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紙箱子

劉嶺和莊畢每年天冷都會來韓峤家裏蹭蹭地暖,蹭蹭韓峤的廚藝和網紅廚具,并且每一次都要拍照發朋友圈享受衆人的點贊,直到開春才留給韓峤完全獨處的私人時間。

唯獨這一次,走後就沒有再來,也不知道在忌憚什麽。

隔了幾天,韓峤發現家裏的這個男人也出了點小問題。

沙發裏有個睡袋,睡袋裏有顆腦袋,謝銳言全身包裹在其中,就像毛毛蟲與繭。

韓峤忍俊不禁地問:“你是想破蛹成蝶?”

“恰恰相反,我在思考我的鹹魚人生。”謝銳言在新網購的睡袋裏顧湧了幾下,調整到一個舒适的姿勢,四肢都蜷縮在其中,“我住了一個月,每天都等着你趕我,再不趕,我就自己走了。”

這天雪已經停了,陽光透過十五層樓的落地大玻璃窗照進來,灑在被子和謝銳言的側臉、脖頸上,就連上面顯眼的凸起也被裹了一層暖融融的日光。

謝銳言的喉結稍一起伏,呼吸也跟着顫了顫,垂下眼眸,與韓峤的視線錯開。

韓峤慢步走到睡袋旁,扶着沙發靠背,手腕蹭到謝銳言的頭發,順勢就摸了對方的腦袋。

“我沒有要你走的意思,倒不如說你住這裏挺好。”

謝銳言挑高眉毛,語調不太自然地問:“你這樣養着我幹什麽?”

“你做的答疑彙總,我的同事們都看了,贊不絕口。”

“那些并沒有花費我多少時間,”謝銳言徐徐從睡袋裏伸出一只手,比了個三,“這周你給我的工作,我每天最多半小時就做完了。你給的活太少了。”

他說完,又把手收回去,韓峤卻捉了他的手腕。

謝銳言周身一顫,加了幾分力道,将被禁锢的手臂抽回,另一手掩住了睡衣松垮的衣袖。

他排斥被捏手腕,韓峤也不再執着于觸碰,溫聲開口:“我交給你的工作,你都完成得非常不錯,又有效率又有質量,不用拘泥于工作時長。”

“我不是那種苛責員工,整天站在他們身後看有沒有摸魚偷懶的老板。”韓峤抱起手臂說,“還有,你推拿技術好,讓我成功活過來了,這也是你讓我覺得值得的原因。””沒有我給你按的時候,你也活得好好的啊。”

韓峤搖晃食指:“不是很好,我都忍着痛。”

謝銳言蹙眉:“我看不出來。”

“我忍痛能力強,這是我最大的優點。”

韓峤低緩而穩重的聲線能平定人心,語氣也放到了最舒适的位置,是孤狼帶給他的發聲小技巧。

謝銳言聽了,不禁起了滿手臂舒适的雞皮疙瘩,目光在韓峤身上來回打量,細心地發現韓峤頸部之下的僵硬。

“剛捏過的斜方肌怎麽又僵了?你剛才幹什麽去了?”

“我天生肌肉易僵,也易痛。”韓峤靠着沙發,在地毯上坐下來。

謝銳言從睡袋裏伸出兩條手臂,很自然地按住了韓峤的肩膀。

“這裏?”

“嗯,很好,再用力點。”

“你是真的不怕疼,忍得住痛。”謝銳言緩緩地增加力道,“一般我用這個勁的時候,我姐會說我大力出奇跡。”

“不是我不怕疼,是你的手和我的骨頭形狀契合,我覺得舒服。”

“韓總又肉麻。”謝銳言發出一聲輕哼,“要注意保養,頸椎出問題不是開玩笑的,我記得你說過要多活幾十年,一定要勞逸結合。”

“好,我知道了。其實你不用總思考搬不搬走這件事。”韓峤邊享受按摩邊說,“你臉蛋帥氣,聲音好聽,我放在家裏看都順眼。劉嶺也問過我,我說家裏有人氣,挺好。”

原話卻是有顆疑似有效的救命藥,自然不能說給當事人聽。

謝銳言邊按摩邊說:“你要是缺個司機的話就好辦了。但我沒有駕照也不能給你開車,我……”

韓峤向後擡手,側過頭,手指把謝銳言的嘴唇捏成鴨子嘴:“那天我去廚房的時候,劉嶺都和你說了什麽?”

謝銳言沉默。

韓峤:“說話,不然我就發個微博就說我有男朋友了,是某超話拉郎配的CP。”

謝銳言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低聲吐槽:“你真狠,為了搞我不惜拉自己下水,但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到我嗎?”

“是不能,你寧可住我這兒,也不願意服軟回家,寧折不彎,我很欣賞。”

謝銳言從鼻腔裏輕輕地吭了一聲氣,也不再接話,二人在靜默中完成了這項推拿活動。

經過這麽捏捏捶捶,韓峤的肩部輕了許多,又有力氣造作,轉身起來,沉下腰部,連人帶睡袋抱了起來,公主抱着這條大毛毛蟲,還呼地轉了個360度的圈。

“你突然搞什麽?”謝銳言被他轉得發懵,“怎麽做到的?”

韓峤眼神平靜,暗含着家庭成員般的親昵:“你又不是特別重,劉嶺我都抱得動。”

“不是這個問題。你公主抱別人沒有心理負擔嗎?”

“在自己家裏,抱自己的室友,憑本事撿的你,為什麽要有負擔?”韓峤想到劉嶺說的“半路撿兒子的跟風狗”,覺得比喻雖然不雅,但異常貼切。

對于這番理直氣壯的回答,謝銳言無從反駁。

韓峤想到謝銳言曾經對他長發的控訴,又說:“如果你不老實交代,我會在微博公開,我男朋友是那個一夜馭十五個壯漢的小謝總。放心,無論出了什麽事,我都會拉你共沉淪。”

謝銳言:“?!?!不要!”

韓峤:“就要。”

“不要和我争搶誰更幼稚啊!”謝銳言在睡袋裏瘋狂蹬腿,“你抱上瘾了嗎!看着都累,不要辜負我剛才的勞動成果,放我下來!”

謝銳言的氣焰被又一個回旋公主抱澆滅,韓峤再接再厲:“肯說了嗎?你要是有想說的話還故意憋着,我就這樣把你抱到家門口的大垃圾桶裏,連睡袋一起丢掉。”

“……韓峤你是魔鬼嗎?”

“如果有你意見,下次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對待我。”

謝銳言短暫地停下了踩空氣自行車運動:“恕我問問,你打算把我扔哪個桶?不可燃廢棄物?”

韓峤笑了起來,往上颠了颠睡袋:“珠寶回收。”

“肉麻!”乖了沒幾秒鐘的謝銳言又掙紮起來,“根本沒這個桶,放我下來!”

“別亂動。”韓峤把人放回沙發,還在謝銳言的腦後塞了只靠墊,“說吧,好好的怎麽又想走,是不是劉嶺和你說了什麽。”

謝銳言捏着鼻梁,垂下眼,聲音也減弱了下去。

“我先說好,我沒有要挑撥你和劉董的關系,他怎麽告訴我的,我就怎麽告訴你,沒有多餘的意思。”

“你又不是小綠茶。”

“嚴肅點兒。”

“好。”韓峤在睡袋旁坐下,”你說,我會有自己的判斷。””其實那個時候劉董沒說什麽,只是問我要了微信號碼。”

“你給了?不是說順眼的人才加,劉嶺你看着順眼嗎。”

“不太順眼,和劉董這種外向主動又有一定攻擊性類型的人相處,其實我很有壓力,怕被牽着鼻子走。”謝銳言笑了笑,“但我試着理解他,和他好好相處,我也想知道他在想什麽,他對我的看法。”

韓峤的食指虛點謝銳言的鼻尖:“為什麽勉強自己?”

“因為他是你的朋友。”謝銳言撓了撓鼻梁說,“我相信韓總你的眼光。”

“小謝,這點我得謝謝你。”韓峤很高興謝銳言能這麽想,同時也有幾分心虛,“其實我眼光沒那麽準,踩過不少雷,識人是我的短板,暴雷概率比打新股更高。”

“能看出來,從你撿我這點就很說明問題。”

“撿你沒問題,我深信不疑。”韓峤十指交叉,手心向前,大貓似的伸了個懶腰,“劉嶺也确實是個值得深交的人,他再怼你,也沒把你的行蹤告訴任何人,哪怕是他家裏人。那後來呢,他私下找你?”

“之後,劉董打電話給我,他問我為什麽不回家,說我家的事不能牽扯到你,勸我最好趁我父親發現之前趕快離開。我覺得很有道理。”

“不愧是他,同樣的話我起碼聽五遍了,特別是在上廁所的時候。劉嶺的性格就這樣,他抓到一件事就會說到他自己都覺得煩才停下,所以一般由他發起的提案,董事會都能通過,人送外號劉蒼蠅。但他沒有強迫你按照他的想法做,所以他提他的意見,你不用放在心上,左耳進右耳出就行。””如果你覺得……”謝銳言欲言又止,“我不白住。””你沒有白住,寶貝兒。”

謝銳言再度拒絕:”不要叫我寶貝。也不要叫女王大人。”

韓峤:“好的,謝謝。”

謝銳言不明白幹嘛突然謝他,古古怪怪。

韓峤從茶幾上拿起手機,跳過近段時間不常用的微博,打開小紅書,指着流浪狗領養超話上的圖片,給謝銳言展示了一張他收藏的狗勾圖片。

“你就像紙箱子裏的小狗,屁屁底下墊的尿不濕,紙箱外面貼了條,上面寫着,三個月的阿拉斯加,男孩子,請好好照顧它。”

然而,韓峤給謝銳言看的那張圖分明就是別的品種的狗。

謝銳言語塞,表情凝滞住了似的,半天才問:“為什麽是阿拉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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