經廢了裴彥的世子之位,那也就是……

那也就是對不起郭佳玉,那裴彥說得似乎也沒有什麽錯,一想到這裏,積壓在他心裏莫名的痛苦和壓抑感,開始一點一點地噴發出來。

一方面,他不想讓人說他寵妾滅妻,另一方面他也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沒有辦法辯解,所以這兩種情緒相互撕扯,他不想做世人眼中的暗中負心男人。

他不想。

裴彥壓根就不想搭理這種人,自作孽不可活,自己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吧,既當那啥又立那啥,看着就讓人惡心。

“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誰陪着他浪費時間!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裴海:“……”

裴海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猖狂,倒也沒想到他能狂成這個樣。

他想要發怒,先把裴彥抓過來打一頓,但是雲陽郡主剛走,他就打裴彥,他害怕雲陽郡主不會放過他,真要是那樣,得不償失,他只能咬着牙忍下來。

再者說裴彥剛剛被剝奪了世子之位,要是再被他打,那些言官們會在朝堂上說什麽,那不用想也知道了。

顧慮多了,他反應就慢了,這個空當裴彥早就已經走了。

裴海臉上又多了一層陰霾。

他只能先回屋看看母親劉氏。

這時候老夫人正癱坐在椅子上,喝人參湯吊氣,此時老夫人的臉面發青,嘴唇顫抖,渾身上下抖成一團。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你能養出這樣的兒子,家門不幸!”

老太太窩裏橫,剛剛當着長郡主的面兒不敢亂說話,現在人走了,她就開始在窩裏耍威風。

裴海都是上過戰場的人,對老夫人這一套,他也已經看習慣了。

“母親。”

老太太:“你還知道叫我母親?你看看你養的兒子!他就不是我們裴家的種,他是孽障,他一出生就克死親娘,他是個煞星。”

她越說越激動,一想起弄走的金銀財寶,她就心口疼,這種病治不好了,那可是真金白銀啊。

說什麽都完了。

裴海道;“母親,你怎麽挪用佳玉的嫁妝,家裏的錢不夠你用嗎?”

這話帶着苛責。

他每月的俸祿都交給了家裏,他母親還能做出這麽下作的事。

老夫人心裏冷哼了一聲,裴海的俸祿能有郭佳玉的嫁妝好用?俸祿每月都有定數,但是那嫁妝擺在那裏,想用多少就用多少。

她不拿來用,哪裏會有那麽好的生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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